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毫不怀疑自己的西瓜刀能做到这一点。
“是什么让您惧怕,大人,”羊头怪步步逼近,“是什么让您不敢放手一搏?这样的您可不是我的对手!”
猛地一个弯腰躲过了对方的一记横扫,罗修感觉到一股凌厉的风从自己的背后扫过,只听见“啪”地一声轻响,罗修回过头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朵盛开的正好的莲花从花茎处被整齐折断——
黑发年轻人微微睁大眼,却在这一秒,他感觉到面前闪过一道阴影,这只是一秒的迟疑,却在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羊头怪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口处,这一圈揍得罗修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他调动全身的力气猛地后退一步躲过了对方接下来的又一记连环攻击,却没想到这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沼泽的边缘,湿润的草地让他脚下打滑,在失去的平衡的情况下,他以一个狼狈的姿势倒在了沼泽边那只渡渡鸟的尸体身边!
与此同时,罗修只感觉到自己身后那原本安安稳稳放着的羽毛扇子也跟着甩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沼泽之中。
罗修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那把扇子,然而当他抬起手,却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猛地垂下了手肘,他碰到了那只可怜的渡渡鸟,它还睁大着眼,它耷拉着脑袋,头顶的羽毛被沼泽弄湿了,那双眼睛就这样直愣愣地瞪着跌落在它身边的罗修——
【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说话,愉快地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爸爸,这位是我的妈妈,那边老得尾巴都没有毛了的是我爷爷……】
……
【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
【太懒了,太懒了,迈不开步伐越过这片沼泽,没办法挥舞翅膀从这儿腾空飞过——】
……
【太懒了,太懒了……】
“太懒了,太懒了,爱丽斯,拔出你的武器,和我来一场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比试。”
羊头怪的声音从罗修的头顶传来,黑发年轻人猛地拧过脑袋,却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所投下的阴影完全遮掩,此时此刻,来到他上方的那只羊头怪身上不再穿着笔挺的燕尾服——
他浑身赤裸,脑袋上的羊角变得更长了更加锋利;他的双眼闪烁着邪恶的红光;下巴底下留着山羊似的胡须;他有着角及前端尖锐的尾巴,身长脚短,浑身上下覆盖着结结实实的肌肉;他的皮肤仿佛是被火烧灼过的金属红;在他的下身,是一处鲜明的、完全暴露在外的巨大性器。
伴随着一阵肉体撕裂的声音,罗修眼睁睁地看着如同蝙蝠似的骨翼在眼前的羊头怪背后伸展开来,那骨翼十分巨大,每一处突刺似乎都可以当做是防卫的盾牌或者是进攻的武器——
恶魔!
此时,罗修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倒流,仿佛又是那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驱魔人,在面对恶魔的时候,作为一名驱魔人,罗修不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
然而,此时此刻,意识到这一点的罗修却发现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或许这一刻罗修真的知道了那把扇子的存在意义似乎杵着卖萌之外……似乎还象征着他将不会像是其他生物那样被“懒惰”的情绪所干扰,而现在,失去了羽毛扇庇护的黑发年轻人立刻感觉到了一阵无力席卷了他的全身每一寸皮肤和神经——
他没办法从自己的口袋之中再抽出武器,他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面临着被撕碎的危险,但是他抬不起手,脑海之中也变得混沌一片,就好像是处于弥留之际的人,全身心地叫嚣着——
不要动,就躺在那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哪怕在睡眠之中被掐住喉咙因此而死亡也在所不惜!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木已成舟,爱丽斯。”
羊头怪一步上前,用他那锋利的抓住卡住了黑发年轻人的喉咙,罗修下意识地用手抓在对方那结实的手臂之上,却在触碰到那羊头怪的一瞬间,从黑发年轻人那深邃的黑色瞳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一瞬即逝的红色光芒,他艰难地张开嘴,近乎于无意识地,将他那如同浆糊般一片混沌的脑海之中出现的名字断断续续地念了出来——
“贝尔……芬格。”
在新鲜的空气断绝输送时,罗修只感觉到了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他听见了黑暗公爵那愉快又恶意的笑声,然后,那只可恶的羊头怪似乎将他的整个脑袋都浸泡在了肮脏的沼泽里——
不能呼吸……
不能呼吸!
好痛苦!
谁来救救我——
【梦境的结束是需要契机的,爱丽斯,或者是梦见自己从高楼上掉下来,或许是梦见一座大桥的倒塌,又或者是梦见自己在被恶魔追赶而下一秒就要失去生命……】
【梦境是个神奇的东西,噩梦之中,寻求帮助的电话永远打不通,阻挡怪物的门永远关不上,攀爬的楼梯永远没有尽头……爱丽斯,不经历这些‘契机’,你怎么可能离开你的梦境?】
兔子邦尼的话在这个时候于脑海之中浮现出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变成了一根从地狱上方缓缓落下的蜘蛛丝线——而现在,大概就是离开梦境的“契机”到来的时刻!
醒过来!
从噩梦之中醒过来!
罗修,快醒过来,否则你将会在睡梦之中死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罗修张开嘴,他感觉到了大量带着水草以及泥土腥味儿的肮脏的沼泽水灌进了他的喉咙里,当他感觉到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时候,他却忽然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消失了,周围的水被抽干变成了新鲜的空气,连带着那只奇怪的恶魔卡在他颈脖之上的大手也猛地被松开,他又能自由地呼吸了——
黑发年轻人猛地剧烈起伏了下,而后,他毫无征兆地睁开了自己的眼!
“……”
就如同从无数个噩梦之中醒来时必然会看见的一样,窗外,阳光明媚,从拉开的窗帘射入室内的阳光带着丝丝温暖照射在罗修的身上。
耳边,是欢快轻松的歌曲,身上,是那身让人熟悉也让人十分无奈的露大腿款暴露唱经袍……飘窗的不远处,穿着蓝色袍子的浮屠罗门的病人们都在做着那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这会儿是不是有一个靠在飘窗上偷懒打盹儿的黑发年轻人刚刚从一场该死的噩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微微眯起眼,近乎于贪恋地靠在温暖的玻璃上,透过那被勤快的强迫症患者克莱克擦得没有一丝灰尘的玻璃,罗修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似的,懒洋洋地沐浴在现实的、充满了让人省心安宁的阳光之中。
良久,黑发年轻人这才让自己呯呯跳动的心脏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他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起来,当穿着室内鞋的脚触碰在休息室的地毯上时,黑发年轻人看上去十分警惕,但是当他感觉到,那脚踏实地的感觉透过室内鞋传递而来的时候,他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忽然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叫他——
“爱丽斯——爱丽斯!”
那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似的,带着嘶嘶的气音。
这样的呼声过于耳熟,黑发年轻人的眼皮子跳了跳,转过头,却看见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个拥有着金色头发和碧色眼睛的漂亮少年——
“克莱克?”罗修愣了愣,随即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虚惊似的,缓缓地吁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爱睡觉?一直都在不停地睡睡睡,中午午餐刚过,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还以为你被修女叫去帮忙打扫礼堂或者别的什么……”像是没看见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那奇怪的反应,漂亮少年耸耸肩,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直到乌兹罗克大人把你从后面废弃的花园里抱回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跑到后花园睡觉去了——要我说,可能真的也就你和乌兹罗克大人喜欢到那个百草丛生的地方去休息了……唉唉,不过如果这样能得到乌兹罗克大人的怀抱的话,那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什么?”罗修问,“你说乌兹罗克?”
“啊,虽然天气不错,但是到底已经接近了初秋,乌兹罗克大人认为你这样在外面睡午觉可是会着凉的,就把你从外面抱了回来——就像是王子抱着公主的抱法——”克莱克做出了一个打横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他还体贴地将你放在了充满阳光的飘窗下,而你,甚至没说一声谢谢——从头到尾都闭着眼呼呼大睡,你到底是梦见什么好东西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梦,克莱克。”罗修站起来舒活了下筋骨,想着要不要去给那个奇怪的男人道个谢什么的。
克莱克跟在黑发年轻人的屁股后面,他看上去正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从门外走进了一些修女,带头的那个手中依旧只是拿着一个卷成一捆的厚重卷轴——看见了修女们的到来,公共休息室的各位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无声的命令似的,纷纷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物——
罗修看见下棋的那个老头不急不慢地将自己的“夫人”玩偶拿过来塞回了自己的蓝色袍子里,然后站起了身——黑发年轻人的视线移动,停留在了那个睡在沙发上的吉普赛女人身上,那个女人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地起来,在下象棋的老头推了她一把之后,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十分缓慢地、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罗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并没怎么在意,反倒在这个时候,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奇怪地望着正好奇地瞪着他的金发少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这问题问得真棒,”克莱克露出个讽刺的表情,“我还能去哪儿,到乌兹罗克大人的办公室里脱光了衣服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罗修眼角抽了抽,发现自己脑海里一不小心将克莱克的话构成了画面,他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怎么没在擦窗户了?”
罗修问题一出,克莱克却像是被问住了似的陷入了片刻的怔愣。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这个漂亮的少年就学着罗修之前的样子伸了个懒样动了动脑袋扭了扭屁股舒活了下筋骨,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都完成了两道弧线,少年笑眯眯地说:“我已经擦了整整一天的窗户了,再也找不到比我的窗户更加明亮干净的窗户了,更何况本来就马上要到晚餐时间了,我必须从那儿走开以免被修女判断我的病情加深到为了强迫症连晚饭都准备放弃的地步。”
罗修:“……”
在黑发年轻人来得及说什么表达自己的残念时,他听见前面的修女似乎叫到了自己和克莱克的名字,他愣了愣,却在来得及回答什么作为对修女的回应之前,感觉自己被身后的漂亮金发少年推了一把,罗修被他推着一路走向病人们排队准备去餐厅的队伍之中,与此同时,他听见克莱克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笑嘻嘻地说——
“天天擦窗户的日子过于千篇一律,我正在认真思考是不是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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