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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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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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连云寨与寒山堡同来卜知坊时,萧竹音便布好了一个最简单的局,请君入瓮。她与洛叶相比,或不善武艺,但萧竹音是个骗子,杀人不见血的骗子。
  “事情结束了吗?”
  萧竹音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看着老大不客气的洛叶,后者门也不敲的闯了进来,此时正将自己蜷成一团塞在椅子中猛喝酒。
  “嗯。”洛叶闷闷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不甘心的样子。”萧竹音指了指桌边垒起来的酒坛,又道:“酒在这儿,一半新,一半陈。”
  洛叶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立即行动,她道:“我回来时遇到了一个人……故人。”
  “要我处理吗?”萧竹音问。
  “嘿嘿……”洛叶抹了一把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愚蠢模样,“不用了,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坊主管我酒饱就好。”
  萧竹音点了点头,她将手边的银票递过去,面额不小,足够普通农户五、六年的吃穿用度。
  “这是湘北寨的那部分,算你一成,再加上这个月的薪水。”
  “哦……”洛叶懒洋洋的笑着,“坊主帮我收着呗,酒钱就从里面扣。”
  “话说……”洛叶一停,好奇地望着萧竹音,“两家都收钱啊……”
  寒山堡两箱黄金买得一个消息,让湘北寨几乎鸡犬不留,同样的,湘北寨也可以用万两银票买下凶手的身份。
  周随成有赤子之心,他在萧山落草为寇,却并不算胡作非为,萧竹音看他顺眼,所以伴随情报奉送了一条杀计。
  罗佑是个莽夫,卜知坊前酒赌,他未来,必然是在看守寒山堡,给他一封“亲笔”信,注明时间地点与灭口对象。
  周随成假死,带着他的尸体,吴冬岭回程的脚步必然大大减缓,半日路程叠成两倍。
  纵使回返,为防夜长梦多,吴冬岭定急着要着手祭奠事宜,他表面上仍要树立起重情重义的形象,这些俗根本无法免。
  这一忙,至少也要忙到凌晨,顾不上罗佑,更顾不上探听消息,卜知坊做生意不可先破规矩,但若雇主先动了手,反击亦是理所当然。
  杯中毒名“醉生”,枪上药名“梦死”。
  醉生梦死不仅可以止血生肌,更是强身健体的良药啊,服者一日之内心缓脉沉,若不睁眼,便称“假死”。
  “小洛叶,我是个生意人啊。”萧竹音微笑着端起手边的小盏与洛叶对饮而尽。
  风吹过院中的苍天巨木,阴影缭绕,策生谋死。
  洛叶守在门前等萧竹音入睡,善用心思的人总不易入眠,得亏的洛叶耐心好,有时连守半月也无怨言。
  萧竹音很喜欢被洛叶守着,所以有时候对一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半夜,倚坐在台阶上的人抹了一下口边酒渍,她见房中已熄了灯火,渐渐也安静了许久,便锤一锤僵直的腰腿,晃晃悠悠的酒鬼模样收一收。
  今天该去挑战那一家了呢?洛叶苦恼的打了个哈欠,“远方镖局吧,听说桑凡的枪法很不错呢。”
  夜半的破庙,总是四面来风,冷的让人不想动弹。
  洛江流刚杀了人回来,报酬有三两银子,换了一斤热酒,一块火石,剩下的他也没留下,散在路上了。
  他将头顶的蓑帽脱下,年轻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有一把剑,一把渍了血迹的长剑,五彩斑斓,只似玩物。
  有人来了。
  “老三。”
  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洛江流没有理睬开口的人。
  “有人在我这里花了大价钱买你的命啊。”
  洛江流将收集的枯枝干草堆在石圈中,手中火石擦了数下也不见发热,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将火石放在一边,长剑乍然而出,溅起几点火星,枯枝燃烧,室中瞬间温暖了起来。
  “老三啊,你好歹搭理一下我吧。”
  陆湘已经走近了,她好白衣,夜色中也如一支白莲,美是自然,但染了血。
  “多少?”洛江流终于开口了。
  “三万两……黄金,老三,你真是值钱啊。”
  “不值。”沉默寡言的人将火挑得更旺了些,洛江流从来不喜欢这样的黑暗,他的剑,也不适合在夜里杀人。
  江湖中有一张杀手榜,倘若要买命,便可挑个适宜的价钱找上对眼的人,在这张杀手榜中,洛江流位列第三,而陆湘强压他一名,以一手双刀短刃穿蝶衣的好功夫排在第二。
  陆湘是个无情的多情人,她好美人,尤好年少的美人,无所谓男女,十二三岁入她身边,到十七八岁便被抛弃。
  运气好,得她宠爱的,可寻一户普通人家或送几十两银子安身立命,运气不好的,不是早夭便是送人,几年下来形销骨立,疯癫如狂。
  所以陆湘总是需要大量的银子来维持自己的这项爱好。
  “我们要在这里动手吗?我美丽的老三啊。”
  陆湘出口调戏,她的手中握着把短刃,长不过七寸,轻轻置于洛江流的下巴上,短刃锋利,不经意的划出一道血痕。
  “走。”
  洛江流不愿抬眼看她,手上的剑轻轻一挽,从短刃的桎梏中退了出来。
  洛江流啊,说起来真不适合当个杀手,收钱买命的行业里算他脾气最差,动辄买卖不成还要了雇主的性命,所以他也总是穷宿街头,一身上下除了人便只有剑。
  他这把剑,剑名取得文艺,叫“相思”,一出鞘,便带着淡淡的绯红,如情人的胭脂,也如雨中的血河。
  陆湘从没见过洛江流的杀气。
  这一刻,天地仿佛为之一寂,她只想退,退出这杀戮的包围圈。
  但洛江流已经动了,他垂着目光,轻轻叹道:“你不该杀我。”
  那剑忽然拆做两半,似一轮满月,兜头斜削。
  陆湘招架,慌忙去拔第二支短刀。
  千斤之力一泻,陆湘的腕骨应声而碎,她将一声痛呼狠狠咽下,苦笑道:“老三,你骗我。”
  洛江流居高临下,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支小刀,血一滴一滴的渗出来,慢慢浸满了衣裳。
  他皱了皱眉,“衣服,五两。”
  “哈……”陆湘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搁在她短刃上的剑一寸一寸的压下,几乎能听到削进骨肉中的声响。
  她的右手要废了。
  忽然,压力一松,洛江流道:“告诉你的雇主……”
  “洛家村的后人,回来了。”
  顿了顿,洛江流伸出手放在兀自喘息的陆湘眼下,“你的命……五两,我的伤,五两。”
  陆湘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解下荷包,里面有一张银票和几锭碎银,洛江流挑了颗最小的掂了掂,银子在他掌心一揉,裂成两半,一半被他丢回。
  “三十两。”
  说完,洛江流将剑重新插回剑鞘,头也不回的往破庙而行,他与陆湘没什么交情,但洛江流今天心情好,并不想多杀人。
  陆湘看着面前已现了裂痕的短刃,咳出两口血来,她踉踉跄跄的从泥土里站直了身子,陆湘是骄傲的。
  她认输。
  花钱买洛江流性命的,也是个极漂亮的人,倘若他们交手,不知谁胜谁负呢?
  陆湘想着,沿夜色往黑暗中退去,杀人人杀,她这条性命在洛江流的手里断送不了,但远处虎视眈眈的人却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洛家村的血案,洛家村的后人,陆湘终于想明白为何洛江流这条性命能值万两黄金了。
  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报仇。

☆、三十文

  洛叶摇着酒壶坐在矮墙上,她在等人。
  远方镖局的首席镖师在院子中央舞枪,银光涟涟,灿然若花,他也在等人。
  临安城里头刚冒头的后辈没有桑凡不注意的,但他却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挑战信,恭恭敬敬的放在镖箱上头,他清晨起来热身的时候刚巧看到。
  字不算好看,但凌厉异常,笔锋走势暗合枪法,是为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来,却不留名,真是个奇怪的人。
  洛叶看了看天色,她跳下墙头来,一摇一晃的小跑到萧竹音的面前。
  萧竹音正在看书,她不必抬头,便也知洛叶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必是转来转去的在想借口。
  “去吧……”
  等了许久也不见洛叶开口,萧竹音只得叹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
  “别用枪,暴漏了你的武功来路,我还要收拾。”
  “好的,坊主。”洛叶答应的非常快。
  “临安城里还有几家未曾败给你?”萧竹音问,她似笑非笑,被问的人十只手指掐来掐去,很苦恼的又多喝了一口酒。
  “四家。你瞒着我可结了不少仇呢。”
  “哦……”洛叶乖乖的低眉顺眼,她本也没有成心瞒着萧竹音,被看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临安城……不,整个江湖里都有卜知坊的耳目,洛叶救萧竹音时可一点也没想过抱上了这么一棵巨木。她初下山来还无去处,这一次好心,却让她有吃有喝有人养,运气之好,当真令人叹服。
  “……我走了啊。”洛叶风一样飘得远远的,生怕萧竹音反悔般,到了大门口才顿足挥了挥手。
  “给我留坛酒做早饭。”
  萧竹音摇头叹气,她总是拿洛叶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距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洛叶脚程虽快,但她不认小路。
  这路跟路也是有差别的,比如荒郊野外,有人给你指个方向,你就只管往那里走就是了,见山翻山,见水淌水。
  但城里却不一样,城里有墙,有巷子,你又不是皇帝老子,哪敢将这些都打个稀巴烂。所以洛叶总是笨鸟先飞,昨天找了一个晚上的路,到处都留了记号,今天也就方便多了。
  “先去买把剑吧。”洛叶心想,她身上没有多少钱,凑合一用的东西几十文也应该够了。
  “三十文!不卖不卖……”
  王老头家今天换了人打铁,生意都不会做了,洛叶揉了揉鼻子,她伸手想削人后颈,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身边站了个佩剑的公子,生的真好看,一双眼睛里有桃花,笑眯眯的瞧着她。
  洛叶也笑了回去,两人活像见着了亲人般脸都笑皱了。
  “哎,我说两位,不买东西就让开好么?”
  铁匠铺的小伙子撑着腰,老大不客气的驱赶客人。
  “……”洛叶从外面放废旧缺口残兵器的地方摸出一口歪斜的剑来,她指了指贴价的牌子,随手扔了十文钱给铁铺的小伙子。
  这十文钱扔的蹊跷,枚枚打在他的穴道上,一枚点穴,一枚解穴,第十枚却被那佩剑公子随手一捞,轻轻的放在柜台上。
  铁匠铺的小伙子动不得,气苦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铺子。
  “哎哎哎,姑娘等等我。”
  这公子洛叶也见过,卜知坊前曾和洛江流一道站在人群里,看着是个好人样子,但洛叶却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在下萧子衿,姑娘认识我娘吗?”
  洛叶脚步陡然一停,教那公子生生撞在自己的背上。
  “你姓萧?”
  “啊……”萧子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你认识萧竹音吗?”洛叶问,她手上的歪斜之剑轻轻一挽,是个好看的剑花,颇有威胁性。
  “若姓萧的都相互认识了,那你……”萧子衿笑嘻嘻的神色一敛,“还姓洛呢。”
  “哦……”落叶应了一声,她终于有兴趣打量起萧子衿来,“喜怒无常的人最可怕。”
  “也是啦。”萧子衿凛冽起来的气息一散,也就不再追问了,他一步一步轻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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