真是不忍回首泪两行。
那时我且是储君,宫里这一代的宗室不过我和妹妹,加个楚乾总共三人。除掉楚乾这个不成器的,二分之一的概率,选中了我。继而我身上寄予的厚望颇多,之如父君啦、母亲啦、楚乾啦、连玉啦,当然还有大祭司。
母亲给了太傅大人权力,背不好一篇诗赋直接手板伺候,我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暴打,身上没一块好骨头。苦书都写不完三天三夜另外还要留几张写番外。
但所幸的是,太傅终究是臣,忌讳颇多,伸一头缩一头还是决定假他人之手最为妥帖,而那个最为妥帖的人,便是白苏。
我心里包一口泪,当初我以为白苏是我的人,有句话不是说“上之所好下必从之”,白苏身为我楚连姮的下人,他敢不从?可就做了怪,他偏是敢不从的,无情无义我是看透了。
戒尺就是我儿时快乐年华的唯一噩梦……
诚然如此,但对白苏,我终是恨不起来半分,反之我还对他没出息的有些忌惮。为何?这说起来倒叫人为难,白苏年长我许多,大概与楚乾相仿,但瞧那一双深沉的凤眼,我横看竖看愣是看的心底发慌,摸不透心思就像隔座城墙不知里面人。
我自然反应的打了个抖,手上温度有些凉,这更揭示了我那不堪回首叫人扼腕的童年。尽管这两者之间没有分毫的契合,八竿子打不着,不知为何心里惶惶的厉害。
他走近一步,恰好挡住了一干宫人的视线:“是杯子割到的?”
我点点头,又摇头,轻声说:“没那么严重。你看,碎片弹回来刚好擦了一下,不疼不痒的。” 确实不疼,细细麻麻的感触像似有若无的线扯在某个地方来回牵动,就像一下一下的提起溺水的人,提起来又放下去,提起来又放下去。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迷恋。
我心中一骇,惊觉自己竟还有类似戏本子里那种被男主虐的肝肠寸断却依然爱的作死的女主的那种被虐的潜质。潜伏了十几年被挖掘出来,心中倏尔燃起希望想我更大的潜力是不是还在冬眠?比如治国安邦之道?铲除奸佞小人的本事?
……
果然该开几副药调息一下了,最近做白日梦的潜力倒是利用的不错。
“陛下……陛下……”
我卫国宫里的甬道高窄逶迤,穿叉着四通八达,小小年纪同楚乾在宫里玩耍。甩开宫人后,不料有个不靠谱的长兄,不慎被丢在这狭长令人窒息的宫墙里,我想要不是靠四方的宫墙的极佳的声音传播优势,楚乾一定是找不到我而会被母亲打个半死。
若在灰暗逶迤又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上哭喊几声,我想不消人来,已是被吓得丢了半条命。楚乾找到我时,我的模样大概也同那描述差不了多少。更叫人咆哮的是,楚乾个不要脸的拿这事儿笑了我半年,说什么“你瞧你这小样,真是叫为兄操碎了心~”我呸!
得此兄长,毋宁死!
宫女的声音在甬道上传的很是清脆,突兀的在寂静的环境里格格不入,我不禁抖起一身鸡皮。
我收回手在袖里,看面前低头抑制大口喘气的宫人,沉着嗓子训斥:“大惊小怪。难道宫里的规矩是给你做儿戏的吗?”
她这才害怕,跪下身子扣头,“陛、陛下恕罪!奴……奴是来禀报,白、白……”我大惊,连喊她倒是嘴巴利索点,白出个所以好不。
支吾半天,“白公公回来了。”
白及回来了,白及……这不是、这不是我“凤君”的名讳吗?!
“胡说,白及回来岂容你先知晓,满嘴胡话。”所幸我还有一丝理智。
宫女更是慌张,鲠着喉“陛下忘了吗,前几日陛下叫奴每日在城楼上看着,白公公一回来叫奴速来禀报……”
我面上一赧,好像确实记的有叫人每日城楼上守着替我看“情郎”归来否。
“那他人呢?”
“往陛下寝宫去了。”
哗啦心里一时甜滋滋的,顾不得端架势,摘下冕旒往白苏怀里扔,簌簌垂珠摩擦的声音今个听起来分外动人。满心欢喜撒蹄子朝自个儿寝宫奔去,明明就快见到,脑子里却都是那人的一眉一眼,煞是好看。
朕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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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
白苏捧着冕旒,垂珠一下一下滑过肌理。“起来吧。”
“谢公公。”
“……”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打滚~
给点意见不?
☆、第 8 章
到了殿前我放下步子,挤眉弄眼的理理装束,顺一顺吹得有些乱的发,拍拍脸,然后很是风范的跨步进去。
“陛下——”
我腿一崴又站的端正,挥手赶走内监,忍住自己想抽他的冲动。我告诉自己,白及在里面白及在里面、庄重庄重。
本我想来个突然,他来个惊鸿一瞥加之多日未见,说不定对我勾上了些心思,一刹那流转经年,情种指不上就破土了~事实证明我果然是白日梦做多了,白及恭恭敬敬的架势入了眼里,心里立时七荤八素,打消了“惊鸿一瞥”的奢望。
“陛下。”我的好白及,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的架子呢?朕有点吃不消。我一摆手:“免了,你坐。”
我想着几日不见,好好同他叙叙,待他坐下,也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他站起来毕恭毕敬,我也好速度的站起来,看他犹犹豫豫许久,妥协的坐下,我眼角有些藏不住笑。
坐在椅子上,我突然感觉这世界都他妈颠覆了。
我问他一个很正经的问题:“南岭的匪寇可是消灭干净了?”
他貌似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陛下……”“嗯?”
“白及此去只是探看地势山势,剿匪应是统军的本事,白及惶恐。”
“呵呵。”我笑一笑。再笑一笑,“呵呵。”眼泪险些坠落,面上依旧很平静,至少我是这么觉得。“那、那南岭的地势对剿匪可有优势?”啪!我当下心里给自己一嘴巴子,我还能在傻点吗……“不是,我是说……呃,那山匪对我们来讲,可是有优势拿下。”
他说:“南岭深山隐蔽,陡峭险峻,匪人似在山中伏下好几处掩人耳目的假据点,皆是不易察觉。但贼人势力不敌,半月不消即可拿下。”
欣喜掩过痛楚,我说:“好好,有赏。”卫国皇帝真是卫国的悲哀啊,为了惩戒卫国皇帝的无能,我感觉身下痛楚陡然加剧,绷不住了快。
气氛不大热络,我企图将温度升华:“朕听说南岭的羊脂玉是世间少有的细腻滋润,你这趟可有见到?”我自欺欺人的想,他一定不要好记性的想起库房里我扔了上百只羊脂玉。
显然,我又做梦了。
“我记得,库房里好像存了好几只……” 我连忙打哈哈:“哦!那个,前几天全让人给楚乾送去了,那厮硬是可怜巴巴的求朕,朕一心软就给送了。”
看他别扭点头:“街上贩夫有些倒卖羊脂玉,但多半是假,未看到真的羊脂玉……且,羊脂玉多产于怀王的封地,较多也是最好……”“……”我这脸红的有些理直气壮。
我继续隐忍,脑子里寡汤寡水的词汇真不够用。
我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个愣头青?为什么?!感觉袖子里的手指有些痛痒。
“那、南岭的姑娘可是水灵灵的?以前总听父君说,南岭的女子素颜如玉,却从来没见过。”父君确实说过这番话,但我稍有变改,而是否素颜如玉我是不晓得,南方的姑娘父君说都个个灵秀怡人,我以为,南岭镶了个南字,多半也是南方的吧。某日我难得翻阅一下卫国版图,才知道南岭原来在大荒北,荒的匪夷所思,貌似出不了几个水灵灵的孩子。我对不起父君的一世博学,愧怍啊愧怍。
他面色很艰难的样子:“……是。”我笑一笑,挽回点面子。
我说:“比得上帝都的女子么?”
他不看我:“……白及不大懂这些,恐怕回答不了陛下的问题。”
小腹又是一阵痛楚,我皱眉,他一看来,好像是我不大满意他一番回答一样,有些无措。心中不妙,道:“没事,确实为难你了。”
“不敢。”
我嗫嚅:“那……”
白苏从殿外进来,看得出他是一路跑来的,面色有些急促,衣摆也微有凌乱,看到我的脸,疾步走来,我心里叫嚎,干大爷的。转头看白及,笑得云淡风轻:“想必一路舟车劳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说完我又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白苏已走到面前,扶着我起身,嘴贴在耳边,“先进去。”我偏头惨痛点头。
白及似乎没想到我如此早就打发了他,有些诧异。半响起身:“白及告退。”“嗯。”我继而微笑点头。
看他离开,我感叹他走的真是速度。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遇到危险,之如猛虎恶豹……谁曾想,我的大姨妈来得巧,巧的令人发指。
呆坐在床边,一碗生姜红糖水端在面前,看着淡褐色的液体我若有所思:“白苏,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嗯?”他装作不知,我晓得,他装作不知。我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对白苏,我和他讲我暗恋白及时,他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真是让我悔不当初。
我说:“你再给朕装!”小腹一痛,我颤着眉头闭上眼,碗的边沿触向嘴边。
当初发现白及是个男人后,一日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白苏,会不会也是个男人?
我难得的做了次行动派,寻一日只有我和白苏相处的时间,唤他到身边来,我问他:“你是太监吗?”我问的很是委婉,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因为我犹豫一秒将“你是男人吗”改成“你是太监吗”,我觉得我做的很有风范,鲜少有人细致入微的照顾残缺患者。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因为我看不出来有多简单。
他一字一顿:“陛下,我是个太监。”他不对任何人屈膝贱言,虽然一个卑贱的下人有这种自尊感是很可笑的,但我从不觉得白苏很可笑,相反,我很敬重他的自尊。
“陛下,我是个太监。”他说完,我点了一下头,再说:“那我不信怎么办?”
“……要不,陛下你给看看……”
“……”
这是白苏不要脸的第一次。
真他妈值得纪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就着他的手,我很艰难的喝下一碗红糖水,好几次嘴边溢出一点,抬起缠纱布的手又被白苏握住,侧身去取帕子替我擦拭。这一下一下的,先是嘴边,然后下颚、脖子……我感觉这画面略诡异,也不能说诡异,就是有点奇怪。看他认真的样子我鄙视自己的邪恶。
这真是太罪恶了。
他收回手,面色奇怪:“陛下脸有点点烫……需要叫太医么?”
“没。”我将被子掖在胸前,“出去吧。”
“是。”
“先给我弄几个点心来,我饿了。”
“是。”
“……哎算了你回来,坐这。”我拍拍被子,示意他坐在床边。看他嘴边嚼着笑意,脸上一赧。
有时我很奇怪,明明白苏是个太监,但看上去真叫人以为是个美郎君,眼角下颚都是深邃的弧线,眼里的神情像一杯醇酒,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境。说实在这实在是符合我梦中情人的标准,样样都中,偏偏下面不中……
白及算不上是顶好的,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