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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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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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弟子有些震惊的眨眨眼睛,“快到了……伤了不少人。”
  “阻他的人受的都是轻伤,揉揉就好,”萧子衿并不想要去见洛江流,反而顺手拔出剑来,用块白布,慢条斯理的擦一擦,“他是为了洛叶的事,要找的人是我,你去山头喊一声,让其他人不要管。”
  “是。”
  小弟子也不多问,自顾自的退下了。
  他去了没多久,洛江流果然一路畅通无阻的杀了进来,在见到萧子衿的那一刻,“锵”然拔剑。
  “人呢?”
  洛江流若真硬碰硬,以剑搏剑,萧子衿都觉得危险,但说起心情来,他也压抑了很久,两人互不相让的对峙了盏茶时间。
  “好啦,洛姑娘还在飞渡寨上关着呢,你两到先怄着气。”
  月娘端着盘点心和热茶推了门进来,“非得等人死了,你们才能和和气气的挖坟烧纸么?”
  “哼……”洛江流冷冷的收了剑,“什么情况?”
  “人还活着,”萧子衿也坐了下来,接过月娘递过来的热茶,“柳叔去墨取城借人了,三天后行动。”
  “赵闵会动手脚。”洛江流道,“他不是完颜有晴。”
  完颜有晴抓了洛叶,使的都是些台面上的手段,赵闵不一样,他就不是台面上的人。
  “我知道。”
  萧子衿笑,“静观其变。”
  所谓有恃无恐,洛江流看到萧子衿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你有办法?”
  “没有,一切还得靠洛叶自己。”
  萧子衿眸色一沉,“龙潭虎穴里,她也能谋生,你要对你这个妹妹,有点信心啊。”
  “吱嘎……”推门声。
  洛叶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了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
  仿若隔世。
  赵闵穿着初见时的衣服,摇着扇子,没这几日的乖戾,反而显得温柔起来。
  “醒了吗?”
  洛叶只看了他一眼,又发呆似的瞧着床顶的雕花。
  “你烧了一把火,我就忙到了现在。”
  赵闵的手沿着洛叶的额头描绘起,一点一点,自眼睛,到鼻子,最后停在了下巴上,“你知道,鸢儿与桃花曾经同梭罗曼学艺吗?”
  洛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不出,却汗毛直立。
  “梭罗曼有一手独门的功夫,”赵闵继续道,“能将女子的脸皮整片的割下,易容成她的模样。”
  “赵闵……”洛叶的眼神瞬间变了,她极少散发出杀气,然而一旦发怒,活生生如泥沼毒潭,让赵闵也愣了一愣。
  “你放心……”赵闵迅速离开床侧,坐到了稍远一点的圆凳上,“我不杀你。”
  “嚯,说得好像大发善心一般。”洛叶的杀气收了,尽管逞些口舌之能,“剥了我的面皮,然后将我扔去哪里”
  “不敢,不敢。”赵闵连连摇头,“纵使易容成你的模样,以萧子衿和洛江流的敏锐,也会很快识破,我只需要她帮我骗出地图,事成之后,面皮仍然还给你,我可以再和他们做个生意。”
  “纵使是梭罗曼,剥下的人面也绝不可能医治如初。”洛叶突然珍惜起自己这张皮来。
  到底看了十来年,越看越顺眼,倘若被拿去害人,败坏自己“武功高强”的名声,到时候惊动了师尊,让他老人家下山来,那……
  天翻地覆一场恩怨,谁也不用再争了,回家安心种田吧。
  “你放心,梭罗曼剥得,都是死人的面皮,活人却不一样。”
  赵闵将房门打开,门外并排站着两个小丫头,托着两个黑匣子,一些瓶瓶罐罐,和一壶酒。

☆、杀人不眨眼

  桃花大鸢儿半个时辰。
  亲生的姐妹。
  她们生长在苗疆,信奉蛇身人首的神明,村寨不大,离群索居。
  然而,连年的战乱,使得她们故乡一点一点失去了原貌,到她们两个降生时,只剩下江湖里各种关于部族的怪谈,和一垛草摞子。
  赵闵的母亲完颜诺,便是在一个女人的尸首旁边,发现了这对姊妹。
  那个时候,完颜诺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时时咳血,居住在塞外草原上,赵闵偶尔会从临安城回来,部署部署计划,看看自己的母亲。
  在完颜有晴的故事里,缺了的,就是完颜诺这一块。
  她终究,是死在金国的土地上。
  她曾经向往过江南的微风与小桥流水,也曾去过临安,一次,但赵思明将她驱逐在外,撵她辗转反侧,让她四海无家。
  完颜诺死的时候,鸢儿与桃花已经五岁多了,兴许真是血统天赋的原因,学起邪门歪道来特别的得心应手。
  完颜诺生前,曾通过袁先生,将这两个小丫头送到梭罗曼身边,谁知再见时天人永隔,而赵闵,也没有回来吊唁。
  匆匆七八年,又转眼而过,鸢儿始终没能释怀。
  她感念完颜诺的恩情,又时时想起她生前的点点滴滴,疑虑挥之不去。
  鸢儿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却在完颜诺的尸骨上,发现了令她半生虚弱痛苦的根源——毒,滚丝毒。
  这毒是一种极为缓慢的致命毒,短要一两年,长需十来载,把内脏如结蛹的蚕,全部包裹住,过程之痛苦,使多数中者自杀而亡。
  而鸢儿曾在赵闵的身上,见过一小瓶的滚丝毒。
  这是一个契机,让鸢儿以复仇为目的,入了魔教。
  现下,屋子里四个人。
  桃花正用酒浇过明晃晃的小刀口,鸢儿的针插了洛叶满脸,药性一上来,洛叶只觉的有好几双手在自己脸上来回的摸。
  桃花下刀的地方,靠近喉咙口,一刀下去,薄而且快,连血都不见一滴。
  而鸢儿蹙着眉给她打下手,赵闵就在一旁看着。
  刚进门时,鸢儿曾想过奋力一搏,但洛叶的手从被子底下露出来,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稍安勿躁。
  于是人在砧板上,这面皮转眼就要剥到额头了。
  血肉模糊的五官,甚至能看见肌理纹路,流的血不多,但洛叶的眼睛一转,鸢儿心里就一阵一阵的不忍。
  “可以了……”
  桃花舒了一口气,一张完整的脸放在托盘上,苍白的,微微透明,还带着几缕血丝。
  这面皮,养在蛊虫中,可保五天新鲜,便连拿出去用时,也要将蛊研成粉撒在反面,这样才有缝回来的机会。
  而洛叶则被层层的纱布裹住,待拆开时,还得忍受一次生不如死。
  “桃花的手艺果然精妙绝伦啊。”
  赵闵的扇子抵着唇,他喃喃道,“这样的分毫不差,又有谁能看得出来呢。”
  “多谢公子夸奖。”
  桃花的脸一片煞白,她还没有做过这样残忍的事,手里的刀子一放,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赵闵选中的这两个侍女,桃花负责剥皮,鸢儿负责易容。
  用细针改变嗓音,再带上这张□□,原本就与洛叶差不多身量的小姑娘,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闵很满意,他俯下身来,附在昏迷的洛叶耳边,轻声道,“我总有办法毁了你。”
  这也是洛叶最后听到一句话,随后,她便坠入了一场疼痛的噩梦中,梦里有个萧子衿,左拥右抱,两个自己,笑的倍儿得意。
  三天过的很快,于赵闵漫长的计划里也不过一瞬而已。
  萧子衿骑着匹驴子,悠儿荡荡的晃到了飞渡寨的大门前,他没带多少人,洛江流倒是跟着呢,一言不发的抱着把剑,很有点冷面无常的感觉。
  他们身上,只揣了一张地图,浸满了黑油,话不投机,就放火烧了这麻烦的玩意儿。
  赵闵站在不远处等他们,而“洛叶”则五花大绑,被人看着,嘴里还塞着布条。
  “萧公子,我们终于见上面了。”
  赵闵说着,将人引向聚义堂,四周无数目光盯着,萧子衿倒也不会不自在,他见“洛叶”还算完好,便不客气的跟着进去了。
  “我要的东西,萧公子带来了吗?”赵闵问。
  萧子衿点了点头,从衣襟中掏出三分之一的地图来,“一张地图换一个人,待我们平安离开后,自会将第二份地图完整交上。”
  “待你们离开?”赵闵沉吟,“莫非在萧公子的眼中,我就这么好糊弄?”
  “身处龙潭虎穴的人是我,我又岂敢抱持这样的想法?”萧子衿耸了耸肩,他向“洛叶”招了招手,绑着小姑娘的人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赵闵一眼。
  “我和洛姑娘都看错了你一时,”只闻萧子衿叹道,“不过,现在这层纸已经捅破了,那你跟我,也就不用假惺惺的客气了。”
  “哦?”赵闵走到“洛叶”身边,亲自看管着她,“萧公子想要如何?”
  “很简单,”萧子衿道,“你,与袁先生护送我们离开,第二张地图我挖了坑,埋在岩石中,到了那儿,我自然会取出来给你。”
  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双方打起来谁都讨不到好,更何况还有第三块拼图,赵闵绝不会蠢到破釜沉舟。
  “……”
  沉默了小一会儿,赵闵点了点头,“好。”
  这个“好”字一出口,双方手中的筹码便同时扔了出去,洛江流接住了“洛叶”,赵闵也抓到了地图。
  “如何?”洛江流扯掉了“洛叶”身上的绳索,又解了她几处大穴,眉一皱道,“瘦了,酒味也散了。”
  “咳咳咳……”鸢儿假冒的“洛叶”猛咳起来,因事前服了麻药,因此软绵绵的,也提不起内力,“我都十来天没喝到酒了,简直虐待……”
  这神色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饶是知道真相的赵闵,也一下子被蒙住了。
  “你中毒了?”洛江流又问。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过两天就好了。”鸢儿以右臂为支撑,整个人都挂在洛江流的身上,后者皱眉,干脆将她抱了起来。
  “应该让我来抱吧……”萧子衿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他不客气的冲赵闵勾勾手指,“等什么,走吧。”
  难得的,双方都守信,赵闵拿到了两张地图,洛叶也被平安救回。
  飞渡寨的小房间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面目全非,脖子以上缠满纱布,连头发都剃光了的姑娘。
  她动了动,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了。
  这几天,飞渡寨忙的慌,赵闵剥了她的脸皮后,再没来过了,鸢儿不见踪影,桃花更是躲躲闪闪,愧疚的不敢面对她。
  不过,这也正好给洛叶留了空隙。
  她的床底下,藏了半壶酒。
  当日赵闵走后,两个小丫头给洛叶处理伤口时,鸢儿故意落下的,桃花那会儿正慌张,根本没有注意到。
  算算时间,这会儿赵闵正和萧子衿纠缠着,飞渡寨空了一半,要逃,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洛叶抹了抹嘴边的酒渍,疼的“嘶嘶”两声,她背贴着门,外面的傅彩云寸步不离,得趁这位老前辈猝不及防之时一击得中,否则,等她发出警示,就白忙活了。
  “呼……”
  洛叶慢慢调整呼吸,安静的连心跳声都隐了下去,她向来都是贪生怕死,这种保命的时候,尤为警惕。
  门外,来回走动的傅彩云打了个哈欠,她可不是蔡有,肥胖身材,一坐就坐一天,这位江湖人称“灵婆婆”的老前辈脾气暴躁,身手虽好,谈不上顶级,但和自己的丈夫联手,却相得益彰,能爆发数倍以上的威力。
  她踱了半天,也踱累了,俯身擦了擦门前的台阶,就坐了下去。
  忽然,心口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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