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阿牧来到藤真房间,见藤真有些许坐立不安,问藤真他又不肯回答,只好作罢。阿牧正在冥思苦想找什么话题与藤真交谈的时候,川崎走进房来,恭敬地跪着说,牧殿下要请的山王派的掌门堂本真人今夜夜晚便会到达。
阿牧满意地点了点头,藤真却大吃一惊地向后退,惊恐地问:“你找那个人来干什么?我说了毒不是我下的。”
“别怕。”阿牧回答:“清田的案子查了这么久都毫无进展,倒是莱西酒楼的店小二回忆起他从厨房将桂花糕端出来的时候头脑曾经晕眩过一会儿,那片刻的记忆他一点都没有。既然在凡人身上找不出凶手,我怀疑是妖魔作乱,特地请堂本真人来相助,并不是针对你。”
“……”藤真想了想,说:“我…以前被那个堂本的徒弟伤过。我不想跟他靠近。你…不如放我离开。”
阿牧一笑,说:“你住在极里的后院,堂本最多在前厅逗留片刻,然后本王便安排他去住客栈,决计不接近你,可好?”
藤真心里还是有些许感动的,但还是不放弃游说阿牧:“我…还是觉得不安全。那个堂本,是见妖就杀的。我…不想呆在这里。”
阿牧想了想,说:“那…我派人护送你和阿神先回皇宫,如何?”
“皇宫?!”
“嗯,就是——我住的地方。”
“不、不!”藤真连忙摇头:“我就在这儿吧。你…别让那个堂本靠近就好了。”
“嗯。”阿牧一笑,说:“那你好好休息。放心,只要你不伤人,本王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
不知道为什么,藤真自从昨夜阿神来过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无论怎样运功调息都无法缓解。他在猜测今天三井什么时候来,阿神什么时候来,若是两人来时撞上了那可要怎么办。
入夜之后,藤真隐约听到门外的下人议论威风凛凛的堂本真人到了,他们都想溜去一睹山王掌门的风采。突然,藤真感到一阵灵力异动,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寿?”却没有得到回应。然而,藤真看到桌子上突然冒出一张纸条。藤真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即刻到知府府的荷花池边与我相见。三井寿”。
藤真在百花楼和在三井府的时候,都曾有人教过他认字写字,因此藤真明白三井是约他出门相见。虽然奇怪三井为何要如此行动,但藤真没有怠慢,立刻将侍童传唤进来,说自己要上茅房。侍童被牧派来也有监视藤真的职责,便立刻说要陪他去。藤真点头,让侍童尾随,却在茅房内大叫一声。侍童担心藤真有所差池,连忙跑进去,却被藤真敲晕了头。
歉疚地看了侍童一眼,藤真连忙东寻西找地奔向荷花池。然而,他只在知府府的监牢和后院厢房呆过,根本不清楚荷花池在哪里。不过好在离开房间以后没有禁咒符的束缚,藤真运起隐身术,也没有人发现他。
在类似迷宫似的知府府里绕了好一会儿,藤真才好不容易瞥到花园水池的一角。还没跑进,藤真却听到有人极其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是倒地的声音。藤真大惊,连忙奔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全身是血地倒在草丛里。回想刚才的音色,藤真想起这便是早晨来给哥哥送早饭的晴小姐。此时的晴子,脸上尽是苦痛的表情,紧闭的眼睛淌这泪水,嘴上喃喃地念着:“别…杀我……哥…哥…的晚…饭……樱木……”
“小姐,小姐!”藤真此时顾不得念咒隐身,连忙扶起晴子,任凭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衫:“你撑撑。我…帮你运功疗伤。”藤真说着,便将真气往晴子体内送,却屡屡被阻回。藤真不解地查看晴子的伤,恍然发现插在晴子腹部的匕首上附得有厉害的噬灵符。这种情况下,除非将匕首拔除,否则再给晴子运功渡气都没有用。
藤真不敢移动晴子。他怕加重晴子的伤势,却也不敢拔下匕首,因为这样极有可能引起血管破裂,让晴子血尽而死。藤真心里害怕,大喊了几声救命,却不想赶来的侍卫和家丁都被一股隐身的力量一击毙命。藤真大惊,怕晴子再度受伤,连忙将她护住,努力镇定地问道:“你是谁?把我引到这里来有何目的?你有本事杀人,就没有胆量现身吗?”
空气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藤真隐隐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以前在哪里听过。这时,那个声音说:“我杀人?你搞错了吧。杀了人的——可是你啊!”
“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小小的狐狸精,竟然也敢来阻碍我。”那个声音越行越远:“你就等着堂本来收你吧!”
“等等!”藤真想追,怀里的晴子却□□一声。藤真又大喊了几声救命,却没有人来帮他。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晴子很快会死,便努力镇定心神,将左手放在匕首上,想把匕首□□再帮晴子运功疗伤。谁知就在这时,一道天雷落下,藤真躲闪不急,左手被打得又麻又痛。紧接着,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孽畜!休得伤人!”藤真抬头一看,十年前就想要将自己的原型击毙的堂本瞬间御剑出现在自己眼前。紧接着,后面还跟着跑来不少人——阿牧、阿神、川崎、樱木、赤木、宫城、南烈、宫益等都在其中。
“妹妹!!”
“晴小姐——!!”
赤木和樱木看到浑身是血的晴子和藤真,疯了似的冲过去,将藤真推开,将晴子小心翼翼地扶起来。
“晴子,你觉得怎么样?”赤木双眼发红地问:“怎么会这样?!”
“哥……”晴子虚弱地张开眼睛:“爹…娘…他们…我……晴子…不孝……”
“晴小姐,不要说傻话!”樱木的眼睛里竟微微带上泪痕:“大夫呢?大夫!!”
南烈和宫益连忙上前,却在看到晴子的伤势后,都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晴子,振作一点,不许死。”赤木扶着晴子:“告诉哥哥,是谁害了你?”
晴子微微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匕首…突然就……我…唔…”
“晴小姐!!”
“樱木……”晴子转过头。
“我在,我在!”
“今生无缘……对不起……”晴子说着,泪水划过脸庞。
“晴小姐,别走,别走啊!!”
晴子用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指着一旁的藤真,说:“他…他刚才…是要……”然而,晴子还没说完,插在她身上的匕首突然闪现了一点微光,晴子也随之逝去,导致她刚才想说的藤真其实是要救她的话没说完,却反而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混账!!”赤木和樱木见晴子断气,而她最后指向的人又是满身是血的藤真,众人皆以为晴子是说藤真就是杀人凶手,都眼红地拔出佩刀,想也不想地就朝藤真扑过去。
藤真虽然身体已恢复,却因为房里的禁咒符许久无法修炼法术,只能慌忙躲闪,步步后退。
阿牧焦急,大喊“住手”,不想赤木和樱木却向没听到一样,没命地向藤真挥刀。阿神指尖泛光,使了两道定身术,将两人定住,藤真才能好不容易靠到墙上歇息片刻。这么一停下来,藤真就惊讶地发现,在人群的后面,不知何时突然现身的三井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
“寿?!”藤真心叫糟糕:“不知他是何时到的?为何不继续隐身?若是被众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然而,藤真还没来得及担心完三井,就听见堂本说:“殿下,我认识这只狐狸精。他在十年前就伤过我好友的儿子三井寿,现在又出现在人间为祸苍生,害得赤木家千金惨死。您看这荷花池边的几具尸首,也定是其因为行踪败露杀人灭口。殿下不可为其美色所惑,今日,我一定要将这妖孽收服!”
“什么?!”三井太过惊讶,出了声音。
众人转头,都因为不知三井何时出现吃了一惊。
堂本说:“咦?寿儿?你怎会在此?你身上这么强的灵力是怎么一回事?”
三井无心回答堂本,只走上前,看上衣衫浸血的藤真,不可置信地问:“健司,堂本叔叔说你是狐狸精,说你在十年前就伤过我。这…是真的吗?”
藤真咬了咬嘴唇,低头说:“寿…我一直都想对你坦白,但…一直…不敢……”
“你!”三井退后两步:“你真是狐狸精?”
藤真点了点头。
“……”三井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疤痕,想起自己和家人这十年来频频被妖魔迫害,自己誓要练好法术斩妖除魔,不想身边最亲的人,竟然就是一只一直没说实话的狐狸精!
“寿儿,你来得正好。”堂本说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强大的灵力。来,你和叔叔一起,打散这只害人的狐狸精的元神,让他不得轮回转世,再次害人。”
“你!”藤真愤怒地说道:“这位小姐不是我杀的。真凶刚才用了隐身术对我说,他是要故意害我的!刚才我是想要救人!”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堂本说道:“你将你的侍童击昏,跑到这里来为非作歹,若非侍童醒得快,跑来禀告牧殿下,你恐怕早已作案以后逃之夭夭。”
“不是我!”藤真分辨道:“我跟这位小姐和这些侍卫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害他们?”
“妖孽作乱,何须缘由?”堂本说着,一道威力巨大的惊雷就朝藤真砸过来。
藤真左躲右闪,而堂本却在阿牧的好几声“住手”之后都不肯停手。藤真知道自己不是堂本的对手,便气喘吁吁地四处查看想伺机逃走,却不想泽北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用尽全力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藤真本在全力应付堂本的猛攻,没想到泽北会突然偷袭,一时间没能躲开,重伤倒地。在变回原型前,他望向目瞪口呆的三井,虚弱地问:“寿,人…不是…我杀的。你…不信我…吗?”
堂本和泽北手中再次凝结巨大的能量光球,他们同时将光球举起,用力向藤真掷过来。藤真闭上眼睛,以为这次死定了的时候,却不想光球在他面前一尺的地方击到一个强大的结界上。熟悉的亲切感迅速靠近,藤真睁开眼睛,看见一脸疼惜的大师兄花形伸手将原型的自己抱起。一脸愤怒的流川冲到花形身前,正要反击,却被仙道抓住手,并对着他摇摇头。流川双手握拳,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失望地瞪了三井一眼,转身和花形仙道一起带着藤真消失了。
“荣治,追!”还没等牧来得及说一句话,堂本就带着泽北不见了踪影。
“健司……”三井痛苦地抱着头跪在地上,喃喃地自言自语:“健司是狐狸精,健司是…狐狸精……健司受伤了,我好担心。可是,爹、娘、我、弟弟、妹妹都几度差点被妖精害死。我…该怎么办?”三井混乱的头脑里浮现起他和藤真过往的点点滴滴,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突然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藤真第一眼看见他就叫他恩公。
为什么仙道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若藤真不是凡人自己将如何自处。
为什么初遇藤真和流川时他们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为什么仙道要去找流川却问自己十年前在哪里遇到了灵狐。
为什么藤真看起来似乎总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为什么仙道会说人分好坏,妖分善恶。
……
……
……
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