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极不客气的声音。
我抬眸看向他。
尔忠国立于床头,像个索命的鬼役。
“你吓着我了,下次进来请先敲门。”我坐起来。
“窗户进来,不必敲门。”他冷冷地说道。
暗暗吃惊。
幸亏我闪得及时,而且老老实实呆在床上,没做出令人怀疑之举。否则他这么悄无声息地踏窗而来,难免被他逮个正着。以后真得时刻小心才是。
“那么,下次请敲窗。”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尔忠国一把拎起我。“这会儿活过来又神气了?”厌恶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他很懊恼刚才没杀我。
可我还有用啊。
我就是在试探他是否有所顾忌。
我任由他拎着我将我摔进沙发内。
“听着,下不为例。你若聪明知道下场会怎么样?”他威胁道。
大概我较为平静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震慑,他又说道:“死的确可怕,可还有一种比死更可怕的事——生不如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俯下身来。
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弥漫在空气里。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冷的眸,不得不让人紧张。
我必须纠正先前的想法,他并非不想杀我,而是不想让我过于简单地死去——担心便宜了我这条贱命。
好可怕的家伙!
他怎么可以这么仇恨一个深爱过的女人呢。难道他跟辛凤娇有血海深仇吗?难道他身负灭门惨案吗?
不就是被人甩了嘛。
放在我们那个时代,这算得了什么?
今天你甩了我,明天我甩了你,甩来甩去大家都有免疫力了。都像他这么狭隘,公安干警们岂不是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苦干、保护那些生命受到威胁的前男友、前女友?
我的思绪被一张愤怒的面孔打断。“你在冷笑?”他问。
冷笑?我有吗?
我惊恐地看向他,那张好看得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此刻被羞愤填满。
身体不由向后缩了缩,在沙发内卷缩成一个球。
“没有,我没有笑!”我使劲摇头予以否认,抱住自己的身体。
尔忠国没打算放过我,伸出手指在我太阳穴斜上方的一处点击一下。
针扎一般,我痛得跳起来。
脑袋好像陡然增重十倍,脖子如同顶了块巨石,又痛、又酸、又麻。
“滋味如何啊,凤娇妹妹?”他残忍地笑着问我。
我像跳蛙一样在沙发内捂住脑袋乱蹦乱跳,再从沙发跌落地上打滚,发出惨叫声。
我真实地体验到他所说的“生不如死”。痛苦让我萌生立即碰死自己、省得受折磨的念头。
他摁住我,再次点击相同的穴位。
可怕的痛感立即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
“人体有很多穴位,有的对痛极为敏感,有的对痒十分敏感,比如刚才的额窦穴,”他带着轻蔑的笑容不慌不忙说道,“你的身上有很多这样的穴位,但只要乖巧点,它们就不会让你体验过于丰富的感觉。”
我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每次一旦触及他冷淡的眸,便觉得后背无端冒起一股寒气,疑心他冷不丁就会作出让我“永远保持沉默”的事情来。
“好吧,看来是时候告诉你配合的重要性。你来汉口这么久,我一直没能带你去上层社会走,现在有机会了,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配合我,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了没有?”
我急忙点头,因为他的手正摸上我的头。
“很好,我喜欢识时务的人。”他摩挲着我的发,像对待一只宠物狗。
“明天我要带你出去买一件漂亮衣服。你天生就是穿衣服的架子,不穿倒可惜了。”他说着,上下扫了我一眼,带着欺辱的笑意。
我卷缩在沙发内,牙齿紧叩。
他站起身,拉了拉衣摆,悠哉地走了出去。
我仍缩在沙发里不动,想起先前他愚弄我的过程,兀自心惊肉跳。
第二天,尔忠国果然带我出去购衣。
当店员拎着一件紫色的西式长裙递到我面前时,我连忙摇头——衣领太低,后背也太暴露。“就是它,穿上试试。”尔忠国冷冷地命令我。
女店员瞥瞥我,又瞥瞥尔忠国,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请我进试衣间。
我站在地上,局促不安地搅拧着衣角,心想这衣服哪能见人?他成心让我出丑吧。
“要我亲自动手帮你换上么?” 尔忠国低沉的声音飘过来。
我连忙接过长裙进试衣间。
女店员跟在我身后帮忙。
丝质的紫色长袍穿在我身上,女店员帮忙将背后一排蜈蚣腿一样密集的纽扣一一扣上。
腰部很大,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像睡袍。
我的胸部可怕地暴露在“U”型领口内,呈现“人”字形。
感觉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礼服,而是囚服,古人坐牢身上穿着的那种。我的双乳与领口组合的那片区域恰似一个掀去顶的“囚”字。
女店员的脸微微发红,我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行,这件衣服我穿不来。”我摇摇头看着长镜内神色发窘的自己。
女店员同情地看着我:“是不是让您先生看一下?”
“你直接告诉他不行,换一件吧。”我小声说,带着央求的语气。
“凤娇,出来让我看一下。”尔忠国在外面说道。
我迟疑了一下,捂住心口走了出去。
他淡漠地上下扫了一眼。“有没有小一点的?”他问,女店员摇摇头。“这一款只有一件,是很早以前一位俄国大使夫人定做的,但是做好后又不打算要了,听说怀孕了穿不下,这才放到店里卖。”女店员看着我的腰,“太太的腰很细,要改动一下才能穿。”
“多久能改好?”尔忠国问道。
“三天后再来试试,您看如何?西式女装只有一位裁缝师傅会做,可他昨天被叫去一家大户人家做活,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恐怕要等两天才能拿到。”女店员抱歉地说道。
我心里倒是很高兴,不必再穿这件暴露的破衣服。
“根据我太太的体型,你替她挑选一件合适的。”尔忠国指了指货架上的若干长裙。
女店员仔细看了看我的身型,走到一件乳白色长裙前。“这一款有腰带可以随意收放,太太您试试看。”我接过衣服首先看了一下领口,太好了,虽然也是大“U”型领口,但胸前衬了一大块半透明的花边一直到脖子部位,是典型的西式淑女装。
当我穿好长裙出来的时候,女店员露出惊叹的目光:“太太很适合穿这件,像女王一样高贵典雅。”
尔忠国挑剔地看着我的领口:“袖子拆掉,领口花边都拆掉,就这件了!”
女店员惊诧地看着尔忠国,一定在想好端端的一件成衣为什么破坏整体布局?
我下意识地又捂住心口,不要啊,又要暴露吗?他成心让我难堪啊。
尔忠国冷冷地对女店员道:“马上修改一下。我想这不需花费多少时间吧?”
女店员立即露出职业式笑容:“是的,先生,请您稍等片刻!”
十分钟后,一件被拆得几乎像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女星们才穿的礼服又递到我的手中,女店员有些尴尬地请我再试穿一下。
当我袒胸露肩地出现在尔忠国面前时,他满意地付了钱
我浑身冰冷。这变态的家伙,一定想让我出丑!
我以为可以脱下长裙了,但尔忠国并不急于离开,反而坐了下来。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女店员十分客气地问他。
“我在等一个人,马上就到。”尔忠国说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两分钟后,一个健壮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尔忠国面前,是男仆老六,手里拎着一个鞋盒。
尔忠国朝鞋盒一努嘴,“穿上!”向我发令。
我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银色绸布面的高跟鞋。鞋跟足有五公分高,但看样子不是新鞋,鞋面上有些磨损的痕迹。
我将双足踏进去,嫌大。
“走走看!”尔忠国命令道。
刚走两步,脚便崴了一下。“肥了一点。”我怯怯地说道。
“我们隔壁有家鞋铺,全是进口鞋,太太您可以过去试试。”另一个女店员殷勤地说道。
尔忠国不说话,看着老六:“就带来这一双鞋?”
老六点点头: “佟小姐说她只有这一双高跟的还能适合场面,她还说万一不合适就买双新的给太太。”
尔忠国哼了一声:“我看就不必了吧,新鞋反而磨脚,越破越适合太太娇嫩的脚。”他把那个“破”字说得很重。
老六的脸晦涩起来,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
我的脸“唰”的白了。
尔忠国的用意很明显,他意指我是“破鞋”,只配穿人家穿过的旧鞋子。
女店员们的笑容僵住。我能猜出她们如何疑惑我的为人。
尔忠国,你好过分!
“老六,替太太找些垫布来,塞进鞋里。凑合着穿吧,不过应付一下场面。”
老六立即向店员要了些碎步,请我脱下鞋子,调整了几次,总算“合脚”了。
我踩在高跟鞋里,泪水滑落眼眶。
“来回走走看。”尔忠国大腿跷二腿坐在沙发内指挥我。
我没动,紧咬下唇。
“老六,你看太太这样出席宴会能引起轰动吗?”尔忠国问老六。
“一定能,一定能!”老六咽了一口唾沫,闪烁的目光看了我胸部一眼,随即挪开。
“好。”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的女神,记住时刻要面带笑容。你将要出席的是宴会,不是葬礼。”他说完,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了我的脸颊。“现在可以换下它了。”
我木然地走进试衣间,脱下长裙。泪水已经流到脖颈里。
回去的路上,身边的变态男人若无其事地仰躺在靠背上,心情愉悦地看着窗外。
我默默地流泪,眼泪一直没干。
辛凤娇到底怎么得罪了他,让他如此憎恨?除了羞辱,我还能得到什么?
老天爷,睁睁眼吧,我是无辜的啊!
“现在尽管哭吧,明天就不许再哭丧着脸。”尔忠国扭过我的下巴朝向他,“啊,我差点忘了,哭是你的强项,打小你就爱哭鼻子,我没记错吧。那时你只要流一滴眼泪,就能让我惊慌半天。哼哼!”尔忠国冷笑着,幽深的眼眸似霜剑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瞬间封冻住我的泪。
我意识到我的处境有多糟糕。
逃走!逃走!我在心里默默呼喊。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能捱。
可是,我如何逃?
哀戚地想着,新的眼泪又涌出眶外。
晚上,尔忠国走进我的卧室。
见他进来,正打算上床的我立即石化在地上。
他此刻来找我又想怎样?我害怕地看着他。
“怕什么?我不会吃了你。”他坐到我对面,歪着脑袋上下看了我几眼。“听好了,明天中午我回来接你时,你要梳洗打扮得漂漂亮亮。头发得盘起来,戴上我给你准备的项链、耳环。衣服、鞋统统穿戴齐整。听清楚没有?”
点头。
“很好。下面我要给你布置任务,听仔细了。明天中午,你会见到我们的老乡项富庆。不出所料的话,他会向你大献殷勤,你所要做的就是不要拒绝他,即使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许拒绝他。如果他把你带到某个隐秘的所在你必须同意。无论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要试图拒绝。听明白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