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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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侣盈俦-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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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萧婵,此后她一直缠绵病榻,沉疴不起,如此折腾数月后,在一个雪天撒手人寰。
  也许是萧婵的逝去触动了刘邦,没过多久,萧何就从牢狱里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只是此后上朝不发一言,闭目养神。
  刘盈心中的哀痛到底有多深我不得而知,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伤感,因为第二年开春时刘邦在征讨淮南王英布的叛乱中,被流矢击中,撑到得胜还朝时,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和鲁元等人在宣室殿外从早等到晚,我望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忽然觉得有些讽刺。我们这群人到底在等些什么呢?等着刘邦死吗?又有谁会真心感到难过?鲁元在一旁倒是哭得眼泪婆娑,一隅的戚姬也悲悲切切,我挖心搜胆,实在挤不出一滴泪。
  沉寂已久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吕雉率先走了出来,刘盈跟在她身后,脸上还带着泪痕,目光无神,孱弱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他视线慢慢扫过跪在地上的人群,忽然与我对上,眼中似有一道亮光划过,却又马上湮灭,我心中一痛,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耳旁响起吕雉尖锐的嘶吼声: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铺天盖地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我咬咬牙想要站起来,双膝一软,一双腿好似失去知觉,全然无力,而后针扎般的痛感从腿部慢慢游走至全身,我疼得实在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在淹没在哭声中倒无人发觉。
  忽然身子一轻,是秋姑抱起了我,她避开人群将我放到一旁刘盈的步辇里,轻声说道:“翁主先休息会,可别伤了身体!”
  我急忙拉住她:“那舅舅呢?”
  “太子如今身负重任,天下臣民都看着呢,哪能松懈半会?”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倚在步辇里,伴着哭泣声、哀嚎声沉入梦乡。
  刘邦的丧礼举国缟素,满城哀悼。刘盈在这场丧事中事必躬亲,极尽哀痛,进退有度,恭谨守礼,赢得了朝臣的一致称赞。
  待到丧期一过,脱下厚重的丧服,草木都已显露葱茏之色,同年五月,刘盈正式登基称帝,属于这个年轻帝王的时代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升级

☆、伤心事02

  自汉七年开始修建的未央宫已完工,刘盈迁去居住,仍留长乐宫给吕雉作为太后居所,一西一东,却也相距不远。
  我还记得那日他刚下完朝带我参观未央宫,朝服还未脱,二人于未央宫最高处鸿台俯视整个长安城,繁荣尽收眼底。冕冠上的旒遮住了他的脸,我仰头望过去,只能看见他洁白的下巴,衬着旒上玉石反射出的光芒,倒是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他指着远处,阳光下双眼熠熠生辉,“阿嫣,我要扩大长安的规模,修建新的道路和城门,还要稳固城墙,我要把长安建成最强大繁华的都城!”
  我含笑望他,重重颔首:“嗯!”
  而吕雉成为太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拘了戚姬,囚于掖庭。第二件便是传赵王刘如意回长安。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隐隐不安,刘恒那日的话还在耳旁回响,正欲去书阻止,而刘如意已经踏上启程的路。
  深秋时节,灞河边的芦苇荡浩浩汤汤,西风起,芦花漫天,在一片金黄中,刘如意的车驾驶到我面前。
  我望着马车上光华耀眼的少年,露齿一笑:“好久不见!”
  “不……一点也不久!”他跳下车,一把抱起我:“我很想你,阿嫣!”
  “太后……为何召你?”
  他摇摇头,咧开嘴一笑:“她不召我,我也是要回来的,母亲被囚,为人子怎能安心?”
  我皱眉不语,他却兴奋依旧:“阿嫣,等我求了皇帝哥哥,将母亲接回赵国,你若无事,也回去走一走,好歹那也是你故乡。你以前的东西我都帮你好好收着呢!”
  我被他感染,心情复好,点头应允。
  如意入宫后,与刘盈一同居于未央宫,每日同起同卧,同食同饮,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我见他平安无事就渐渐放下心来。
  比起如意,更让我头疼的便是我那嫡亲的弟弟张偃,不过五岁稚儿,行为做派活像一个小老头,每日晨昏定省、规行矩步,见我就揖手行礼,口言:“阿姐!”也不喜外出,只窝在家中读书。有次被我强行拖出去游玩,我挤在人群中看杂耍,回头就看见他手握书简蹲在别人屋檐下看到津津有味,身上襜褕一角垂在地上,旁边货郎的大竹筐正扣在上面。我唤他回府,他又向我行礼:“多谢阿姐!”为此,我很是忧心,生怕他未老先衰。不过张敖鲁元倒是不以为意,直言偃儿质朴慐善,比我这个做姐姐的稳重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日我正指挥张偃替我代笔贾师傅布置的作业,他居然严词拒绝,说什么“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我气不过,二人正拉扯间,下人过来禀报说吕姝来了。
  我有些纳闷,我与吕姝除了名义上的亲戚关系,几乎无甚来往,不知她今日为何找我。
  “快!快!”她一头冲进来,毫无长安城贵妇形象,一张脸惨白:“快进宫!姑姑要害如意!”
  我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谁?谁要害如意?”
  “来不及了,咱们车上说!”
  我被她连拖带扯地拽到舞阳侯府的家车上,一路狂奔向未央宫。
  “今日一早大伯来找我婆婆,配了鸩酒送入宫,说定要如意的命来消我吕氏一族之恨!”她眼泪扑簌而下,脸上的胭脂被冲出一道道渍痕:“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来找你!”
  我心急如焚:“皇上呢?”。
  舅舅不会不管如意的。
  “皇上今日晨起捕猎去了,如意没有随行!”
  “你马上去留侯府找张辟强,让他速寻皇上回宫!我进宫去找如意!”
  她临下马车前,紧紧抓住我的手:“翁主,虽然我姓吕,但我不会害如意,一切拜托你了!”
  我点点头,嘱咐车夫径直驰入未央宫,多亏刘盈给我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承明殿,殿外空无一人,冷风嗖嗖地往我脖子里吹,我心中一紧,手脚顿时有些哆嗦。
  而后的每一天我都为自己没有及时阻止而追悔莫及,痛心不已,常常每日醒觉时,枕头已被泪浸湿。
  殿里十分安静,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绕到后殿,大门洞开,床榻上洁白的帷帐迎风飘荡,里面依稀有个人影。
  “如意?”我快走几步,一把掀开帷帐,见他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含笑望着我,手中还握着一只空酒樽。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喝了吗?”
  他把酒樽随手一扔,拍拍身旁空榻:“阿嫣你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心中万分难过,眼泪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嚎啕大哭。
  他温热的身体环住我,用手顺着我头发,柔声哄道:“傻丫头,哭什么?”
  “我……我来晚了!”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喝下去的,她说会放了我阿娘!”
  “你怎么能相信她?刘恒以前和我说起过,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现在来不及了!呜呜……”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阿嫣,咱们不说这些了,你好好陪陪我!”
  我拼命点头,又将他抱紧几分。
  阳光透过窗棱洒入殿内,照在他雪白的脸庞上,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玉石般的眼眸带着湿意。
  “阿嫣,我肚子疼!”
  我连忙解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颗桂花糖放入他口中:“没事没事,吃了糖就不疼了!”
  他伸出手替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最后只得挫败地叹口气:“别伤心,我去找父皇了,他老人家一个人想必很孤单,他最爱的如意来陪他了!”
  “不!我不要你死!你不是想要我做你皇后吗?我给你当皇后,你别走,好不好?”
  “傻!我又不是真想当皇帝!”他低下头,湿热的双唇落在我额头上:“我只是想娶你而已!”
  “我嫁!我嫁!”
  他眼睛一亮,却张嘴吐出口血来,带着腥气和余温的液体溅到我脸上,他抱歉一笑,举着袖子要帮我擦拭。
  我摇摇头,搂住他:“别动,让我抱抱你!”
  “阿嫣!记得回赵国看看!”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告诉皇帝哥哥,他永远是我心中最敬爱的哥……哥!”
  “唔!”
  他在我怀中慢慢盍上双眼,嘴角微微上翘,脸上还有少年的稚气,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我知道,刘如意,这个只有15岁的少年在汉十三年的冬天永远离开了人世,再也不会有人掐着我追着我逼着我喊他舅舅了,再也不会有人一脸欠扁地揪我头发了,再也不会有人变扭骄傲如他了,再也不会有人真挚热忱如他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刘如意了!
  我眼前一阵发黑,心头一松,栽到在如意身上,彻底堕入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写如意之死是最难受的地方,刘如意的纯真和美好是难能可贵的,就像一道流星一样划过长安的夜空,却也瞬间湮灭,与张嫣生命中出现的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是最纯粹的那一个,如果他能好好活下来的话,他和张嫣未必不能成为佳偶,只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不可预期,他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却也永远活在张嫣的回忆里。

☆、伤心事03

  我走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上,四周是浓重的迷雾,我步履蹒跚,跌跌撞撞,不知该往何处。
  忽然好像有人声从远处传来:
  “皇上,翁主只是暂时昏迷,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盈儿,母后都是为了你啊!”
  “阿嫣!阿嫣!”
  一声比一声急切,是谁在叫我?
  我仓皇四顾,忽然眼前一花,有人闪至我眼前,满头白发,眉间一点红,正面带忧色看着我。
  “太白!”
  他吓了一跳,“你记得我?你没喝孟婆汤?”
  我懒得跟他废话:“你是来接我回天庭的吗?”
  “非也非也,我是不放心你!”
  “你有药吗?起死回生的药!”
  “没带!有也不会给你!”
  “我没空和你墨迹,赶紧回去拿药!”
  他叹口气:“孟瑛,生死有命,你当神仙当了这么久,怎么连这都没看破?”
  “少啰嗦,要么给药要么滚蛋!”
  “药我是真没有,不过来找你之前,我去了趟地府,你放心,刘如意的三魂七魄被好好看顾着,你日后重回天庭再想法子让他复生便是!”
  我用手遮了眼睛,不欲让太白看见我流泪的样子,呓语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他皱眉不语,半响才低声说道:“一个刘如意你就乱了分寸,若是日后……”
  我心头一紧:“日后如何?”
  他摇摇头,正色道:“孟瑛,你迟早要重归仙班,切莫为凡尘之事迷了眼,这终究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太过投入,将来只会徒增伤悲!”
  “那你现在带我回天庭吧!”
  “天命难违!我即使有心也无这能力!”
  “老白,我好辛苦,好难受……”
  他沉默地拍拍我肩膀,又叹了口气,猛得一推我:“去吧!”
  我脚下不稳,心中大骇,立时惊醒过来,头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得我眼前一片模糊,有人攒住我的手,清凉的水渡到嘴边,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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