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纯端着果盘路过,看见一群下人围着凝香苑往里瞅,便好奇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心下也是惊讶不已,连忙赶回去禀报给宋无荒。
此时宋无荒正在院子里荡秋千,赵亦程接到朝廷的快报后立马赶回家换朝服,临走前还苦笑地对她说,怕是又有一仗苦战了,然而……他终于还是让她见了他一面,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这话,慎得慌!
宋无荒咂咂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姐!小姐!无疑小姐在、在惩罚下人!”小纯来不及放下果盘,直奔宋无荒。
宋无荒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宋无疑这是闹哪样!”
她从来不叫宋无疑姐姐,每次都称名道姓,久而久之,外人便觉得她失了礼节或是苛待家姐,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我行我素。
小纯将宋无荒昏迷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末了,居然还感叹一句:“原来是我误会大小姐了!”
尼玛!气死老娘了!
这是宋无荒的第一反应,她猛地站起身,给了小纯一个爆栗:“我怎么会养了个这么笨的丫头啊!宋无疑这哪里是好心,她分明是怕我挂了到时白事红事相冲,她和摄政王的婚事就要延后了!”
小纯听得晕乎乎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什么挂什么,什么……”
“……”宋无荒脑子停转一秒,发现自己好像吐了许多现在的人都不懂的词汇,于是更正道:“就是……万一我死了,她就没办法按时成亲了。”
小纯恍然大悟,继而往地上吐道:“呸呸呸!大吉大利,小姐长命百岁,才不会那么容易就……反正就是不会!”
宋无荒气笑了,摇摇头,笑不达眼底。
傻丫头,你家小姐……陪不了你多久了。
“小姐,晚上有斗诗会,在相思江上举行,到时候会有许多船舫同在,据说摄政王的船也会来,而且还是斗诗会的主场。”小纯常年跟着宋无荒身边,自然懂得一些,也知道宋无荒最爱这些风雅的诗会酒会。
宋无荒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时,动作一顿,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似乎不太感兴趣。
小纯纳闷地嘀咕:“小姐怎么不乐意去了,以前不都挺喜欢的么……连赵公子都去了……”
“赵亦程也去么?”宋无荒冷不丁听到小纯嘴里冒出的名字,下意识的问道。
小纯似乎被宋无荒的表现给吓住了,呆呆地回答:“是啊。”
“准备衣服!”宋无荒撒开脚丫子往屋里跑,小纯回神后立马跟进房间,找了件朱红衣裙,却被宋无荒丢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找男装!”
“哦……啊?!”
夕阳西下,宋府侧门,一辆马车停泊,珠帘被折扇挑起,向宋府里望去,许久,门口出现一位身着暗红色直裾的翩翩少年,拿着同样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朝车里的人侧头痞笑:“远之兄,您看,如何?”
车里的人轻笑溢出唇齿:“子皈如此,甚好!”
挑起珠帘,俩人相视而笑,一如当年……
“在下宋荒芜,字子皈,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赵亦程,字远之,我比你年长,你日后便是要称呼我一声远之兄!”
“那……得看我心情,远之!”
作者有话要说: O(∩_∩)O古代部分开始啦!
☆、重遇摄政王
江面上,点点灯光,映照水光粼粼,岸边漂着一排排莲花灯,煞是好看。
赵亦程指着那灯火最通明的船舫对宋无荒道:“那是我家的!”
宋无荒:“……”土豪,带我飞!
“你太嚣张了,摄政王都没你场子大!”宋无荒把手递给赵亦程,嘴上还不忘揶揄他几句。
赵亦程似乎很喜欢这句话,扬了扬下巴,笑道:“我比他好千万倍!”
宋无荒后脑挂着黑线。
“远之小儿可算来了!咱们再来一坛女儿红!”
“哟!远之身边那位公子瞧着眼熟得紧呢!”
“啧啧,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远之啊,看来你要把这美字让贤了!”
刚进到里面,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几位身着锦服的公子哥举杯言欢,瞧见宋无荒,立马好奇地凑上来,结果被赵亦程冷冷的一眼给镇住了。
宋无荒拍了拍赵亦程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分紧张,主动接过一位公子的酒壶,竟然仰头饮了起来,其豪爽让在场的人叫好,一时间与在场众人熟络起来。
“对了,还未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见有人这么问道,大家都静了静,听她介绍。
宋无荒笑了笑,看向那位公子,意味深长地道:“在下宋荒芜,字子皈。可还记得我,各位老朋友!”
场面一片死寂,杯盏掉落在地的声音尤为清晰,那清脆的响声让心为之一颤,内心惊骇,所有人都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置信。
赵亦程站在宋无荒身边,嘴角含笑,漆黑的眼眸扫向众人,眼底泛着微微的寒意,仿佛下一刻有人说错什么话,便定要其万劫不复。
这些公子哥,曾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但宋无荒知道,他们表面离经叛道,但内心都一派通明,跟他们结识,年少的她才真正明白那句,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和他们一起,她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也明白人心难测,原来,有的人醉了却醒着,而世人醒着,却是醉生梦死。
大宅门里的宅斗太黑暗,她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恣意逍遥,尤其是母亲出家,长兄出征后,姨娘的欺压,长姐的懦弱,让她不能抛下嫡女千金的包袱,选择与他们断绝联系,而这些“纨绔子弟”在一次宫宴中见到了她,也知道了她不是“他”,被欺骗的他们自然是愤怒的,幸好赵亦程冷静地阻止他们,不惜与他们大打出手,这才平息了一切,但就此,形同陌路。
多年不见,各位纨绔也已经是朝堂中的支柱,有的随赵亦程出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有的成为文官,深得皇室青睐,褪下了年少狂妄的皮,他们与子皈再次相见……
不知是谁,竟然拭了眼角,有人沉默片刻,拿起玉盏一口闷下,这样的安静维持了许久,而宋无荒却恍若不闻,她径自围桌而坐,而赵亦程坐在她身旁。
吃着花生,喝着酒,宋无荒乐得起劲儿,公子哥们都忍不住偷偷瞄她,见她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似乎不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也是憋得慌。
终于,身为赵亦程铁哥们的南钰开口打破僵局:“子皈,你……这样出来,不怕被发现么?”
女扮男装跑到全是男子的船舫上,说出去闺誉算是毁得漂亮了。
“管他呢!老子现在就想快活地过一天算一天!”
时间无多,她总归要做回自己的。
如此放肆的话语,已经许久没听过了,浸渍于朝堂的公子哥闻言顿起同感,三三两两地也开始朝宋无荒举杯,场面开始热闹,畅谈,如同曾经。
南钰痛快言笑:“今天的诗会,咱们可要勇夺头筹!”
“那是!”
“当然啊!咱们是谁!京城才子啊!”
“我看是财子!钱财的财!”
“呐呐呐呐,你这样可就俗气了!”
“没错,俗气,俗气!哈哈哈……”
他们聊得火热,宋无荒时不时也大笑两声,余光瞥见赵亦程笑意不达眼底,用手肘撞一撞他,道:“你今天怎么变闷葫芦了?”
赵亦程轻笑:“你今天怎么变话痨了?”
呦呵,这货怎么忽然转画风了?
宋无荒不服气,刚想张嘴反驳,却被船外的热闹叫喊给打断了,冷不丁地听见一句。
“摄政王来了!”
显然,船内的人都听见了,皆是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宋无荒,也对,反正宋无荒和摄政王那点不得不说的怨恨已经传遍京城了,当事人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喝着酒,还叫琴师换点好听的小曲,而赵亦程一直默默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满眼的笑意。
偌大的船舫,一白衣女子凭栏而望,看见赵家那充满暴发户气质的豪华船舫,顿时无言以对,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搂住,女子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声音细软:“子蓦,无荒醒了,找个时间……我们去解释清楚吧?”
“她不配。”冷若冰霜的脸上,如刀刻般深刻的五官,锐利的双眸,在提及宋无荒时,眼底淡淡地不屑,顾子蓦低头亲吻宋无疑的额头,面上的表情变得温柔,看得两岸的女子纷纷惊叫,羡慕不已。
“嗯……”没有反驳,宋无疑脸上的迟疑一闪而过,待她成亲之后,便可以离开宋家,到时候,宋无荒与她,便没有交集了。
与赵家的船舫不同,摄政王的船上邀请了许多大家闺秀,当然还有一些名震江南的才子佳人,皆是名门望族。
诗会开始了,由顾子蓦将高挂杆上的灯笼取下,灯笼外面写着作诗的要求,以江风,船,和落叶作诗,一些才子纷纷拿起墨笔在宣纸上一展才华,而佳人当然是一旁以欣赏的姿态坐着看风景,有的才女也来吟诗作对几番,场面热闹。
每一个船舫都会挑出十张佳作然后送去摄政王的船上点评,最终获胜的人,明日便会成为人尽皆知的第一才子。
宋无荒透过帘子看向站在甲板上的顾子蓦和……他的未婚妻宋无疑,江风灯火,发丝缠绕,衣袂飘飘,金童玉女,不过如是。
赵亦程眸色深了一分,语气依旧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别看了,帮我研墨!”
“什么?”宋无荒起身,来到案前,一席人都被赵亦程的举动惊呆了,这样的宴会,往常赵亦程不是嫌太闷就是不给面子地吐槽,哪里会主动参与,哪怕他满腹经纶,更不会看那些虚有其表的所谓才子一眼。
宋无荒纤细的手慢慢地研墨,动作很轻,船舫很静,与外面的喧闹隔绝,而赵亦程骨节分明的手执笔在宣纸上流走,动作利落,一如他的个性,但利落中带着眷恋,故意在笔尾处放慢速度,他眉眼如画,认真起来更是整个人都浸入光华,而她嘴角含笑,专注起来仿佛不食烟火。
如果忽略宋无荒身上的男装,怎么看这二位都像是天生一对,只可惜……
此情此景,宋无荒恍若初醒,方才竟然像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鉴赏社,孙离研墨,赵远哲练字的场景,到这时,她才明白,那时他眼中莫名的情绪。
赵亦程写好了诗,众人好奇地过来围观,皆惊叹不已,而他拿起宣纸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赵亦程一出现,四周响起了更加热烈的叫喊,连岸上的百姓都忍不住观望。
栏杆前,赵亦程对顾子蓦对视而立,目光对碰的较量,不分上下,一些大家族的公子也看出俩人暗中较量,与同伴低语几句。
赵亦程的放肆早在京城出了名,只见他抬起手一挥,将宣纸展开,不待众人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宣纸忽然飘落,浮在江面上,他朝顾子蓦咧嘴一笑,清晰可见他洁白的牙齿,顾子蓦脸色顿时黑了。
船内的宋无荒“噗呲”一笑,隔着帘子道:“远之,你好不厚道,我辛辛苦苦研墨,你却把墨宝说丢就丢!”
宋无荒的声音引起了顾子蓦和宋无疑的注意,他们纷纷望去,而帘子后面若隐若现的纤细身影却让人看不真切。
“既然是写给相思江的诗,自然要送给这相思江水,子皈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么?”赵亦程不知道他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