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萧子衿欲从拖满亦章的手下脱身,那间茅草屋里,躺的是重伤的洛叶,纵使药王阮七再怎么妙手回春,这也才一两天的功夫,洛叶又怎么是武当风随声的对手。
就在他转念之间,茅屋又起了变化,似被一股澎湃的剑风撑破,鼓鼓囊囊的“砰”一声,木石砖瓦尽数滚落,四面墙倒了两面,房顶上一个窟窿,直往里漏风。
这一眼,就能看清屋子里的景象了。
武当“飞絮”剑,讲求的是一个借力打力,最适合老弱病残,连毫无内功者,都能巧妙的退敌,但当双方都想借力的时候,剑锋上凝聚的无形气便会越聚越多,好像一个泡泡,达到极限后,自然便碎了开来。
洛叶在床上,半支着身子,风随声挂在房梁上,轻的好似一片棉絮。
还有一个楚小冬,手里捧着药碗,愣愣的看着忽然多出来的这许多人。
“小姑娘,你怎么会这风生柳絮的剑法?”
总不至于告诉他,武当后山上结的桃果太好吃了,自己窝在树上的时候,恰好瞧见他练剑,偷学来的吧……洛叶心想,还这么多少年人看着呢,千万不能损了颜面。
“武当掌门教的。”于是洛叶如是说。
风随声心中无比震动,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小姑娘和武当有渊源。风随声耿直,这世上他只敬仰掌门师兄一个人,这小姑娘既然是师兄的徒弟,又和自己没有恩怨,那便没有继续争斗的理由了。
他拖剑就走,不愿再和洛叶纠缠。
连武当风随声都只能和这重伤的姑娘打个平手,还有哪个晚辈敢上前,洛叶一拉被子,乖乖的让楚小冬喂着药,这场景看上去诡异无比。
无人来犯,可不意味着洛叶不犯人。
手边落了这么多的茅草,随意捡起一根来,便足以当成暗器,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解围。
她的精神,已经比刚救回来的时候好很多了,虽然看上去仍然病怏怏的,至少不像要随时断气的样子。
完颜有晴自认武功极差,金国中算个三流,所以绝不会没脑子的亲自动手,他集合这帮武林人的时候亲自看过,有几个年轻辈儿的还算厉害,心高气傲,或许能和洛叶交个手。
其实当初来临安的远不止这些个江湖人,只是碍于完颜有晴金国人的身份,有些不想搭理他,有些半道上放不下仇怨,自己走了,只留下一些把魔教与金国掂量了一番,决出利害关系的人随他而来,否则也不会纠缠到现在。
这些个年轻弟子,都是派中翘楚,八年一次的论武大会上都有他们说话的份,年轻人里头备受瞩目,有两个还是钦定的未来掌教,刚刚洛叶退风随声,都当是侥幸得了人情,丝毫不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萧子衿心里暗暗地嘲笑他们,洛叶可是个怪物,实力深不可测,也不知是怎么锻造出来的,重伤之下还占了风随声的便宜,等到了自己这把年纪,该不会闲来无事称霸武林吧。
一个武当弟子,两个峨眉的,一个崆峒派的和一个少林的和尚,都不屑于围殴洛叶,纵使完颜有晴催促,也只嗤笑这少年急于求成不懂事,偏要一个一个的上。
洛叶的药这个时候已经喝完了,正在吃手帕里包着的蜜饯,药不算苦,可梅子十分好吃,她总是装的愁眉苦脸的多骗楚小冬几个。
先上来的,是那对峨眉的姊妹,她们二人一体,来一个人是一起上,来十个人还是一起上,所以算不上群殴。
洛叶的枪不在手边,她拿了根长一点的茅草,一运力,松软的草芒绷得笔直,她的脚伤还没好,限制了身法,只能以招破招。
两柄短剑朝着头顶就招呼,洛叶手中茅草卷起一股小旋风,往左边的剑刃上一压,短剑就收不住势的掏向另一人的心窝,顿在心房毫米处,骇的两个姑娘脸色一白。
“什么妖术!”
既没受伤,两人更加不服,这次誓要洛叶的性命。
“哼……”洛叶眼色一厉,她从来慈悲为怀,不杀人的规矩却可一不可再,倘若杀她的人不懂进退,那她就要为自己报仇了。
这根茅草,变成了刀剑,活生生的戳开两个妙龄女子的喉咙口,血从嘴里咯出,毫无生机。
“阿弥陀佛,施主年纪轻轻竟如此残忍!”
小和尚横着个禅杖走了出来,慈目低眉,真有些出家人的典范,但他这道理却讲的太偏。
“若是今日这两位的功夫比我厉害,我身上老早有百八十个窟窿了,不只是我,连楚小冬怕也要被灭个口,怎么,她们死便是我残忍,我们死,便是为民除害?”
洛叶忍不住笑,她这两天憋得火十分可怕,自己无比珍惜的这条命被别人视作草芥,自卫起来杀个人也被说教,她本就有漠视生死的本事,将心比心,居然还给人看轻了!
“一起上吧,一个一个的杀,我不痛快!”
☆、情断义绝
黄金城之外,有两道门锁,萧子衿所猜,这两道门锁,一道是北方魔教,一道是盘踞江南的阎王城。
萧子衿走丢的那一年,还小,家里的亲戚朋友又不常走动,所以并不知道其中关联,直到柳行路承认萧氏仍有旁支。
那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他还有个大伯,阎王城的城主,而这少城主必然是萧竹音无疑,这女子处心积虑要重振魔教,自然不会任其灭亡。
白不黑一马当先,越过围栏停在村中。
马蹄堪堪顿在完颜有晴的眼前,金国的侍卫训练有素,瞬间退回主子身边,只白不黑一人,还不足为惧。
便在这时,萧竹音也到了,阎王城,卜知坊与红楼有头有脸的人物跟着她,浩浩荡荡,这小村庄从里到外乃至田埂上都站满了人。
识时务的全停下了动作,各门各派自己分好,打了一炷香的功夫,双方互有损伤,却只死了两个人。
洛叶毫无愧疚的撇了撇嘴,悄悄将手上还淌着血的凶器收了起来。
金国皇子有种掀桌的冲动,他来中原之后,但凡想做什么,都会中途杀出个意外来,千山门里是,圣贤庄里是,连这小村庄里亦是!
在这么下去,自己倒像是个慈悲人了,到手的猎物,放了个干净。
“萧坊主,我正在为你中原武林除害,你却有意阻拦,不知何意?”
完颜有晴似笑非笑问,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既然洛家两兄妹都在这里落脚,那掘地三尺,定能找到地图的线索。
萧竹音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她今日紫红的衣裳,将手一笼,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面前,“中原之事,与金国何干,莫非半壁江山的债,公子是想还了?”
她说着,目光淡淡的扫了扫跟随完颜有晴的江湖人士,“阎王城从来不是名门正派,你们要荡涤奸邪,明显是与我挑衅,退避三舍可不是阎王城的作风。”
这里有好多人是认识她的,当初就被萧竹音说的哑口无言,今日再次相见,更是无地自容,生怕这姑娘把矛头转过来,将他们一个个的骂过去。
不过,萧竹音却没搭理他们,这帮蠢材被恐惧蒙蔽了眼睛,生怕遭受魔教的反扑,结狼吞虎,竟忽略了金国是个多大的威胁。
“完颜公子,今日我不退,你没有赢得机会,请回吧。”
萧竹音送客,完颜有晴虽不想走,审时度势却也非走不可,当真闹起来,这些江湖人必定不想和阎王城为敌,到时候独木难支,吃亏的还是自己。
“哼!”完颜有晴一挥手,他带来的人四散分开,不到一刻时间,已经完全消失在小村庄的周围。
洛叶往床上一栽,装着死,她现在还不想搭理任何人,头也埋进被子当中,只听见脚步声从她身边走过,拖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萧竹音与萧子衿在说话,他们现在什么事都不打算瞒着洛叶,所以就盘腿坐在床下谈事,让洛叶避无可避。
“你果然是我的堂妹。”萧子衿很是开心,他身上还溅着血,随便擦一擦,村子里乱糟糟的,自有月娘与柳行路两人处理,现在行踪既已泄露,以后便没有太平日子可过,这里自然也就待不下去了。
“竹音虚长你一年又三月,你该唤我为姊。”
萧竹音面不改色,她看上去这么年轻,但算算年纪,萧子衿默默的吐了吐舌头,怪不得如此妖孽。
“当年你失踪后,阎王城曾经暗中寻找过,但不久魔教大乱,相隔千里,山水迢迢,父亲没能救得了你们一家,至今仍然自责。”
萧竹音的话没说完,听的人却慢慢冷了脸色,萧子衿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若是江湖里没人横死,倒奇怪了。”
温文可爱的性子,磨成今日这般阴晴不定,萧子衿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并不比洛叶轻松,算是难兄难弟吧,洛叶从被褥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怕别人看见似得,还微微眯着。
只闻萧子衿又道,“我能不能见见我这位大伯?”
萧竹音摇了摇头,“父亲隐居多年,你要见他,不可带着江湖是非,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萧子衿也不强求,他道,“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准备商量一下,北迁重回墨取山。”
“也好。”萧竹音点头,“最近蒙古活越频繁,不出所料的话,过两日完颜有晴会来求我,倒时你同他一起回去。”
萧子衿也不问为什么,只答应着,说“好”。
这里什么事都处在尾声,洛江流却堪堪将圣贤庄的闹剧拉开序幕。
书房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洛江流与赵希铃,小姑娘龇了一下牙,目瞪口呆,而洛江流对这些忽然出现的东西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惊讶,打着火折子便进去了。
这洞口里的房间并不大,只抵小半个书房,当中搁着一个金边红匣子,十分的惹眼,怎么看怎么阴险。
若是旁人,定不敢轻易的打开这匣子,但洛江流从不细想,这么个东西放在眼前,绝没有不碰的道理。
这匣子一打开,确实空空如也,但也没什么机关暗器飞出来,洛江流将匣子翻个个儿,这才发现其中还有奥妙。
这匣子,才是盖在了宝贝上。
托着匣子的是张古桌,中间挖了一个坑,埋着圣旨和半张地图,洛江流将地图展开,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物件,他皱了皱眉,赶紧重新封好。
而圣旨,白纸黑字写着洛江村灭族的原因与首恶,到头来,这冤屈竟是申不得了,谁又敢为一族与一国为敌。
洛江流面上不显,但握圣旨的手却紧的溢出血来,赵希铃不明所以,直觉中害怕的望旁边挪了挪。
“你……你怎么了?”小姑娘怯怯的问。
“没事!”洛江流的眼睛里没了光彩,这么看上去十分的吓人,全身上下一股杀气,挡在他面前的人事物仿佛一瞬间化为虚无。
他将圣旨与地图都收入怀中,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
赵希铃不敢跟的太近,左闪右躲的想从洛江流的身上偷来那两样东西。他们进来了许久,外面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并不如方才太平。
洛江流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一片黑暗里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门外有四个人,三个都不算高。
小丫头也察觉到了异常,赶紧缩头缩脑的躲到书架后面,这是她的家,在家里做坏事让人逮着了,可比在外面还可怕。
赵希铃悄悄的透窗瞧出去,来的是她二哥还有几个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