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就算我昏迷不醒,心中还是挂念着宋家,然而……宋家给了我什么?宋家送走了我的母亲,宋家逼我下嫁!我为宋家一生虚度,宋家……照样盛世繁华!”
一席话,满座震惊,就连大堂外守着的下人都闻者落泪。
宋大人指着宋无荒半天说不出话,而两侧的姨娘们也闭了嘴。
宋无荒笑了,眼泪不争气地划过脸颊,但她没有输,她挑衅地看了怔怔的宋无疑一眼,就那一眼,眼底的恨意让宋无疑心底发寒。
宋无疑了解宋无荒,宋无荒甚少恨一个人,惹怒她的人一般都当场被报复回去,所以当从她眼里看到恨意,宋无疑不敢想象如果放任下去,宋无荒会不会毁了宋无疑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无荒……秒变话痨!
☆、谁家天下
房里,灯火燃起,铜镜前宋无荒摸了摸自己的脸,稀薄的肉感让她明白,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
“咳咳咳……”凉风吹过,她捂着嘴咳了起来,小纯打了盆热水,一进门便看见咳得厉害的宋无荒,立马将水放下,关上门和窗,拿起披风覆在她身上。
小纯端起水盆,将帕子弄湿,给无荒拭脸,担忧地皱着眉:“小姐,要不请大夫过来瞧瞧。”
顺了口气,宋无荒深呼吸道:“不必。”哪怕咳得五脏六腑都揪着痛,也不需要请大夫,没有人能够救她,这点,她很清楚。
小纯站在无荒身旁,想要叹气又怕影响小姐心情,只好忍着。
宋无荒平复下来后,由小纯扶着来到案前,执起画卷,缓缓展开,这副山水画是她的心头好,是江南第一画师白见最后一幅作品,看破世俗的他在完成这副画作后便出家了,可能是非凡人所作,画中透出的超凡脱俗也让宋无荒颇有感触。
小纯看见她痴痴地盯着画,忍不住好奇道:“这不是小姐好不容易才抢来的画么?”
宋无荒瞥了小纯一眼:“你家小姐难道是强盗么?”
“喔,不是不是!”小纯连忙摇头,傻笑道:“是三年前花灯会小姐赢得的!”
宋无荒似乎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上扬。
三年前那场花灯会,京城空前热闹,那次她依旧穿着男装出门,去攻陷各个擂台……当然,不是比武,左不过是斗诗斗酒斗琴棋书画,那晚是她至今岁月里最意气风发的一晚,即使后来她以第一贵女的身份被皇室肯定被所有人赞扬都比不过那晚。
每攻陷一次擂台,她都是拿了奖品就走,连个名字都不留,在场少数纨绔子弟认出她是子皈,但百姓却是不知的,即使如此,她在每个擂台都混了个头彩,不少人都知道有个神秘的才子横扫各大擂台,灯会所有收藏宝贝尽数收入她的囊中。
小纯也打扮成小书童,一路跟随,一般女扮男装的场合,宋无荒是不会带任何人在身边的,但花灯会例外,因为需要人提东西。
不管多少宝贝,都不及宋无荒心心念念的山水画。白见画师收官之作,多少慕名而来的才子佳人,那个擂台,才是她的目标!
然而,没想到却出了意外,半路杀出个顾子蓦!
有时候,宋无荒在想,如果不是这幅画,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认真仔细地看所谓的摄政王一眼,天知道,那时她对权贵的厌恶可谓到了一个极致。
白见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但他知道世俗无法做到自清,所以脾气古怪的他想出了个办法,每个上来挑战的人必须在隔间里进行攻擂,彼此都不知身份,便可以高谈阔论,不受拘束,哪怕是女子也可以参与其中,因为大家都看不见其真颜,所以不怕闺誉受损。
宋无荒女扮男装时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奶嗡声,没人会想到她是女子,但一隔绝,就凭声音,大家就不由自主地觉得是个女子。
果然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才俊,这个擂台是宋无荒遇到的最难攻克的,尽管如此,但她还是以惊世骇俗的见解博得了白见大师的赏识,最终剩下她与顾子蓦俩人。
白见出了一道让顾子蓦为难的题目,仿佛知道隔间里那人便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似的,他问顾子蓦,江山意味着什么。
隔间里沉默片刻,继而那人用响亮坚定的声音道:“责任!”
在场的人都爆发出喝彩,连宋无荒都讶然,这人……好认真。
同样的问题,轮到宋无荒,几乎不假思索,拓客人出:“风景!”
“噗——”围观众人纷纷大笑,而白见大师却愣住了,在对手如此精彩的回答后,还能漫不经心,这是主动放弃,还是真当江山如此,继而问道:“为何?”
宋无荒哑然失笑:“江山本就是一道风景,这一世我看见繁华,看见青山绿水,却等不到沧海桑田,自古以来朝代更替,谁家天下,我只求一世安稳,江山如画。”
不求心怀天下,但愿心安理得。
宋无荒的话在当时很是轰动,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朝廷抓到,可是株连九族的,更何况大家后来知道摄政王就在对面,当场吓得腿软。
如果顾子蓦是入世,那么宋无荒便是出世,而白见,正是出世之人,自然赞同宋无荒的观点,于是……摄政王给了个所有观众都满意的答案,但依旧输给了宋无荒的投其所好。
然而,顾子蓦在听完宋无荒的见解时,也是震惊不已,世间竟然有如此大胆恣意的人,能不被世俗迷惑,他想,那人的心,一定是透彻的。
宋无荒险胜,但这时宫里的侍卫也来了,她顿时差点吓尿了,以为是来抓她的,也十分震惊这宫里传消息的速度,心想要是杀她还不要紧,就怕连累整个宋府。
正胡思乱想,却见那侍卫统领朝对面隔间跪下,嘴里高喊:“参见摄政王!”
宋荒芜真的震住了,小纯从白见手上接过画,刚回到她身边就得知对方是摄政王,也是吓哭了,好在她立马冷静下来,决定……遁。
匆匆打赏了几个服侍的下人,叫他们告诉白见大师她现行一步,然后趁乱离开。
混到人群中,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正巧顾子蓦出了隔间,来到擂台上与白见攀谈。
蓦然回首,误终生。
宋无荒从回忆里醒来,收起画卷,对小纯说:“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这幅画,否则有杀身之祸。”
小纯吓得一哆嗦:“小姐,都过去三年了,摄政王怕是不记得您曾经说过的话了。”
宋无荒一怔,笑笑:“就怕他巴不得除掉我,看到这画怕是要大做文章。”
秋天渐渐离去,大清早,露水还挂在叶子上,穿着深衣披上朱红色的披风,墨发更衬得她唇红齿白,不着粉黛,却似火惊艳,通身的华贵让人不敢与之同站一台。
踏着落叶,呼吸着未被污染的空气,早晨的雾气微散,景物朦胧,朦胧间,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步行,街道行人稀疏,但每个与她擦肩的人总是不约而同地回头。
“咳咳……呼!”宋无荒掩嘴咳嗽,艰难地喘气,天气越发恶劣,她的病就更加严重了。
宋无荒收好伞,进到一家首饰铺里,掌柜的是位和善人,宋无荒以前没少帮他鉴赏过首饰,掌柜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寒暄几句,今天店里意外地多了几个人,还是认识的。
“无荒……”宋无疑惊讶地看着她,然而宋无荒却只是点点头,没有其他表示,目光甚至不在摄政王身上逗留一瞬。
街上马蹄声踏踏而来,也在首饰铺门前停下,掌柜忙不迭地迎贵客进门:“赵将军今儿想挑什么……”
“无荒!”赵亦程看见宋无荒,眼睛漆黑发亮,脸上升起少年清澈的笑容。
宋无荒看见他和掌柜很熟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赵小子这是要替哪位姑娘挑首饰啊?”
想不到赵亦程白皙的面皮渐渐浮上红云,连耳朵都通红通红,看样子,倒真是被她说中了,本来调戏人家的,现在说中了,她的笑意却浅了,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悦:“赵将军驰骋沙场,想不到倒是个绕指柔!”
这话说重了,连宋无疑和摄政王都不自觉地皱眉。
以为赵亦程会生气,却没想到他居然朝宋无荒咧嘴一笑,好不得意:“怎么,无荒这是在意了?”
“在意什么?不就是几件破玩意儿么!”宋无荒抬手将头上的一支金簪取下“啪”地一声拍在案上,对赵亦程喝道:“若是店里的你都看不中,我便将我的送给她!”
“宋无荒你——”赵亦程似乎气得说不上话,他定定地看着她,她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场面忽然僵持,就像外面的天气,明明还是晴天,忽然飘起了小雨。
宋无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无荒,毫无防备,似乎从她醒来那时,便摘下了面具,喜怒哀乐,全然与之前的矫揉造作不同,恐怕,不止是她这样想……宋无疑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顾子蓦,他的目光自从宋无荒进店便没有离开过那抹朱红,眼底的厌恶淡了几分,多的是探究和迷茫。
“咳咳咳……”胸腔压抑不住,宋无荒忍不住咳了起来,好像越咳越难受,站都站不稳,扶着木案,依旧摇摇欲坠。
“无荒!”赵亦程看见无荒这个模样,焦急地上前,伸出手却被宋无荒拂开了。
因为用力地拂手,她身子失去平衡往后倒去,身后的顾子蓦出自本能地接住了她,宋无疑愣住了,赵亦程眼底黯然,却比不过内心的懊悔焦急。
就在顾子蓦欲打横抱起宋无荒之际,宋无荒眼皮抬了抬,几乎眯成缝的眼睛往赵亦程看去:“远之,送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病美人最惹人疼的有木有。。。。好吧,女主比较招人恨。
☆、来世之约
门外,雨淅淅沥沥,淋湿了月白色的直裾,如海洋之心的眼睛远眺灰沉沉的苍穹,水珠一颗颗砸在脸上,晚秋的雨带着寒气,冷入骨子里。
“咳咳,远之……”
屋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赵亦程立马转身来到门前,背靠门扉,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在。”
“……不进来么?”虽然这样说很不恰当,但外面下着雨,宋无荒担心赵亦程染风寒。
赵亦程轻轻地摇头,嗓音温柔中带着点点悲伤:“不了,我方才淋湿了,身上带着寒气,不能与你靠得太近。”
宋无荒无奈地笑笑,在小纯的搀扶下来到门前,叫小纯搬了张凳子,她便侧身坐在门口,头靠着木门,与赵亦程一门之隔,外面的雨似乎不打算停息,而木门却染上了俩人的体温。
“远之……”
“嗯?”
宋无荒苍白的脸上扯出淡淡的笑容,却无比真实:“你相信,来世么?”
赵亦程没有丝毫愣怔,释然地笑道:“当然!”睫毛扑闪,垂眸。
“子皈,来世……我要很早很早就认识你。”
宋无荒微怔,却笑道:“我们本来就很早很早认识啊,比任何人都早。”
“还要更早,早一点找到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赵亦程的话让宋无荒眼角微微湿润,她知道,他说到做到,甚至在她还未到那个世界时,他就已经出现了,他在等待,在守候,而她却一味逃避。
宋无荒深深呼了口气,鼻子微红,门外响起他的声音。
“子皈,皇上下了圣旨,命我三天后出征,三天后……你会来送我么?”满怀期待,又忐忑不安,这样纠结的心情,宋无荒几乎可以想象他此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