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顾及对方的心情,没法再随心所欲了。”
“这是自然的。”南谨看她一眼,“你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学学如何照顾别人的感受。”
南喻做了个鬼脸:“你就晓得教训我。”然后便重新埋头专心吃东西。
其实她是想到了安安,那个被南谨扔在老家的可怜孩子。白天南喻还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安安这两天有些咳嗽,不知道是不是贪玩出了汗又吹风着凉了。母亲想找南谨,可是南谨一整天都关着手机。最后母亲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恨恨地说:“算了,我也不找她了,你也别告诉她,反正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趁着我现在身体好,就帮着她多带两年。万一哪天我也带不动了,就把孩子送孤儿院去!”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可见也是气极了。
这样的话,南喻当然不敢转述给南谨听,于是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你最近有没有跟妈通通电话?”
南谨却立刻猜到了,见怪不怪地淡淡反问:“妈又跟你埋怨我了?”
“那倒没有,就是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一下妈和安安。”
“安安由妈照顾,我是放心得很。”南谨自嘲般地笑笑,“至少强过我自己带他。”
南喻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被南谨微扬起下巴催促道:“东西凉了,快吃吧。”
见南谨明显不想再聊下去,南喻十分郁闷,只好继续大快朵颐。
大排档上菜很快。因为南谨的不配合,南喻几乎一个人包揽了所有又辣又咸的烧烤,又喝掉两罐冰啤,嘴唇还是被辣得鲜红。她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忍不住埋怨:“跟你出来吃东西太没乐趣了,一点互动都没有。”
结果南谨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她,而是将目光投向隔壁另一家大排档,微微皱着眉。
这样的夜市也是寸土寸金,排档与排档之间几乎没有间隔,各家的桌椅样式也都差不多,只拿不同颜色的一次性塑料桌布区分一下。
南谨注意到的是隔壁烧烤大排档上的一个清洁工。那个身材瘦弱、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正将红色塑料桌布卷成一卷,包住桌上的垃圾,一起扔起一个大桶中。
那女人干活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十分麻利流畅,连手套都没戴,似乎根本不在乎油腻和肮脏,一转眼的工夫已经收拾了好几张桌子。
南谨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刘家美?”
女人正半弓着身子,用一块颜色模糊的抹布迅速擦着桌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不禁回过身来,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南律师?!哎呀,你怎么在这里呀?”
“还真的是你,”南谨点点头,“刚才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南律师,你是来吃消夜的吗?”刘家美把抹布扔在桌上,四处张望了一下,给南谨找了张干净的空桌子,伸手一指,“哎,要不你就坐在那边吧。我这里收拾完了就过去给你点菜。”
看来她一人身兼数职,不但要收拾卫生,还充当负责点菜的服务生。
南谨婉拒了她的好意,说:“我是恰好路过,看到你所以进来打声招呼。”停了停才又问:“家里都还好吗?”
这是南谨最关心的事,没想到刘家美的眼眶突然微微一红,脸上笑得也十分勉强:“还……行吧。”
短短半年没见,她的气色竟比以前还不如,皱纹也新添了许多,凌乱地爬在那张未加半点修饰的脸上,强行挤出笑容的时候,更显得苍老。
而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岁出头。
南谨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刘家美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不禁皱起眉:“你现在白天做什么工作?”
刘家美的一双手上沾满了油,此刻不自觉地绞扭在身前,眼睛低低地垂下来,轻声细语地回答:“干点临时工。”
“什么临时工?”
“……我在一家家政公司登记了,他们平时会派钟点工的活给我做。有时候也有那种需要临时保姆的家庭,我也去干过一两次,就是打扫一下卫生,帮忙做做饭,不过夜的……”刘家美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轻得几乎听不见。
“还是找不到正规一点的工作吗?”南谨停了片刻才问。
“很难的。”刘家美摇摇头,抬起眼睛看向南谨,“南律师,你也知道的,我既没文凭又没一技之长,除了干点体力活,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你原来是在物业公司上班的,好歹有物业管理的经验吧,为什么不能冲着这个方向找找?”
刘家美无奈地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回答:“唉,自从我被宏远辞退后,就没有一家物业公司肯要我了。”
南谨一时间沉默下来,倒是刘家美反过来安慰她,说:“南律师你别替我担心了,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我现在这样赚得虽然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挺好的,真的!而且我一直很感激你当时帮我打官司,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正式谢谢你。今天正好你来了,要不我请你吃个消夜吧?”
她看向南谨的眼神十分诚恳,饱含着感激和期待,这样倒教南谨心中更加觉得酸涩。
两人就这么站着说话,很快就引起大排档老板的注意,远远地站在店堂里大声喊:“小刘,还不赶紧收拾桌子,没看见那么多客人都在等着吗?”
南谨不想耽误刘家美工作,连忙伸手拍拍她的手,说:“今天我吃得很饱,还是改天吧。你有我的电话号码,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打来告诉我。”她又匆匆交代了两句,才叫上南喻一起离开。
回到家,南谨从电脑里将半年前的资料找出来。
这个刘家美当时是在一个房地产公司旗下的物业上班,而她的丈夫和公公则在建筑工地上干活。
后来因为一次工地事故,她的丈夫和公公不幸罹难,公司方面却妄图草草了事,始终不肯给出明确的说法和赔偿。刘家美虽然来自农村,又没读过太多书,却并不软弱怕事,当时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坚持向房地产公司讨回公道,也就因此丢了工作。
后来她还是找到南谨的事务所,由南谨帮她打了这场官司。虽然房地产公司的态度十分强硬,又有各种手段和门路,中途甚至不惜威逼利诱,希望她们可以放弃起诉,但刘家美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就像是憋着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要为丈夫和公公申冤。
最终房地产公司以败诉告终,并被当庭判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可是依照今晚的情形推断,或许赔偿款至今也没有支付过,所以刘家美才过得如此艰辛拮据。
因此又过了几天,南谨晚上下班后特意拐到大排档,想看看刘家美在生活中还需要什么帮助。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现金,打算让刘家美拿去应急。
这时时间不算太晚,夜市还没正式开始。生意人正在忙碌地支起露天的桌椅,几乎还没有客人光临,也就只有刘家美所在的那家大排档前聚集了一些人。南谨站在马路对面,都能听见一阵隐约的吵嚷声,周围还不时有过路人停下来围观。
南谨心头一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促使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是四五个年纪轻轻的壮汉,正将刘家美团团围在中间,谩骂声和讥讽声不绝于耳。而刘家美则白着一张脸,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被吓傻了。
其中一个壮汉突然扬起手,把身边的一张塑料椅子抡起来,重重砸到桌上。
“哗”的一声,椅子落在桌上,紧接着又滚倒在地,发出骇人的动静。
刘家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就连看热闹的群众都争先恐后地往旁边退开。
壮汉伸手指着刘家美,恶声恶气地警告:“告诉你以后都不许再出现,不然见一次老子砸一次。”又扬头去找老板,瞪大眼睛高声问:“老板呢?老板在哪里!”
矮个子的中年男人慌忙从人堆中挤进来,满脸惊恐,却不得不赔着笑:“我就是老板。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劝你立刻把这个女人给开除了!不然以后店里没生意可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板转过头去瞅了一眼刘家美,虽然还弄不清楚状况,更不知道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女人是从哪里招来的这帮煞星,但瞎子也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和自己的生意比起来,一个临时工算得了什么呢?
老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道:“明白了。”又当着壮汉的面,无奈地冲刘家美挥挥手:“你赶紧走吧,别给我惹是生非了。”那样子倒像是把她当作瘟疫一般。
事情俨然已经到了尾声,见没太多热闹可看了,围观的群众陆续散去,只剩下刘家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惶然地望着老板。她干燥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说。
闹事的壮汉们见目的达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谁知刚一转身,就看见面前直挺挺地戳着一个年轻女人。
为首的那个人毫不客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免吹了个口哨,笑容轻佻地开口说:“嗨,美女,麻烦让一让。”
南谨恰好堵了他的路,却似乎并不打算让开,反倒看着他问:“她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做事?”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让这位大姐在这里做事?”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倒教那壮汉一愣,浓眉高高挑起来:“美女,你这是在多管闲事!”
这个时候刘家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叫出声:“南律师?”
她刚才被几个人团团围住羞辱谩骂,又被老板无故解雇,全程都没反抗过,此时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南谨身边,轻轻扯着南谨的衣摆,低声劝道:“南律师,你快走吧。”
南谨将刘家美脸上的担忧收入眼底,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问:“这些是什么人?”
刘家美咬着嘴唇不答话。
那壮汉也觉得南谨有点意思,难得见到人美胆子又大的,一时倒也不急着走了。他从口袋里掏了包香烟出来,后面立刻有人递上打火机。
香烟点着了,壮汉吸了两口,猛地吐出一串烟圈。
他是故意的。这样近的距离,烟雾就在南谨的脸前盘旋散开。
南谨微一皱眉,却没退后,仍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目光泠泠,似乎十分镇定无畏,反倒有一种慑人的光,从那双堪称惊艳的眼睛里射出来。
那壮汉被她这样盯着,居然一不小心让烟呛到,不禁重重咳了两声。咳完他便有点恼羞成怒,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南谨:“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南谨淡淡地冷笑了一声:“可是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街上欺负一个女人,任何人见了,都应该管一管。”
壮汉倒吸了口气,仿佛觉得不可思议,拿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长得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南谨这下没再作声,因为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随手掐掉了,结果很快对方又打过来,显然并不是拨错了。
“你在干什么?”电话接通后,一道沉沉的男声就传了过来。
南谨不禁一怔,因为她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只是完全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
“我现在有事,不太方便。”她含糊地回应。
“我知道。我是问你,你和那几个男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