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军按兵不动的同时,空战的锣梆已经提前敲响。继日军航空兵击落苏军侦察机后,双方战斗机面对面地展开了首次交锋。
当天,苏军出动了伊…16战斗机群,“燕子”们在诺门罕的上空比翼齐飞,日军应战的是九七式战斗机,代号ki…27。
一场对攻下来,苏军落败,伊…16不是被击落,就是被击伤。意识到对手来者不善,苏军迅速将第22驱逐机团调到蒙古东面的图们机场,以与日军航空队相抗衡。
第22驱逐机团拥有28架伊…16和36架伊…15。伊…15俗称“黄莺”,这是一种老式的双翼机,但其优点是发动机功率很大,能在空中停留很长时间,理论上应该比“燕子”更适合空战。
可是理论只是理论,实战中,“黄莺”显得很是笨拙。在5月23日发生的新一轮空战中,苏军一个战斗机大队全军覆没。
通过空战和对地面机场的侦察,日军航空队发现了苏联空军的大幅度增兵趋向,并由此判断,当时苏联战机的数量已经超出日军。
关东军司令部真有个好婆婆的样,为了帮助第23师团取得制空权,植田第一时间便下令再增派一个飞行战队,在海拉尔组成第12飞行团,其中第10战队为侦察和轻轰炸机战队,第11、12战队为战斗机战队。
5月24日,第12飞行团长东荣治少将奉令从哈尔滨进驻海拉尔,对今后的空中作战进行统一指挥。
东荣治一到海拉尔,便着手建筑野战机场群,部署空、地勤部队,摆出了放手一搏的架势。5月24日这一天,日苏飞行员们再次在诺门罕的空中展开惊心动魄的大血拼。地狱绝杀:当关东军遇上苏联红军下载苏联空军预定以战斗机大队的形式,组织“燕子”与“黄莺”联合作战。因伊…15飞行速度较慢,伊…16大队提前到达了集合空域,可是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伊…15大队的踪影。没有同伴联手,伊…16大队也少了底气,于是决定返航。
即便在返航途中,仍没有遇见一架伊…15,飞行员们又惊又疑。直到回到机场,一查询他们才知道,伊…15大队在前往集合的路上,已遭到日机攻击,所有战斗机一架不剩,全部被击落!
苏军遭遇到了参战以来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其实他们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日本航空兵原先只在关内与苏联志愿空军交过手,但当时的战斗规模很小,也因此对苏联空军的实际作战水平并不掌握。大动干戈的诺门罕空战,迫使双方都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航空兵们这才感到苏联空军不好对付。
苏联空军的失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并不是败给对手,而是败给了自己。空军系统中展开的肃反,包括苏联空军主任、副主任、远东地区空军主任在内,苏联空军中四分之三的高级将领遭到清查,最早一批掌握先进空战思想和指挥能力的人被扫荡一空。
到诺门罕空战爆发时,只好由一名少将临时主管空军。由于调配无方,空军上层机构重复而臃肿,指挥体系混乱,很多有经验的老飞行员被分配给各级陆军使用,没有能迅速集中起来。直接在前线作战的多位年轻飞行员,他们受到的飞行训练质量很差,缺乏这种高强度空战应具备的飞行技术和战斗技能。
反观日方参战的第11、12战队,航空兵们均是通过“精兵主义”训练出来的老手,飞行时间多在一千小时以上,同时还具备较为丰富的作战经验。
第11战队参加了许多较大规模的侵华战役,从九一八事变开始,到长城抗战、七七事变,由此得以培养出一批以筱原弘道为代表的王牌飞行员。
筱原弘道的飞行和格斗技术熟练刁钻,在前两轮诺门罕空战中,他因一人击落9架伊…15而一举成名,是关东军直至日本陆军航空队的头号王牌。
第24战队的突出之处则是战队的指挥能力,其战队长原来供职于陆军航空本部,两个中队长也都是飞行教官出身,空中指挥游刃有余,特别善于抓住战机。伊…15大队还未到达集合空域,便遭到日机全歼,恰如其分地反映出双方在指挥能力和应变上的差距。
短短两天之内,两个战斗机大队先后覆没,给苏联空军造成了沉重打击,飞行员们的士气陷入低迷之中。
土豆坦克
5月24日,松本卫生队前往诺门罕的行程才进展到一半。
在被主力甩开后,已没人给卫生队带路或指引方向,他们只好硬着头皮,沿草原上留下的车轱辘印往前挪。
卫生兵不是野战兵,野外长途拉练并不是他们的强项。行军队伍中,笑声渐渐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人人脚上磨出的水疱,以及背包的压力。这个时候,松本倒宁愿坐在卡车上冻一冻,毕竟三个小时的熬煎总好过三天的折磨。
看到运输卡车从身边不停掠过,却不能捎上自己一段,卫生兵们牢骚满腹,有人忍耐不住,朝着卡车的背影破口大骂:“混账王八蛋!”
呼伦贝尔的气候开始显露出它的狰狞:中午气温超过三十度,可是晚上还不到十度,可谓一边是火焰,一边是冰窖。
白天汗流浃背,犹如在烈日下烤人肉串,卫生兵们所带的水壶摸上去滚烫,连壶里的水也跟烧开了差不多。到了晚上,却又被冻到四肢僵直,早上浑身酸痛,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尤其到最后两天,水壶已空空如也,士兵们一边走,一边朝着天大喘气,仿佛一群被冲到岸边脱离水面的鱼。
卫生队22日出发,26日才到达诺门罕,中间整整花了四天时间。在野外宿营地,他们意外发现了一条小河,众人也不管水能不能喝,就像牛一样趴在岸边,咕嘟咕嘟地把自己给灌了个饱。
松本感觉是小河挽救了他和整个卫生队,灌下肚子的水“从脑门顶一直甜到脚后跟”。
1939年5月26日,小松原师团长离开海拉尔,前往诺门罕进行检查。
这时关东军高级参谋辻政信已坐镇于海拉尔。在小松原动身出发之前,辻政信亲自越境做了一次侦察,以避免再出现“60人”那样的错误,回来后,他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小松原,经过他的反复侦察,确定河东的苏蒙军只有四百人,而且没有什么重武器。
辻政信看得起中国兵,并不表明他就看得起苏联兵和蒙古兵。他曾说过,假如持相同武器,日本兵排第一,中国兵排第二,苏联兵充其量位居第三。
按照辻政信的计算公式,日军只要派一个一百多人的中队,就能轻松搞定四百人的苏蒙军——老大打老三,那是十个指头捡田螺,十拿九稳的事。
听到这话,小松原更加信心满满,他派去打仗的可不止一个中队,如此说来,绝对干得过。
小松原到前线后,先是检查了备战情况,接着又听取了前敌总指挥山县联队队长的汇报。根据部队到达和准备的进程,山县把进攻时间确定在28日拂晓。
见已万事俱备,小松原当晚便放心地返回海拉尔。
1939年5月27日晨,日军继续向被作为集结地域的将军庙前进。这时的日本兵个个精神抖擞,就连向来“胆子小、皮儿薄”的卫生队都端出了“皇军之花”的架势,大家根本就不把苏蒙军放在眼里。
卫生队队长松本也是如此,但当部队到达将军庙时,一幅情景令他大为震撼。
墙壁上有一个大窟窿,能分辨出那是炮弹打出的贯穿洞。显然这颗炮弹不可能来自日军,而只会出自哈拉哈河对岸的苏军。松本到底没经历过真刀实枪,一看到窟窿,浑身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日军有炮,苏军也有,而且可能更多更好……
5月27日对日军而言,原本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三十多年前的这一天,日本海军以少胜多,击败了庞大的俄国舰队,为日本在日俄战争中取胜奠定了基础。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谁都这么想,可并不是次次都能做到。将军庙的这个窟窿给松本造成了不祥的预感,让他重新陷入恐慌和不安之中。
野战部队可不在乎区区一个窟窿。通过这些天来的地面和空中侦察,山县得知,在哈拉哈河东岸仅进驻了两百名蒙军,而诺门罕集结的日伪军达两千多人,十比一,进攻优势十分明显。
一提到进攻,山县跟张鼓峰的尾高有着一样的思维定式,那就是要实施迂回,其战术部署是:搜索支队负责从侧后进行迂回,以阻断苏蒙军向河西的退路,然后山县支队从正面推进,双方合围后对苏蒙军予以全歼。
松本见到个窟窿就吓得直抖,山县的前方却已经是胜利在望——教科书和作战条令上都说:“敌军只要后路被袭,马上就会全军崩溃。”
1939年5月27日午夜,东八百藏率搜索支队率先向东岸的川叉进发,前为骑兵中队,后为战车中队。
日本受国力和资源条件,特别是缺乏优质钢材的制约,所制造的坦克战车数量有限,每个主力师团只能配属一个战车中队。各师团都把战车中队当宝贝疙瘩,可是到了战场上,又总也解决不好步车协同的问题。
在日本陆军中,奉行的是“大步兵主义”,步兵让坦克围着他们转,坦克兵则反过来抱怨步兵进攻时跟不上,或跟上了也对坦克保护不力。由于战车中队和步兵联队怎么也拧不到一块,第23师团便索性把战车中队编进了搜索队。
战车中队共有12辆坦克,其型号为94式,属于轻战车范畴,被称为“土豆坦克”。让它担任机械化的轻骑角色,倒也算适合,尤其在侵华战场上,由于中国军队的反装甲火力十分薄弱,土豆坦克曾得以大行其道,从最早的淞沪会战到当时的武汉会战,都能见到它耀武扬威的身影。在那种几乎无敌的情况下,日军内部为节约子弹,甚至禁止使用车载机枪,坦克兵只好探出炮塔,用所携带的机枪进行射击。
根据第一次出击的经验,蒙军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坦克装备,区区几辆坦克,便把蒙军冲得稀里哗啦,现在战车中队倾巢出动,还不得把他们给吓得尿炕。
东八百藏也得到情报,说在前线发现了苏军坦克活动的迹象。面对苏军坦克,战车中队自然就没那么欢腾和不可一世了,但东八百藏对此并不担心。
第三章 距离不是产生美
日本陆军中向来迷信“白兵主义”,认为刺刀和“武士道”精神才是战斗中的制胜之本,坦克之类不过是点缀品。除此之外,作为骑兵联队长的东八百藏还认为,他的骑兵比坦克要优越得多。
在东八百藏看来,诺门罕沙丘纵横,偶尔冒出几辆笨头笨脑的坦克,又哪及得上骑兵的灵活机动,而且搜索支队还准备了许多反坦克手雷,这几辆不中用的“铁皮罐头”不出现便罢,一出现正好给手雷找到用武之地。
连侦察带作战,搜索支队前后已来过诺门罕多次,可谓轻车熟路。东八百藏甚至都不用派前哨,他认为只要一交火,蒙军必然会像上次那样抱头鼠窜,说不定山县支队还没从正面推进,蒙古人早已经一个不剩。
不派前哨,行军的速度更快,搜索支队在黑夜里横穿长达27公里的沙丘,沿途既没有迷路,也未遇到任何阻拦,几乎算得上是个奇迹。
事实上,根本就没人拦他们。经过疯狂的肃反,苏蒙军内指挥经验丰富的第一代将佐纷纷人头落地,前线军官均为缺乏实战经验的毛头小伙。他们只知道在战场正面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