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怎么觉得邓婵口中所说的邓禹另有其人,实在无法和我认识的那个小鬼联系在一块。
她眨眨眼,抿嘴笑:“其实,你若是对邓禹有意,我想表哥必会乐意应允这门亲事。”
“开玩笑!我对那种小孩子可没兴趣!”
“小孩子?”她哭笑不得,端着茶碗的手一颤,竟是把水都给泼了出来,“你、你以为你有多大?邓禹虽尚未及冠,可是以他之才,登门说亲之人早如过江之鲫。你呀你,真不知你是何眼光,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挑了那最最没落的刘姓子弟。”
不行!不行!为什么无论我说什么,每个人都会把我和刘秀扯到一块去?我连这个刘秀是圆是扁都不清楚,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白白占我便宜?
邓婵走后第七天,阴识命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襦裙给我,这让我很是意外,除了年前他曾打发柳姬给我做了几套新衣外,按理禁足期间他不该对我这么殷勤才对。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收到新衣的下午,大忙人阴识出现在我眼前。我一丝不苟的跪在管修的绣像前,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笔直,只当他是空气。
脚步虽轻,我却能感应到他正在我身后缓缓踱步,目光如电,如芒在背。过了良久,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启话题:“新衣可否合身?”
“大哥送的,自然合身。”
身后沉默片刻,忽地嗤声笑起:“你怎知这衣裙便一定是我送的?”我诧异的回过头去,在触到他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后,心里突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某人说,这是他给妹妹的赔礼。”
我恨不能一头撞上墙去。这个该死的邓禹!一句玩笑话,他居然当真了,当真了不打紧,他竟然还用了这种正经八百的方式来谢罪赔礼。
噢,卖糕的!我能预感到阴识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你和邓禹……”
“萍水相逢而已。”我不假思索的打断他的话,不知道邓禹那个笨蛋有没有恶人告状,如果被阴识知道我的行为如此反常,大异于他的乖乖妹妹,那我……
“丽华,其实邓禹条件不错。”他在我身前跪坐下,一副兄兼父职的温柔模样。不得不说,此时的阴识是十分感性迷人的,声音低醇,极具诱惑力。
我险些被他的神情勾得失了魂。
“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瞧邓禹对妹妹如此上心,也许……”
“不、不可能。”我及时回神。好险,果然不能贪恋“美”色,差点就中了阴识的套子。
阴识脸色一变,刚才温柔如父的神情一扫而光,他厉声喝道:“难道你还执迷不悟?”我被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吓了一大跳,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拂袖而去。
一个月的禁足时效很快就满了,在非本人意愿的节食运动下,我成功瘦身。这一个月我倒也没闲着,重新练起了跆拳道,汉代的房间就是方便,特别是阴家这种殷富之家,为讲求舒适度,房间内地面上全都铺着席子,这还不够,冬天又在席上铺了一层毡罽。进门便需脱鞋,穿着袜子在毡罽上走来走去,软绵绵轻飘飘,感觉特别奢侈。
我的房间空间很大,仅是一间内室便有四五十平米,室内除了一张八尺长的木床、一张三尺五的三面屏风榻、一张书案、一张食案以及数盏座灯外别无他物,汉代的家具中还没有出现椅子、板凳之等磕磕绊绊的累赘东西。
这样的布置和道馆很相似,我又让人把屏风榻、书案搬到外厢,留了张食案便于我直接坐在床上吃饭。我把能省的空间都省了下来,在内室中辟出一个二三十平方的无碍空间,专门练习跆拳道。
一天下来,我便将身体柔韧度完全打开,感觉特别得心应手,唯一要说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只剩下身上扰人的长裾了。
汉人服饰华丽却也繁琐,一般女子着裙,内里皆不穿长裤。即便有穿,也是那种胯裆缝得很低,裤腿又肥又大的纨袴。
穿着这样的裙裤练习踢腿,特别是凌空腾挪,简直要我的命。我琢磨了两天,终于让胭脂缝制出我想要的那种贴合腿型的中长裤,胭脂起初只是不解,但是等她看到我穿着她缝制的裤子,腾空飞身踢腿时,那张震骇得说不出任何话的小脸足足让我笑了三天。
我喜欢穿男装,因为只有男装可以不用穿长裾,而且男装的下裳比起女装的深衣裙摆而言,要宽松许多。
反正,在我这个外行人眼里,也实在分不清男式深衣和女式深衣的区别。怎么穿都差不多!
我一直认为一月期满便可以开关放风,我甚至前天就开始谋策外出计划,准备出去大肆采购一番,因为口袋里没钱,我还提前和阴就商量好,这个月暂时先借他的月钱来使。可没想我的一切计划赶不上阴识的变化,就在我满心欢喜的准备出关前,他叫琥珀送了一具古琴过来,说是已替我请了琴师,要我安心留在房里等着学琴。
我当时就懵了,瞪着那具古琴,一把抓过来就要往地上砸。要不是胭脂抱得快,估计一架价值不菲的古琴就得当场粉身碎骨。
“姑娘三思啊!”胭脂声泪俱下。琥珀脸色发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两腿打颤,扑通坐倒在地。
我舒了口气,强忍着胸口的郁闷,把琴缓缓放下:“你放心,我不砸琴,这琴看起来也是件古董,搁到两千年后那就更加值钱,砸了怪可惜的。”
我一松手,琥珀胆战心惊的抱住琴身,当即跳开,离得我远远的,生怕我再发狂。
“我累了,想歇会儿。胭脂,你和琥珀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胭脂和琥珀一脸心悸的走了出去,等她们带上门,我飞快的换装,衣裳照旧换成男服,然而男子的发髻却是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盘不起来的,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顶了一头披肩长发,从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这还真得感谢阴识,大概是原来怜惜妹妹体弱多病之躯,所以将寝室安排在了一楼。这若是搁个二楼、三楼什么的,我哪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见窗就跳?
脚刚踩到实地,忽听跟前有人沉声道:“姑娘,请回!”
我倒退一大步,只见阴禄站在窗底下,躬身向我一揖到底。
有那么一瞬间,我万念俱灰,没想到阴识那么狠,居然连一丝退路也不留给我。我的拗脾气顿时上来了,回去乖乖听从他的话学琴,只怕这辈子都难逃被他耻笑的下场。
“姑娘,请回!”阴禄姿势不变,把话又重复了遍。
我一不做二不休,不等他站直腰,抬手一记横劈,掌缘凌厉的劈在他后颈。阴禄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头朝地的栽下,直接趴到地上不动了。
我的一颗心怦怦乱跳。自打考上黑带,实战时和师兄师弟们没少喂招,甚至还练习过掌劈木板,我向来都是全力施为,绝不留情。这会儿虽然刻意收了几分力道,但是毕竟心里没底。
我小心翼翼的弯腰,伸手试探他的鼻息:“喂,你一个大男人,可别虚有其表,那么不经打啊。”
几秒钟后,我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呼吸:“阴管家,对不住了!地上凉,你躺会儿就起吧。”我吐了吐舌,驾轻就熟的往后院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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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
七百顷田地到底有多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徒步步行了一个上午,原以为自己必然已经走出新野了,可是到田里向耕作的农夫一打听,却发现原来自己还在阴家的地盘上打转。
土财主!阴家果然有钱,据闻阴丽华的父亲阴陆在其七岁时便已过世,可以想象一个如此庞大的家业从此压在长子阴识肩上,他需要有多大的胆识和气魄来一肩担起这个重担。
一方面怀着对阴识的点点愧疚之意,一方面又不甘心被他禁锢在狭小的房间里,乖乖的做大家闺秀,我内心交战不已。
到得晌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出门时逃得太过匆忙,身上连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带。路旁荒僻,除了庄稼竟是连个歇脚的馆舍也不得见。
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两千年前的落后,不禁更加怀念起在阴家的锦衣玉食来。阴识虽然要求甚严,但至少他对我这个“妹妹”还是挺够意思的。
好容易过了庄稼地,在穿过一片树林后,我终于无奈的承认自己迷路了,在林子里绕了半天跟鬼打墙似的,愣是没能走出去。
绿荫华盖,鸟鸣虫啾,好一派早春气息。
我腿软无力的扶住一棵树,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就算阴识让我琴棋书画无一不学,我都不敢再这么任性了。
“哞——哞——”
我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侧耳再听。
“哞——”
果然没错,是牛叫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从左边树丛后传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拨开一人高灌木丛,我的眼前不禁一亮,一辆牛车赫然停在树丛后的空地上。
“天不绝我!”我兴奋得手舞足蹈。
“什么人?!”还没靠近牛车,猛听身后爆出一声厉喝,“好呀,居然还有人敢偷我们哥仨的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刚要回头解释,突然眼前一花,一团白晃晃的迎面袭来,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沉腰扎马。
当地声,那团白芒落在车辕上,砸出点点火星。我凝神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一柄长剑直直的劈入木辕三分,剑身颤巍巍的嗡嗡作响。
握剑之人,是个身材高大,年纪在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字眉,眼睛瞪得跟狼一样。在他的注视下,我心脏一阵痉挛,那种不受控制的剧跳感觉再次出现。
其实他长相原本不恶,只是为了突显自己的霸气,有点刻意装酷,硬是摆出一副了强悍的架势。不管他是空摆架子,还是真有本事,至少他手上有剑,而他……刚才那一剑,货真价实的向我劈了下来。
心跳在数秒钟后恢复正常,这个时候后有凶徒,前有恶霸,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化解此刻的危机。
“子张,剑下留情!”斜刺里有个清爽的声音忽道。
我脖子僵硬,连头也不敢回,只是死死的盯住了那个叫子张的手中长剑,我怕他趁我分心的时候再一剑劈来。
看样子,我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雷!而且还不只是一颗,这一踩便是三颗。
边上那个说话的人靠了过来,伸手去拦子张的手,小声道:“别紧张,只是个小女子。”
身后一开始鬼叫吓人的男人也走近,我能清楚的听到他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即使是个女子,可她想偷我们的牛车,不能轻饶了她!”
“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们的牛车了?”我一时火起,猛地拧身,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孔。
那个人个子长得很高挑,身材极瘦,长脸,倒挂眉,鹰钩鼻。这种种加起来都不算得什么,关键是他的脸色,面无血丝,活脱脱的跟个白无常似的。
我的气焰被他的样子吓得熄了一大半,见他眉毛一挑,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忙笑着打哈哈:“我真没要偷你们的牛车,我只是迷路了,见有车停在这里,想过来找个人问问路。”
白无常将信将疑的瞥了我一眼:“这女子虽然穿得不伦不类,可是衣裳料子不错,不像是穷苦人家出生。”
持剑的子张从车辕上跳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