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准的事情,合理合法,而且杀得越多越光荣。
于是,全村老少精神焕发、士气高昂,分成几路追赶上去。
两个鬼子兵落荒而逃,跑到鸡贾河边就分开了。一个趟水过河、另一个顺着河岸往前跑。村民们一边追、一边拿石头砸他们两个。岸上的那个鬼子先被砸中了脚踝,“扑通”一下摔倒在地,立刻被赶上的人群打死了。
河里的那个鬼子淌水走到一半,看见河对岸已经站满了人,就只好站在河中间连连叫苦。两岸的人都拿石头砸他,这倒霉的家伙想了想,脱下衣服捂住头、又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回到岸上,鬼子先去摸了摸自己的同伴,发现他已经死了,就咧开嘴巴哭了起来。
鬼子只是哭、不反抗,村民们就下不了狠手。过了一阵,河对岸的人也涉水围了过来,大家守住这哭哭啼啼的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在远处渡口“看船”的潘让跑来了。他还弄不清出了什么事,挤进人群看热闹,见到哭鼻子的小鬼子就笑了起来:“呀!这个人是我划船接来的,我们还鞠过躬的!”
潘发听说这话,气得直骂:“你这个憨猪,接过来的是日本鬼子!他们把你姐姐害死了,还不赶快替你姐报仇”,说着就递给他一把猎叉。
潘让猛地听到这个噩耗,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接过猎叉、犹犹豫豫地向日本兵捅去,那个小鬼子本能地攥住叉头、使劲往回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看见潘让畏畏缩缩的样子,旁边的潘发急了,嘴里骂着“笨蛋”,拎着锄头就冲上去帮忙,其他的人也跟着乱打。鬼子兵的双手抓住猎叉不敢松开,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三两下就被打死了。
四个鬼子全都被干掉了,村民们回到寨子里。潘让看见了姐姐的尸首,这才跺着脚大哭起来,他责怪自己刚才没能亲手把鬼子杀死,更责怪是自己把鬼子兵运过了河,还给他们鞠了一个躬。
这时已到了吃下午饭的时候(“苗民”每天只吃两顿饭,上午九点一顿、下午四点钟一顿),潘秀辉端着碗,越想越不对劲,他对潘发说:石板寨距离大路很远,既然能有四个鬼子窜到这里来,说不定就还有别的鬼子在其他地方,应该做好防备才是。
潘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他连忙派潘命去底鸭寨、拉鲜寨打探情况,又叫潘神通知姓潘的小伙子到他家的田坝上集合、商量对策。潘发知道,“调兵布阵”的事情必须瞒着自己的父亲,因为老族长十分反对石板寨参与外界的争端,“石头难做枕头,汉人难做朋友”,根据老人的经验,水族人每次帮汉人打仗,不管打赢打输,到最后总是水族人吃亏。
吃过饭,潘姓的年轻人借口“帮族长翻犁冬田”,纷纷聚集到潘发家的田坎上。潘秀辉负责统计各家的兵器,潘发负责把三十多个人分成四个小队,请大家商议对付敌人的战术……商讨了没几句,小伙子们的兴趣就被两枝三八大盖吸引过去了,你抢过来我抢过去,都想放两枪过过瘾。
大家说:“潘锦老汉独吞了两杆日本枪,真是不合理。”潘发于是提议:“如果潘晓能把他爹手里的日本武器偷出来,我们就委派他当小队长”,大家都表示赞成。
正嬉笑着,去底鸭寨打探情况的潘命连滚带爬的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日本……来了好多日本兵……”
“有多少人?”
“不知道,好长的一路队伍,多得很……”
一帮小伙赶紧往寨子里跑。潘发一边跑一边喊:“吹牛角!报警!关寨门!”
“嘟嘟”的牛角响起来,石板寨的大门关上了。
第三十四章
和其他的水族村寨一样,石板寨也是有寨墙的。这种围墙的底座是一米左右的石垛子,石垛上插着几排丈把高的木栅栏,木棍的顶端是削尖的、栅栏上缠绕着带刺的荆棘,整个寨墙还有一个向外倾斜的角度,使得敌人(或者野兽)不容易攀爬。
石板寨有四个寨门,分别叫做“幸劳”、“惰底”、“姑登”和“姑依凯”,这些名称都是水语,代表着镇守各方的神灵,有点类似汉族的“青龙”、“白虎”或者“朱雀”、“玄武”。
先前,潘发把伙伴们分成四个小队,原本就是准备分兵把守四个寨门。但仅靠三十来个潘姓男子组成的武装,力量明显不足,于是,又有一些“好事”的年青人主动参与进来,使潘发能够再组建一个“机动小队”,也使得“护寨队”的总兵力达到了五十一个人。
潘晓扛着潘锦老汉的两杆日本枪、乐滋滋地跑来了,他并没有胆量从自己老爸那里“偷”武器,这都是老族长发话的结果。老族长虽然不大同意年轻人的打打杀杀,但事情既然闹到了这一步,他也只好支持“护寨队”的军事行动,号召全寨人都做好战斗准备。
潘发言而有信,当即委派潘晓担任小队长。其他三个队长是潘秀辉、潘神和潘比,潘发自任总队长、兼掌“机动小队”。
忙乱了一阵,日本兵来了。
山道上出现了一路蜡黄色的队伍,见头不见尾,弄不清有多少人。鬼子兵一手扶着枪、一手拄着拐棍,步履蹒跚、行走艰难,他们的军服被荆棘挂破了,有的身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好像摔了不少跟头,样子显得疲倦而且狼狈。
走到寨子前,看见寨门紧闭着,日本人就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休息,一个军官回过头“哇啦哇啦”地嚷着什么。不一会,队伍后面出现了一群背竹篓的老百姓,有男有女,领头的是拉鲜寨的潘茂。
潘茂是个劁匠,经常敲着小铜锣走乡窜寨的骟鸡骟猪,还爱唱些荤段子什么的,所以石板寨的人都认识他。潘神隔着寨墙对他喊:“喂!潘茂,你的小铜锣在哪里?唱个段子来听听。”
大伙都笑了起来。
潘茂也笑,他对着寨门里面说:“这些兵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想进寨子找点饭吃、找个住处,请你们开开寨门。”
潘神回答:“好办啊,你把这些兵阉了,我就让他们进来。”
寨内寨外又是一阵大笑。
嬉笑了一通,潘茂又说:“这些兵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人很多,还有一些古怪的大马(骆驼),都在后面,你们最好不要惹他们……”
这时候,日军部队陆续开过来了。村寨四周的田坎上满是黄衣服的东洋兵,足有三四百人,而且后面还有人马源源不断地向石板寨走来。先到的这伙鬼子属于第六联队的第三大队(大队长筑场市郎门大尉),他们或站或蹲或者坐着,莫名其妙地望着说说笑笑的老百姓。
石板寨的村民没有想到敌人的数量居然会有这么多,顿时止住了嬉闹,神情紧张起来。护寨队的队员们也议论纷纷:“好多兵呀,还打不打呀?”
潘发说:“他们从旁边过路,我们不管;要是想进寨,我们就打!”
潘秀辉和潘茂是好朋友。看见潘茂还在寨子前罗罗嗦嗦,忍不住探出头来喊:“这些人是日本兵,我们不会放他们进寨的。茂,你少在这里吼,赶紧闪开些,不然等会连你一起打倒了。”
潘茂一听这话,转身就往回走,拉鲜寨的其他百姓也跟着朝后面躲。
日本鬼子见劝说无效,决定强行攻寨——他们拆开田坝上的稻草堆,拔出支撑谷草的杉木条、扎成一架长梯子,准备从“幸劳门”的旁边翻墙进来。
看见敌人准备进攻,潘神迅速钻进了“碉堡”。
这“碉堡”其实是个一米多高的木笼子,外面蒙着几层牛皮,一般的枪弹无法穿透它。守寨的时候,用滑轮把“碉堡”吊到寨门边的大树上,就成了一个空中坦克,里面的人通过预留的射击孔向外开火,杀伤范围比较大。
潘神的武器是一杆“牛尾火炮”,这种铁炮的内径就跟牛尾巴一般粗细,一次能装一两多火药,是石板寨火力最猛的重型装备。
碉堡升到半空中,潘神看见一帮日本兵正在寨墙旁边搭梯子、准备往上爬,当即装药点火,居高临下瞄准开炮。“轰”的一声,当场就打趴了六个鬼子。
鬼子这才知道“空中碉堡”的厉害,立刻集中火力向潘神射击。三八大盖的穿透力很强,打了几枪就把厚实的牛皮击穿了。树底下的人们看见“碉堡”上面直滴血,赶紧把木头笼子放下来,发现牛皮碉堡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潘神牺牲了。
瞧见被打得稀烂的牛皮,潘秀辉惊叫一声:“糟糕,鬼子用的是穿甲弹!”
其他人也有些慌张。只有潘发不服气:“什么穿甲弹,不怕。老子就不信穿甲弹能把石头打穿。”
大伙趴在寨墙边上观察了一下,发觉基座的石垛子虽然被打得火星飞溅,但鬼子的枪弹确实不能打穿石头,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鬼子再度发起进攻。这次他们准备了两架梯子,从“幸劳门”的两侧同时向上爬。
潘发随即集中全寨的三十多杆火枪,轮番开火。日本人刚从寨门上露出脑袋、就被打了下去,十来分钟的时间就被打死了八个,其中包括日军的著名“勇士”渡边总一郎中尉。
鬼子看看采取爬墙硬冲的战术不行,就换了个办法。他们把三匹大马拉到石板寨对面的山包上,把机枪架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向寨子里扫射。
三挺机枪的子弹铺天盖地洒过来,把寨里的人打惨了。
石板寨的村民和护寨队的战士被扫倒了好些个,寨子里变得一片混乱。除了潘发和潘秀辉还在防守寨门,其他人都忙着东躲西藏、找地方隐蔽,根本顾不上开枪还击。
潘发气得直吼:“快打枪啊!朝坡上打枪呀!”
队员们被总队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惊魂稍定,七手八脚地向山坡上还击。
可是,土枪的射程不够,打不了那么远,“乒乒嘭嘭”的整了半天,对鬼子机枪一点儿威胁也没有。
小队长潘晓一着急,从身后拖出一杆三八大盖,嚷嚷着说:“我来试试这个!”
以前,寨子里的人都没有摸过日本枪,今天是头一次接触这种新式武器。潘发担心大家弄不清其中的机关奥秘、操作不当反而伤了自己人,于是吩咐队员们仍然使用自己习惯的火药枪。所以,开仗以来,下午刚缴获的这四杆洋枪就一直没用过。
现在,潘晓被搞急了,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端起三八大盖,上膛、举枪、搂扳机就打,“叭勾——”一声,这小子乐了:“潘发!可以哦,这东西的力量好猛哟!”
听说日本枪好用,潘发也来劲了,赶紧去拿自己的洋枪。
不一会,四杆三八式全都响了,“叭勾——叭勾——”,子弹直往山上飞,虽然没有打中日军的机枪手,却把驮机枪的日本马儿打死了两匹。鬼子一看情况不好,赶紧把剩余的一匹马牵下山保护起来。
日军指挥官发觉寨子里有三八大盖,顿时有点弄不清石板寨的虚实,于是下令暂时停止进攻。
枪声平息了,村民们以为鬼子认输了,高兴得不得了。家家户户往寨门口送茶送水、送酒送菜。潘秀辉赶紧跑过来阻拦:“仗还没有打完呢!姨妈伯妈们都回家去,不要到这里捣乱!”
潘发队长也骂骂咧咧地上窜下跳,看见有谁偷着喝酒、上去就是一枪托。
老族长趴在寨墙上,隔着缝隙往外看,发觉鬼子虽然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