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不太对劲儿。”我犹豫着说道。
“有什么不对劲儿?”
我低头沉思片刻,“要不你先走,我回去看看,等会儿再跟上”
“何必这么着急,等我们回去之后再派人前来探查吧?”白郁建议道,见我神色不为所动,索性道:“若是真的不放心,那我陪你回去看一趟好了。”
我摇头:“我们被擒已过去一天一夜,府中必定着急,要尽快回去报平安,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行动。”白郁昏迷了一天一夜,药性未散就妄动真气,还与那人力拼数掌,虽然硬撑了下来,却也受了内伤,需要尽快返回城里治疗才行。
“你放心,只是回去看看,我自己会小心的。”
见我坚持,白郁无奈,只得叮嘱了几句,我们便分头行动。
离开白郁,我飞身往回赶,一边仔细回想和那人交手的经过。
昨天那人第一次露面时,对我们确实没有杀意,只是纯粹的警告而已,从他言谈中我能感受得出。可为什么一天之后就立刻改变主意了呢?而且他想要杀人灭口,随身的法器却没有使用,我们前后夹击的行动简直顺利地出奇,真的是因为他太大意了?偏偏在死后法器又爆发,将尸身痕迹全部焚烧干净,一丝证据不留……
这一切,若是昨天没有使用移神的术法,也许我不会怀疑,但昨天我已经见到了他阴谋的冰山一角,那神秘的地下古阵,来历莫测的二公子……都让我有种预感,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结束。
我们离开不远,片刻之后便赶回到山洞旁。
火焰已经渐渐熄灭,狭窄的山洞被焚烧地坍塌了一半,几簇小火苗零散跳跃着,碎石沙土遍地。
我用御风诀吹散黑烟和沙土,却见山洞内一片焦黑,满目凌乱,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莫非那人被烧成飞灰了?
那火焰威力甚强,尸身直接被烧得灰飞烟灭也不稀奇。可这样要从何入手呢?灵机一动,我转念想到,不是还有那颗棱光砂吗。
我静心感受那一丝留在砂里的念头,惊喜地发现,真的还在!那颗棱光砂没有被火焰焚化。
立刻寻了一个僻静的所在,使出移神的术法。短暂的头晕之后,再睁开眼睛,是一片黑暗,难道被埋在土里了?还是那人未随身携带,依然留在卧室里?
正想着,身体一阵晃荡,周围四面八方有东西不停撞击着。我恍然,是被人揣在了兜里,周围正是那七八颗棱光砂“同伴”。
一片黑暗中我仔细分辨这人的脚步和轻功身法,片刻之后,发现和第一次的经历几乎毫无差别。心中已经肯定了七八成,他果然没死!
他是怎么逃得性命的?我那一剑可是实打实地捅进了他胸口,是死而复生的特殊能力,还是他一开始就准备诈死。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正想着,头顶上裂开一线光明,一只手伸了进来,将我们一把掏出。
眼前正是昨天见过的阵法中心的高台,黯淡无光的阵法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蜘蛛网,古旧而绵密。他将我和众位“同伴”一起放到高台上,神态郑重,动作小心翼翼。那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孔因为这极端认真的神情而显出一股英气。
我们被摆成一个圈儿,围绕着那颗拳头大小的旧棱光砂,光彩交相辉映,原本力量耗尽而光彩尽失的那颗棱光砂也显出几分剔透来。
然后他,他举高一只手在我们上方,另一只手虚空一划。
我不未了解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就觉得一股热流铺天盖地洒了下来。
半响才醒悟过来,竟然是他的血!
我强忍住躲避的冲动,大觉晦气。情报没探到,先洒了一身的狗血,真是倒霉。
然而那些血碰触到身体,却立刻化为一股热力,像是威力极大的补药融入体内,全身灵气暴涨。血迹很快被吸收干净,看看四周,“同伴”越发明彩耀眼,油光满面,连我自己都觉体内灵气充沛十足。
这种增加晶石灵力的能力绝不是普通的血液能有的,这人是从小服食过某些顶尖儿的奇药吧?
将棱光砂的威力催至最高,他又从怀里掏出数张玉符法器等物,布设在阵法外围,手法娴熟,迅捷精炼,必定是准备了很久。我看得出,他所作的不仅是修复阵法,还在对它进行一些改变,也不知是否多心,那种布设方式,竟像是上古时的传送阵法。
随着他的动作,地底深处传来隐约的轰鸣声,这座沉眠了无数岁月的上古阵法终于要被唤醒了。
他神情也越发紧张,连结法印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眼看着阵法被逐渐补完,我心急起来,他要用这个阵法干什么?
轰鸣声越来越近,像是一只猛兽,从亘古的长眠中惊醒过来,光芒绚丽迭爆,照得四面皆白,在狭窄的地下空间中耀得人睁不开眼。终于,如银白光越来越凝聚,在高台处汇聚成一道雷电,嗞嗞作响。
身处雷电的最中心,我只觉全身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啪”地一声,身边个头儿最小的那颗棱光砂已经支撑不住,直接爆碎成粉末了。我大惊失色,无论他想要干什么,再继续下去,我寄身的这颗棱光砂也要支撑不住了,紧接着又有两颗小粒的棱光砂耗尽灵气,碎成粉末。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隐藏身形,我拼命往旁边一滚,想要脱离这道雷电的笼罩范围。
“呯”地一声,昏头昏脑的我撞到了旁边一颗棱光砂上,撞得它飞弹出去,正好又撞到了另一颗。
都是滴流圆的晶石,这一活动,连锁反应,立刻满盘皆动,四散滚落。
棱光砂纷纷跌落到地上,脱离了阵眼,雷电缺了本源,顿时力量大减。
原来被强烈的电光笼罩,那少年也看不清台上的情景,见雷电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大惊失色,一步冲上前。
这时高台上最后一颗棱光砂也炸碎成粉末,失去了中心的阵法顿时失控,雷电化为疯狂的巨蟒,在空间里翻滚回荡,轰鸣连连,尘烟坠落。最终汇成一道惊雷,当头劈下,震耳欲聋。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猛兽张开巨口。
从高台上落下,我正准备往缝隙里滚,却觉身下一空,顿时往下跌去。
而那少年也躲避不及,惊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同时电光散成的烟雾如旋风般涌入地下,笼罩住我们。
猝不及防跌入深渊,身边尽是迅速坍塌的泥沙碎石,深远的轰鸣中,头顶的光芒越来截止遥远,终于,裂缝如巨大花瓣慢慢合拢,最后一道光线隐没,周围只余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场下坠几乎无穷无尽,厉风呼啸,腾风驾雾般,直到剧烈的撞击传来,黎玥只觉全身都要被撞散了,连灵魂都地震成碎片。幸好棱光砂材质坚硬,不然真是有死无生。
这里是什么地方?四面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自己,棱光砂天然发光,虽然微弱,在这无丝毫光线的地底却格外抢眼。被那道闪电击中,又经历了这么久的下跌,这里应该很深处了吧。不过无论在哪儿,幸好我本体还在上面,只是这颗棱光砂要废弃了。
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我立刻默念移神的口诀,片刻之后,睁开眼睛,竟然还是一片黑暗的地下!
怎么可能?我连忙继续尝试,可不管我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像是被生生困在了这粒晶石中一般。
别着急,别着急,也许是我所记的口诀有误,反正等功体耗尽,移神的术法会自动解除,返回本体,我安慰自己,却又猛地意识到,按照上次移神的时间推算,这次应该早就到了时间了才对!
从未想过会出现这处情形,我顿时慌了心神。这下子怎么办?难道要困在这石头里一辈子?等等,白郁已经返回城主府了,只要他将消息带回,父王肯定会派人前来寻找,我躯体并未特意隐藏……是啊,不用着急,只要父王找到我的身体,一定有办法将我的魂魄唤回的。
意识到这一眯,终于慢慢静下心来。先看看这周围是哪里吧,还有那个少年,好像也和我一起跌下来了。在哪里呢?
一想到他,忽然心神一动,立刻感应到他好像就离我不远。真是奇妙的感觉?我心中纳闷,还是依循着直觉向那边蹦蹦跳跳而去。
变成晶石真是不方便,笨拙地跳了好一会儿,才走完这小段路。
绕过这一块巨石,一个人影映入眼中。他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念至此,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个肯定的念头,他还活着!
我愣住了,跳到他面前,他头脸都是血迹,混合着沙土,狼狈不堪,伤势极重,却还有一线若有若无的呼吸。
真是活着呢……我漫不经心地想着,但视线落到他满头满脸的血迹上时,整个人忽然僵硬了。
我终于想到,这诡异的心灵感应因何而来了,还有我为什么无法脱离这颗晶石,返回本体了。
这个推测实在太过恐怖,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该死的,我成了他的血契灵兽!!!
第二十七章 重返地面
一方若是死亡或者受伤,另一方就会有感应,这种奇妙的灵魂间的牵绊,正是缔结血契之后才有的效果,随之而来的还有契约双方灵力的分享,难怪至今我的灵力都未彻底耗尽。
血契只有在生灵之间才能缔结,一颗无知无识的石头是不可能成为灵兽的,偏偏机缘巧合,我寄身在石中,使得这颗棱光砂暂时变成类似小妖怪一般的存在,符合了缔结契约的条件。
难怪刚才移神的术法失效了,也是因为契约的捆绑作用。
简直是奇耻大辱!胸中涌起的愤怒难以言喻,堂堂的魔界公主,未来的魔界帝王,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出了这种乌龙,变成了卑贱之人的血契灵兽。我气得头脑发晕,半响才清醒过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解除这该死的状态。血契是一种以血为媒介的踌躇咒法,刚才他把血滴到我身上,再加上阵法中的雷电同时击中我们两人,无意间连通了双方灵魂,才会造成这种后果。想要解除……对了,只要血契一方身亡,就会自动解除。
只要他死!我立刻跳起来,怎么弄死他呢?
看他这幅模样,似乎也活不了多久,但这种丢人的事儿,我一刻也不愿拖延。四面一看,我们正身处凸起的峭壁上,下方就是漆黑的深渊裂缝,把他推下去,不信摔不死他。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杀一个人。我立刻行动起来,跳到他的肩膀处想将他撞下去,奈何现在的身体只是一颗小石子,撞了几次,不见成效,反而换来另一种效果——正竭力蹦跶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我拍进了土里。
黑暗笼罩中,细微的呻吟声响起,我立刻意识到:他醒了!
想跳起来,奈何他压得死死的,一点儿也不像刚醒过来的人。半响,手指在我周围扒拉了两下,将我捏在指尖,举到眼前。
尘土簌簌落下,落在那张比鬼好不了多少的脸上,赤血含着黑泥,满脸狰狞,那双原本明朗的眼睛也只余一片昏蒙。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半死不活,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东西。
他举是摔傻了吧?
然后他的视线茫然地落向远方,那里只是一片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四面八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忽然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