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十指连心,那一定非常疼痛。
人鱼抬起手,口中说出来的,只是断断续续的完全听不懂意义的词语,罗修很努力地也只来得及听见“永远”,以及“双生花”几个零碎的单词……人鱼带着血液的指尖从黑发年轻人的脸上轻轻滑过,最终,那指间在来到他的下颚处的时候,无力垂落。
鼻息之间的血腥气息因为人鱼的咽气突然变得异常浓郁起来,鼻息之间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头疼欲裂,手脚无力——罗修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利维娅的尸体之上,然而在这之前,从他的身后伸出一只强力的手臂,将他拦腰抱住——
“利维妮……在哪……”
黑发年轻人嘟囔着,挣扎着似乎正在努力地保持着自己清醒。
“爱丽斯,我早就说过;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并不就象征着所谓的真相,一件事情的结局并不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情也会按照这样的走向。”
男人嗓音低沉,仿佛几乎就要溶入到那流水律动的声响中去——他低着头,微笑着看着怀中的黑发年轻人的意思逐渐变得模糊——最后,他抬起手,轻轻地从那双漂亮得让人异常舍不得的黑色双眼上轻轻拂过。
黑发年轻人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噗”地一声轻响,男人只觉得自己手臂之中承受的重力徒然一轻!
“啊……”男人轻轻叹息一声,眼看着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幻化成无数的紫色蝴蝶,眼中却没有一丝惊讶,他看着那些蝴蝶成群结队煽动着翅膀,先是围绕着他转了一圈,一只蝴蝶甚至小心翼翼地扑打着翅膀停在了男人戴着手套的那只手的指关节处。
最终,它在停留了一会儿后,随着其他的蝴蝶一块儿向着天空的方向无声地飞去……
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伴随着白雾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渐渐暴露在眼前的利维娅的尸体,当浓雾散去之时,她那掩藏在浓雾之中的手臂也逐渐露了出来——洁白的手臂上是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抓痕,而在那只手臂的尽头,手掌之中,抓握着一颗还在缓缓进行着最后跳动的猩红的心脏。
男人掀了掀眼皮,目光随即来到水池边——在那布满了青苔的青石砖水池边上,此时此刻正向下趴着另外一名短发人鱼,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颈脖一侧流出,而在她的颈脖动脉处,正插着一枚断裂了的、被染成了蔻红色的指甲。
抬起脚,将那僵硬地趴在水池边的利维妮的尸体踢入水池里……看着那人鱼瞪着眼,一只手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死死地捂在胸口那一个黑洞之上,血水几乎将池水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利维妮的尸体缓缓下沉,那愤怒和难以置信扭曲的面容渐渐地消失在水池深处……
只留下了最后一连串的泡泡缓缓升起,最后在水面炸开。
“嫉妒与毁灭,掩藏在这样丑恶的情绪之下总会让人看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眼中只看见了别人的好却看不见在光鲜的外表之下真正的苛求,于是单方面的嫉妒生根发芽,成了不得了的参天大树。”
男人勾起唇角,轻轻击掌。
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高大的身材,因为他低着头看不清他长相,却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对方脑袋上的羊角、铁红色的皮肤以及身上的管家服饰。
“陛下?”
“打扫庭院,贝尔芬格,别让这些脏东西留在这里碍我的眼。”
男人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羊头怪仆人微微一顿,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在草地上的曾经美艳、如今却成为了一滩毫无意义的烂肉的人鱼的尸体,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深深地鞠了个躬:“遵命,陛下。”
白雾散去,靠近水池的边缘的灌木从上,枝头上同样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那些果实一大串整整齐齐像是灯笼似的挂成一排,那些果实是完全透明的,风吹过,就好像有什么人伸出指尖,在轻轻地逗弄它们似的,让它们轻轻地颤动、摇晃着。
两池同样鲜红如血的莲相对静静开放着。
如火,如梦幻,最终覆灭。
男人缓缓从水池边缘走过,华丽的羊皮靴直那盛开得正好的莲花花瓣上踩过,碾碎。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抬起打了个响指,一顶装饰满了鸟羽、帽尖顶端镶嵌着一金一红两颗完整宝石的华丽礼帽出现在男人的指尖,他将礼帽翻过来,安静地戴在了头上——帽檐的阴影下,男人浅浅地勾起唇角。
“双生花,并蒂莲……啊,真是有趣。”
59第八章
最近浮屠罗门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似乎从某个午后开始;那个作为乌兹罗克大人的小宠物的黑发年轻人似乎不那么爱黏糊着他了——事实上;这几日来,他们一天也说不上超过三句话;并且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乌兹罗克自己凑上去找他说话,但是人家就是有本事在三句话之内将一切复杂的话题解决完毕,然后在男人再次抓住他之前,他已经装疯卖傻就一溜烟儿似的跑开去找海伦和海勒姐妹说话去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黑发年轻人屁股后面还会跟着一个乐颠颠的新人红毛;听说他的名字叫埃德蒙。
“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爱丽斯。”爱下棋的老头移动自己的黑色骑士;掀了掀眼皮扫了眼蹲在沙发上;目光飘忽着在海伦海勒姐妹身上扫来扫去的黑发年轻人。
罗修想了想;捏着自己的白色城堡,吃掉了老头的黑色骑士,伴随着国际象棋棋子轻轻被他撞倒的声音,他轻笑了声:“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同性恋,看对了眼就上而已。”
“这么理直气壮在这混淆性别观念,你从哪受到的这么高等前卫的教育?。”
“嘿嘿。”
“我还以为你喜欢乌兹罗克。”
“唔。”
“现在终于死了这条心了?癞蛤蟆和白天鹅的故事只存在在童话世界里。”
“恩?我死心不死心另当别论,把乌兹罗克比喻成癞蛤蟆也太过分了吧……”
面对老头无语的目光,罗修挠挠头笑嘻嘻地继续下他的国际象棋,这会儿公用休息室里难得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气氛——这多亏了今天早上试图跟修女调情结果被告状的埃德蒙被乌兹罗克抓去办公室做素质教育的缘故,此时,两个令人看着都觉得头疼的人都不在身边,黑发年轻人难得放松一下——埃德蒙那个红毛猴子就像永远停不下来似的,只要看见他就会黏上来在他耳边叨叨,而乌兹罗克……这家伙话倒是很少,但是最近他看罗修的目光让罗修有点儿吃不消。
外加现在一看到男人,他就想起那个变态黑暗公爵。
这让他不自觉看见乌兹罗克就想绕道走。
然后乌兹罗克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诡异。
完全就是死循环。
想到这里,罗修收敛起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书柜的旁边安静埋头看着书的海勒,以及站在她身边,手中同样拿着一本书却完全把精力放在跟其他男病人说笑上的海伦,黑发年轻人的目光捉摸不定地在两姐妹之间游走,并且成功地捕捉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动作:在海伦和那个男病人小声说话大声笑的时候,偶尔的,海勒会从书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和男人交谈的姐姐。
这样的小细节动作让罗修有些在意。
虽然最后也没能看清利维妮身上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梦境中,至少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孪生姐妹里,是妹妹将匕首插入了姐姐的腹部。
情报很少,但是这样的情报却让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海勒的身上——这个不起眼、眼下有一点儿雀斑,说话总是小声得像是蚊子哼哼的害羞姑娘,虽然跟利维妮的性格不太一样,但是,同样拥有一个漂亮又擅长交际的姐姐的话,说要嫉妒,也并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吧?
罗修捏着象棋棋子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就连身后公共休息室的门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他都不知道。
直到来人迈着安静的步伐走到他身后站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他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看见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那张俊脸时,黑发年轻人冷不丁地抽了抽唇角。
“这是什么表情,见鬼了?”乌兹罗克面无表情地问。
罗修真诚地摇了摇头,心想鬼才没那么可怕。
乌兹罗克顿了顿,皱起眉说:“晚餐别去餐厅了,你到我办公室来。”
“我……”
“别找借口,到时间我要一秒不差地听见我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你……”
“不许迟到,不许不到,除非你死了。”
“……”
乌兹罗克说完,没给罗修一个回嘴的机会就直接转身去找值班修女说话去了——男人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今天他甚至连平日里的假笑脸都懒得摆出来的样子,他将手中的几张A4纸交给了值班修女,那大概是一个什么清单,从罗修这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圣诞树装饰”之类的话,于是罗修才想那大概是男人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做采购才列出来的购物清单。
罗修听着乌兹罗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脖子似乎有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他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从蓝色袍子领口缝隙处暴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胸脯——黑发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海伦咯咯笑着从他的背上爬起来:“看什么呢,爱丽斯,看得那么出神?”
“没看什么。”罗修不自然地拧开脑袋,“有什么事么?”
“你看见埃德蒙去哪了么?”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吧。”
“你为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看着我?”
“……下次别不动声色就靠我那么近。”
黑发年轻人无奈地将脑袋转回来,对视上面前的海伦那气呼呼的眼——眼前的姑娘可以说是整个浮屠罗门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道有多少男病人把她当做自己的理想情人或者幻想对象,在大概多少影响了一些海伦的性格,不过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只要脸长得好,适当的任性完全可以被人扭曲成“可爱”“有个性”这样。
相比之下……
罗修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站在海伦身后,这会儿正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书、小心翼翼地从刘海后面看着自己的海勒——长度和宽度都并不合适的蓝色袍子,看上去脏兮兮灰蒙蒙的皮肤和油腻腻的厚重刘海,因为常年待在暖气环境下,姑娘的嘴巴也翻起了白色的干皮……整个就是不修边幅的糟糕模样。
目光在空中有一瞬间的对视,罗修惊讶地看见在海勒的脸上,那向来紧绷的脸上似乎有片刻的放松,姑娘眼底下的雀斑也跟着跳跃了一下……罗修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海勒在笑。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
并且笑得很奇怪。
但是……
到底还是个姑娘啊。
仿佛想到了莲池边上,那个因为嫉妒而红了眼的短发人鱼,想着她诅咒一切的扭曲性格,罗修长吁了一口气,叫了声海勒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姑娘浑身一颤,瞬间几乎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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