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素裙,素色披风,蝶簪,如水般的眸子,如水般的小姐……
“老板,你这扇坠,多少钱来的?!”
那裹在粗大氅袍之下缩着的微微发福的小摊主微微抬了抬眼,跟着又缩了回去,“一口价,二十两!”
倒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大架子,毕竟,对于眼前这富家小姐打扮的这位小姐,不贵……
二十两,对珊珊来说,不贵,的确……
眼瞅着这只扇坠子,白玉制的,小小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成色却不错,做工也细致,想毕也是从什么大的玉器上削下来的边角料子顺便打的……
不贵重,却是不知怎地喜欢的厉害,蓦地就想起某人那随手捏着的扇,下面空空荡荡的,总归是少上些个什么……
招呼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付了银钱,那小摊主倒也随意,丢下银子,自己拿货……
这些个有雪的日子里,本以为后宅的那些个‘家属’会因为那连自己也没个着落的白家传家玉佩争上个你死我活的,却没想到自打那道明晃晃的封妃圣旨外加几堆子所谓的赏赐纳礼到了府上,这些个‘寄生虫’们倒是通通沉寂的厉害……
不用去操心那些个有的没的的乱事儿,那所谓的‘嫁期’也是眼瞅着越来越近,女儿家嫁人该准备的嫁衣喜服之类,自己是一件都没着手准备。本就是在府上烦躁的慌,这下,倒是又寻了个好由头去那边了……
这几日,自己可谓是魔障的无药可救了,隔三差五三天两头的寻着借口理由的往‘那边’跑……
珊珊觉得自己是疯了,像是误食了某种毒物,一次误食过后又想着下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戒不掉……戒掉就疯了,疯了,真的疯了……
也罢,疯就疯罢……
总归是比呆在府上坐立不安难受着来的好……
打发身后跟着的那小丫头原路回府之后,珊珊抬头,望向这长长的银白长街的那一头,空荡荡的街道,心里却是多出了几分期许……
宽宽的大街,空旷的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之感,珊珊脚下的步子,不由是又快了几分……
倒也是难怪,这大街之上空空荡荡的似是少了不少人气,自然,若是忽略街角嘎瘩里那些个早就冻烂发黑的人肉架子的话……
……
同样被那皑皑白雪盖了顶儿的王宫……
御书房……
叶洪款款放下手中飞走着的御笔,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那胀痛不已的额头,跟着,眼前那的层层叠叠的景物,愈发乱的厉害了……
最近,这头,可是愈发疼的厉害了……
旁边侍着的总管公公大概也是发现了这位‘至尊无比’之人的不适,赶紧是冲着旁边招招手,一杯沏好的热茶随即立马便是被奉了上来……
袅袅热气升腾,连带这冰冷冷的大殿都是多了几分暖意……
叶洪头愈发是胀痛的厉害了……
那天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同样是,在这御书房之中,同样是,冰冷冷的御书房,却只有三人……
一站,一跪,另一个,一身白衣,早已是瘫倒在地,毫无意识……
“父王,他,只不过是赵毅多年前收的一个义子罢了,人看上去是有上些个小聪明。可父王别忘了,那个人,十年前怕早就是尸骨无存,现在又怎么活生生的冒到咱们眼前?!”
跪在地上的叶麟试图在辩解着什么似的,“儿臣与他接触过,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不过是面相生的像了些罢了……”
叶洪突然沉默了,随即那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是差了几分,冷冷的语气,“麟儿,为何要留着他?!”
叶麟顿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的邪魅的厉害……
“你又凭何认定,本王就一定会放过他?!”
叶洪的语气登时严峻了几分,连那‘本王’的自称都用上了,显然是发怒的前兆……
“因为,父王您,可就是那只猫儿呢~!”
叶麟如是笑,愈发是笑的诡异……
是的,你我既然都清楚的事儿,也就不必再兜圈子了……
是的,没有抓到耗子的猫儿会直接了当的吞了耗子的……
是的,上位者的弊病,无聊到变态的弊病,总归的根源还是‘无聊’!无聊的变态,变态的无聊……
叶麟在赌,从他那袖口之下颤抖着的双拳就可以看出来,他在赌,在赌眼前的这一身明黄之人不会对自己下手,赌他们是父子,他们可是骨肉相连父子呢!人们不都说是血浓于水么?!
他今儿,就是在赌,堵这老不死的,纵使他不只是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可他,终究是……不敢!
是的,不敢……
确实是,不敢……
“小吴子,这茶,以后,不用再沏了……”
御书房的叶洪一声长叹……
不是不敢,终是,不忍呐……
“嗯?哦,是……”,那位吴公公显然是诧异了下,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便又是强压了下来,跟着便顺从的敛了眉眼低声应了……
“少主同白武那女儿的婚事如何?”
叶洪猛地一句发问,那位吴公公不愧也是能在这位高之人身边呆住的,又不过只是稍稍愣了片刻,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回国主,眼看这吉日也快到了,可终是时间上紧了些儿,礼部也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保证万无一失!”
叶洪揉着那胀到欲裂开来的额头,又是一声长叹,仿佛……
“小吴子,陪本王出去走走罢……”
……
“哎哟,白小姐啊,又过来了?”
这约莫也着实是来的习惯了,这赵太尉府上那门房的小小的门童儿也是见怪不怪了,跟回自己家似的,打上个招呼,连通报都免了,直接就放行了……
进了门,也不需要来人领着,自己就是轻车熟路摸去了后边院子……
珊珊就是打死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太尉府的园子里遇那上一位就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
柳眉紧蹙,目光锁定,身后,掌中真气暗行,瞅着个时机,趁着那人不备,赌上十成十的掌风就是凌空袭去!
那人却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似的,正当快要打上的档口,一个侧身,堪堪躲了过去,“本少主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本少主未来的太子妃呐~!”
叶麟故意把‘太子妃’这三个字拉的老长老长,再跟上那单尾音的上扬,配上那痞痞的奸笑,调戏弱女孩儿家的气势倒是足足的……
“叶麟,你还敢出现?!”
虚晃了一掌的珊珊一个回身一个手刀就是顺着劈了过来,半路上又瞬间转成了勾爪,留着那长长的指甲尖儿,直取面门!
叶麟想必也是大意,险些就是着了道儿栽了跟头,捂着那险险遭抓花‘毁容’了的半边脸皮子,脱口就是开骂,“你个疯女人,你谋杀亲夫呐?!”
叶麟这边还没骂完,那边跟着一个脚底的回旋飞踢照着膝盖骨就是狠狠踏了过来!
堪堪躲过的叶麟刚刚稳住了身子,下一秒,就是被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那一柄泛着点点寒光的碧柄短剑架住了脖颈……
“叶麟,我问你,你怎地能在这太尉府上?!”
叶麟虽然这肚子里满满一肚子的阴损诡计,可真正对上这武功招儿上阴损的,打个照面几招之下,现下倒是明明白白的分出了高下……
叶麟其实挺后悔自己今个儿出门没先看看黄历来着的,若非‘切忌出门行事’,又岂会在短短的几招之内险险两次都着了这女人的道儿?!要怨,只能怨自己也是掉以轻心了,再加上……这女人,吱都不吱一声的,一上来就往残往死里的下狠招,这都谁教她的这么阴损的招儿?!
“你都能在,我为什么就不能在?!你怎么进来的,我便是怎么进来的!”
肠子里是有了那么一丝丝‘悔意’,可这嘴上倒是硬气的厉害,“本少主可是国之储君,又是你既定的夫君,你这女人,最好赶紧把剑放下!不然,本少主可不保证……”
“叶麟,呵呵,叶大少主?先前在军中,我是没个机会下手,今日,你以为你还走的了么?”,珊珊冷笑,手上,剑锋愈发是往近抵了几分,“我要……你还我爹的命……”
殷红长条状的血迹顺着剑锋渐渐溢出……
“白珊珊,我警告你,你最好把剑放下!”,叶麟显然也是没料到这女人还当真敢动手,瞬间便是慌了,“你爹死了!他死了,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杀了我也回不来了!”
“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白珊珊,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救我,救我,救我啊!楚天佑!救我!”
对于叶麟突如其来的疯狂叫喊,珊珊正诧异着,手上的动作自然是慢了分毫,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正正看见那边亭檐下缓缓行过来的那人……
“天佑哥?你怎么就……”,珊珊诧异极了,刚要到嘴边的问题一顿,却是转成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披件披风就出来?”
午后,刺眼的阳光照射之下,银白的雪地,熠熠生辉……
银白色的光辉环绕之中,只着单衣的那人,缓缓行来……
有种,极不真切的感觉……
珊珊不由又模糊了眼……
天知道,这十来日来,天佑哥可谓是虚弱的到了极致,躺床上好几次都烧迷糊了,嘴里含含混混的胡话都冒出来了……
珊珊捏着剑锋的手不由又是紧上了几分,——若不是这叶麟,天佑哥又何需遭这冤枉罪?!
那天晚上,她跟赵羽哥五味哥拼着命赶到城外大营,天佑哥已经是昏倒多时了,多亏是有那些个懂医的照料着,这才算是保了命……
事后,在这一大帮子的人的轮番逼供之下,这才是讲了实话……
武功没了,右手筋脉寸断……
那右手,现在,莫说是再提剑杀敌了,就连动都没法儿动……
废了只手,又没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孱弱的连个普通书生都比不上,下地走上两步都喘的厉害,废了,彻底算是废了……
不知咋地,登时就是气的那刚刚才下了床的赵老爹一口气愣是没上来,当场往后一仰脖子,若不是那丁五味刚刚好的在跟前,险些一个没留住就是去了。这下可好了,两人也是实打实的成了所谓的‘床伴’,——‘病床伴友’的简称!
光为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的这事儿,这些天来,赵羽哥那块黑石头,明了暗里跟着天佑哥呕了不下十几回的气……
天佑走的很慢,等到了这边跟前,却早已是额上汗涔涔,整个人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天佑哥,你……”
“无碍,我没事儿~,房内闷的厉害,总该出来走走……”,天佑还是浅笑着答了,一如往常……
“珊珊,把剑放下罢……”,天佑站定,粗喘了几口,这才稍稍调整了呼吸,“我跟叶麟有事要说……”
“嗯?!”,珊珊虽说是诧异,迟疑了片刻,倒是敛眸收了剑锋,还没忘了狠狠地啐上一口,“算是便宜你了,叶氏小人!”
“珊珊,可否回避下?”
这回,珊珊可着实是不大愿意了,“天佑哥!”
“放心,我没事儿……”
又是这一套说辞儿!
可偏偏就是这套说辞儿,珊珊知道,自己到底是拗不过,若是不顺着他,指不定跟着就立马又给你搬出一通儿‘大道理’……
只得是闷哼哼咕哝一声,便是转身想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