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起,就对计量标准进行了统一规定,官府每年都要校准一次。秦国的量制(升斗)也比较科学,是十进位制,不像齐国是四或五进位制。
秦始皇的统一意识特别强,他就是要把秦国的先进标准推广到所有的“新区”去。
在统一的当年,他就下诏统一度量衡,俗称“四十字诏”,把这个诏令加刻到秦国原先的所有量器上。现存于世的“大良造商鞅方升”等文物,就刻着这个诏书。
战国时,六国各自为政,老百姓和官府约定俗成,度量衡各自不同,国与国之间的交易要经过复杂的换算,算得人头晕。秦始皇的这一整顿,不用说,大大方便了群众,促进了商贸发展。
秦始皇还规定,六尺为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这个算法后来也延续了千年,大致不变。
他的第三功,是统一货币。
春秋战国的货币之乱,也足以让人头晕,可以写整整一部书了。像齐、燕用的是“刀币”,三晋用的是“布币”,楚国用的是“蚁鼻钱”,五花八门。这些钱币,当成艺术品看,是绝佳;如果要互相兑换,一个人的脑袋还真是算不过来。
秦国使用的货币,是方孔圆钱。秦始皇统一后,制作了法定货币“秦半两”圆钱,与黄金并用。其他商周以来作为古老货币流通的珠宝、龟甲、贝币、银子等,统统退出流通领域。
从此,铜制的方孔圆钱作为主流钱币,在我国流行两千年,直到清末才退出货币体系。
秦始皇的第四功,是统一交通。
交通在古代,不光是关乎老百姓出行方便,还关系到国家的税收、征战、行政效率、信息传递、维系边疆等,可说是政治、文化的大动脉。
在没统一之前,各国道路不一样宽,车辆也不一样宽。诸侯为防止外敌侵入,还设了很多关卡,就如现代的“柏林墙”。
于是,秦始皇在实行“书同文”之外,又下令“车同轨”,车道宽度为6尺,全国一样,原六国的所有关塞统统拆毁。
统一之后的第二年,他又下令以咸阳为中心,修建古代的高速路——“驰道”。路宽50步,路基宽厚,埋有金属标杆,两旁遍植青松,壮丽无比。
从统一第三年起,他就在这条高速路上出巡全国,第一次就去了山东半岛,登上了泰山,然后转到琅琊、彭城,看完了南岳衡山才回去。这条路线,就是我们今天开汽车跑一趟也不轻松。
为了防御匈奴,秦朝还从咸阳往北,修了通往边境的“直道”,用以运兵运粮。后来司马迁去北方旅游,走过这条路,看见道路凿山填谷,感慨秦始皇太不爱惜民力。不过这个问题,就看怎么看了。就防御匈奴而言,比较一下秦的气壮和汉初的窝囊,不能不承认秦始皇还是够有气魄的。
秦朝后来又平定了西南,设置了桂林、南海、象郡,涵盖今日的广东、广西和越南北方。为了经略这些岭南之地,又专门修建了“新道”。这些道路网,就是搁到今天,也堪称伟大的实用工程。
秦始皇的第五功,是“统一法令”,这是诸统一中最根本的一个统一。六国灭后,秦国蜕变为史无前例的大帝国,如何统治,如何管理,没有统一的制度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统一之初秦始皇就废除了六国五花八门的礼仪和法律,实行商鞅之法,“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
第二十七章千古一个“秦始皇”(4)
秦始皇废除分封制,等于铲除了春秋以来混乱分裂的根源,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郡县制保障了古代中国以千年为单位的超级稳定统一。
自从鸦片战争清政府战败以后,现代中国人对古代的超稳定结构颇有非议。其实,稳定显然要比动荡好,起码古代中国人享受到了当时欧洲人连想也不敢想的经济、文化繁荣。上千年的安稳日子,怎能一笔勾销?
可是古代人也有思维定势,凡事不问好不好,只问习惯不习惯。秦帝国统一之初,丞相王绾就曾提出,燕、齐、楚故地离中央太远,应考虑当地人民习惯,保留分封制,设置国王。群臣都认为这个“一国两制”很方便,只有李斯反对置诸侯。
秦始皇肯定了李斯的意见,说:“天下之所以苦斗不休,是因为有王侯分封,现在天下初定,又复立国,不是自己找乱子吗?”
不料,统一了八年后,也就是秦始皇三十四年,郡县制好还是分封制好,这个问题又成了舆论焦点。
这就牵出了一个与“秦始皇”这个名字紧紧相连的成语——“焚书坑儒”。
据记载,这一年秦始皇在咸阳宫设宴,召集博士70人前来祝贺。秦在灭六国过程中,有意搜罗了各国的博士70人和诸生2000人,由公家养着。豢养他们,主要是让他们歌功颂德,以今日眼光观之,这也没什么大错。
问题在于,这些博士是喝着六国的文化乳汁长大的,这里面就有一个习惯的问题。祝酒这天,仆射(官职名)周青臣先站出来唱主旋律,他说:“以前秦地不过千里,全赖陛下神明,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耀之地,莫不臣服。废诸侯、置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以来的帝王,都不及陛下的盛德呀!”
周青臣说得不完全错。可惜秦帝国的国祚太短,后又被汉朝有意妖魔化了,否则它留给后人的大概不会是个“暴秦”形象,如果历史也给它两三百年的时间来纠错,它就很可能是个光辉无比的形象。
但拍马屁总有点讨人嫌,原为齐人的博士淳于越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反对:“我听说殷周的国运都长达千年,分封子弟与功臣,为中央的辅佐。现在陛下占有海内,子弟却是平民,一旦有篡位的野心家,您没有辅佐,如何相救?做事不效仿古制而能长久的,我没听说过。现在,周青臣又当面吹捧,以加重陛下之过,他这可不是忠臣啊!”
秦始皇被泼了一头冷水,倒也没怒,他把这问题交给群臣去讨论。
主张郡县制是李斯坚持的,李斯当然要起来辩护,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篇反复辟宣言。
李斯本人虽然也是学者出身,但已蜕变为掌权的政治家,对原先的同类很鄙视,斥之为“愚儒”。他高屋建瓴,不屑于跟儒生们纠缠,只是一句话,就将淳于越等人的意见反驳了回去。
他说:“五帝的统治术不相重复,三代的统治术不相沿袭,各个都能达到大治。这不是后来者故意要相反,而是时势发生了变化。今天陛下创始大业,建立万世之功,其诀窍不是愚儒所能知道的。而且说到三代那么远的事,怎么能去效法呢?”
他的驳斥,就到此为止,而后突然引申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六国旧时周游天下的知识分子,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说起这个话题,李斯的语气就很严厉,千年之下也能感受到他的那股杀气。他说:“过去诸侯并争,所以厚待游学之士。现在天下已定,法令统一,百姓忙着务农做工,士子都学习法令以避免犯法,而诸生却薄今厚古,非议当世,迷惑黔首。”
接着他提出一个震铄古今的建议:“今皇帝已兼并天下,区别黑白而定于一尊,但民间的私学还在非法教学。上面一有法令下来,他们就用自己所学的那点东西来非议,不仅在家里嘀咕,还到外面去街谈巷议,成群结队地造谣诽谤。这要是不禁止的话,则朝廷权威下降,在野派将结成死党。我建议,今后凡《秦记》以外的史书,全部烧毁。如不是博士官,天下其他人不得藏有《诗》《书》和诸子百家着作,应命令地方官把它们全部烧掉。有敢偶语《诗》《书》的,杀头示众;敢以古非今的,诛杀三族;官吏知情不举的,同罪;法令下达三十日官吏不烧的,脸上刻字,罚做苦役。能留下的书籍,只有医药、占卜、种树之书。若有想学法令的,以吏为师。”
李斯这番话,真是骇人听闻,与吕不韦的海纳百川截然相反。他这是极端功利的法家手段,为了尊重权威,连一般的意识形态、一般的文化教育都要取消了。
第二十七章千古一个“秦始皇”(5)
令人费解的是,现在治秦史的专家,多有认为这是有道理的,说是为了结束百家争鸣,统一法令与思想。还有人举例说,六国就曾干过清理图书的事。
可是李斯所建议的“焚书”,那可不是清理掉一点禁书,而是要把文化类图书全销毁。要看书,就看技术书;要学习,就跟官吏学法律条文。
这种极端做法,造成统治者与知识分子的关系极度紧张。知识分子当然不满,就不会给政权卖命,还要到处制造不利舆论,使政权的合法性大打折扣。
秦始皇想不到这些,对李斯言听计从,于是一道《焚书令》发到全国,民间所有的文化典籍统统被付之一炬。好在中央府库还有完整的藏书,不过后来也被“不读书”的项羽在入关后,一把火给烧掉了。
这个文化断层,给汉代的文化重建带来了巨大困难,华夏文化可说是遭到了第一次浩劫。
可叹的是,近世居然还有“四人帮”者流,不学中外先进的治国方法,偏偏去效仿李斯的干法,禁绝丰富生动的文化,让老百姓活得索然无味。学史学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结局,当然也就比李斯强不了多少。
李斯实际上也是个没有治国经验的激进派,视历代统治术为腐朽过时之物,他以为“法令”能至高无上,取代文化与道德。他又迷信官吏万能,以为有了忠心耿耿的官吏,连教师也可以不要了。
其实法律只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要想官民都守法,还得有良好的文化、道德氛围,天下人如果都成了无知无识、狠如禽兽的乱民,靠法律能镇得住吗?官吏也是同样,不要教育,不讲道德,怎么能有合格的官员?像李斯这种人,在法家中也算是极端的,思维中缺少一点基本逻辑——他以为,如果一个人吃三张饼能饱,那就直接吃第三张好了,头两张饼不吃也罢。
他提出的焚书,开了人类文化史上的恶例。六国那会儿,君主多少都还标榜自己有文化,贵族交往聚会不念两句诗是不行的。李斯却要挖掉人头脑中的文化,百姓偶尔说两句《诗》《书》,都要砍脑袋,这不是要退回原始社会去吗?
“焚书”事件后,接着又发生了一桩“坑儒”事件,其案情扑朔迷离,给了秦朝的知识分子最致命的一击。
秦始皇做了千古一帝,起码在中国历史上无人可比,不仅李斯这类拥护者是这么认为的,始皇帝本人的感觉也是这样。那么,一般人到了这地步,就“真的想再活500年”了。与我们常人操劳衣食、奔走禄位不同,我们活上70年,大概就很有些不耐烦了。
秦始皇不可能有现代科学意识,他自然要开始琢磨:如何能够长生不老?这也不完全是为了贪图生之享乐,他一天看几百斤的文件,也不见得是什么享乐,这里面,也有为帝国长治久安的因素吧。
秦始皇二十八年,他东巡至琅琊(今江苏赣榆),有齐人徐福(又名徐巿)给他上书,说海上有三座神山,分别是蓬莱、方丈、瀛洲,山上有神仙,长生不老。他请求率童男童女入海求仙,定能求来长生不老药。
始皇帝批准了徐福的请求,给徐福派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