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这回却不冷不热的兴致不高,仅是微微颔首,慵懒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冯嬷嬷便自己起身,照常的凑到林氏耳边低语,随即,林氏脸上便有几分笑意,点点头。
“夫人……”琥珀有些懦懦的走进来,尽量小声说话,生怕林氏降怒。
林氏看她这般神色,也知晓了一二,偏生还做出耐心模样,道:“二爷呢?不是让你去请了吗?”
琥珀忙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声音更是低至尘土里,小声道:“二老爷道,今个留宿在柳姨娘屋里。”
说完,便更是伏低身子,缩小自己存在感。
林氏勃然大怒,拍掌而起,咬着牙恨声道:“好个柳姨娘,是个有本事的。”
很明显,那柳姨娘持宠而骄,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是柳大人赐给二老爷的,便无法无天,敢不把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心头,到底是自己忙着对付叶蓁,忘了对她施压了。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
琥珀不怕死的又嘀咕了句:“奴婢临走前,还听得柳姨娘的奴婢私下说……二老爷要把柳姨娘抬为贵妾。”
林氏便笑了,摩挲着手指,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让琥珀下去,琥珀立即爬身而起便走了,幸的自己捡了条命。
好个柳姨娘,在老爷枕边吹风?到底是要挑战她主母的威严了?想扳倒自己,还嫩了些。
冯嬷嬷跟着林氏许久,哪能不知她的想法,看主子狠毒的眼神,便会心的一笑:“夫人当真是不能由着那个贱人了,要挫挫她的锐气才是。”
林氏阴沉着脸,双眼一亮,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人,便突生一计。
…………
夜晚,林氏与往常一般迟迟入睡,自己常有燃烛而眠的习惯,漫漫长夜,孤身入眠,难免伤感,此时便更恨二老爷薄情,那些个狐媚贱人面目可憎,恨不得把她们全杀了,让她们去勾引老爷。
烛光微微一闪,似是有冷风吹入,林氏不悦的蹙眉,觉着有些口渴,想起身喝杯茶。
刚坐起身子,便见窗子外闪过一丝黑影,她面色一滞,又缓了缓,定睛一瞧,窗外却是无人,是自己太过忧心,看花了眼罢。
松口气,她又下床,走至圆桌旁,伸手作提着茶壶状,眼睛却偷偷瞄向窗户。
这一看,她吓的花容失色,窗户印出一个男子的脸,直勾勾的透过纱窗盯着林氏,嘴唇一张一合:“你害的我冤死……你要偿命……”
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冷风,林氏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强逼着自己冷静,厉声呵斥道:“何人敢来此放肆,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活够了。”
那人却桀桀的怪笑一声,身影飘远了,轻轻一句话却传进屋子里:“冤有头债有主,二夫人,我不会忘了你的……”
阴冷,恐惧,黑暗,涌上林氏心头,她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怒声道:“夏雨,还不给我滚进来。”
今儿是夏雨守夜,故而她应当听到怪声才是,诡异的安静,林氏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便大着胆子一步步走向房门,推开门一瞧。
夏雨靠在门外的雕花柱子上,地上,还有几个硕大的血字。
林氏这回不淡定了,这是,有人捉弄她?
听到动静而出的丫鬟婆子们皆是匆匆披着外衣,发丝未梳,满脸惺忪,有的甚至慵懒的打着呵欠,但看见了这血字,皆睁大了眼,有的胆小的奴婢禁不住尖叫出声。
林氏始终不发一言,微微颤抖的身子却泄露出她内心的愤怒,到底是谁,敢来她的院子装神弄鬼,还没惊动护卫?若是那人来取自己性命,是否也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冯嬷嬷是那群人里最有威信能与林氏对话的,她凑过去先是瞧了下夏雨的情况,松了口气,这丫头福大命大,只是被人打晕了,并不是死了。
林氏柳眉倒竖,冷声道:“今儿的事,你们都知晓该怎么办罢?命可是掌握在自己嘴上。”
威胁,即使如此,那些个丫鬟婆子仍是感恩戴德的诺诺点头,各自摇着头,逼着自己忘了今晚看到的一切。
林氏的衣袖中手指自然捏作成拳状,指甲狠狠的陷入掌心,痛意都无察觉,心里眼里只有那地上几个字:林氏坏事做尽,必有报应
眼中带着嗜血的毒光,吩咐下人把门口血字弄干净了,自己这才回了内室。
…………
雅思院
叶蓁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今晚怕是林氏再难安睡了罢?她不怕林氏想不到自己头上,因为即使林氏察觉是她弄的鬼又有何妨?
其一,她不能与老夫人告状,毕竟是她当初积极劝阻老夫人追查黑衣人一事,若是她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定然下令彻查此事,再者为何黑衣人偏生来找林氏一人?
第二十章 天下第一楼
黑衣人来找林氏,证明林氏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黑衣人脱不了干系,她要是去找老夫人查明此事,也就等于同时承认自己可能是刺杀事件的幕后凶手。
况且,她若是来质问自己,也对自己毫无威胁。毕竟,自己完全可以说不知道,还可以反问林氏为何黑衣人找她?可以倒打一耙,想来林氏也只能打碎牙吞进肚子里,闷不吭声,然后,不了了之。
烛光明灭间,炸出的点滴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夜,静的可怕,隐约只见少女以手撑颔,眸光幽深,若有所思,好一副美人沉思图。
魏成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烛光下,他一脸尴尬,默默的不吭声,做了这般装神弄鬼的事,觉着脸有些挂不住。
叶蓁侧首,微微一笑,道:“辛苦了。”
魏成轻轻咳了一声,别过眼,烛光下少女清秀姿容更美,平日里冷然的面庞也被昏黄的烛光晕染的柔和了几分,有温柔宁静少女模样。
他只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模样才对,叶蓁平时太老成了。
“属下不累,只是那二夫人并未被吓到,效果并不理想。”魏成低沉着嗓音,微微皱眉。
“这样已经够了。”林氏有些后怕,定会在院子里多布置些人手,保护自己,那么,明儿出府,哪里会有许多眼线盯着自己?要的,不过是这个效果而已。
魏成是个粗矿的汉子,不懂女人家的计谋,撇撇嘴,便拱了拱手,又兀自消失不见,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叶蓁也熄了烛火,径自躺在床上,她明白靠装鬼吓林氏根本是无用之举,不过是想提高林氏的警觉以及方便自己明儿出府而已。
林氏那般的恶毒心肠,被她残害的人不计其数,怎会惧怕鬼神之说?她的心怕是都无坚不摧了。
伴着好心情,一夜美梦。
…………
翌日,妙蓝唤叶蓁起身,自个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说昨晚二夫人的院子可是热闹了,二夫人半夜不眠,弄的整个院子不得安生。
也不什么大事,二夫人梦魇了,吓着了自己,大半夜的才心神不宁,出门散心,不巧的惊动了一向浅眠的丫鬟婆子。
原来,林氏是这般掩饰的?真是个拙劣且又莫名其妙的理由,可也没人敢质疑她,自是会抛至脑后,早早忘了。
叶蓁让妙蓝给自己梳了个飞仙髻,斜插了支芙蓉玉镶金簪子,又别了朵芙蓉绢花,那绢花做的极为逼真,远远瞧去当真像是朵芙蓉花。
耳戴一副老夫人赐的东珠耳坠,闪着圆润的光泽,腕间戴着几个成色上好的玉镯子,乃是她平日不曾舍得戴的,今儿却戴着,便是多了几分格外的意味。
又着一袭如火般艳红的对襟长裙,裙摆绣着金色的云纹,隐约透着丝贵气,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又佩戴了枚玉佩,端的是华贵且不失端庄,张扬却又养眼之极。
妙蓝暗想,今儿小姐回魏国公府,这般盛装打扮,是为了给自己长脸?
叶蓁走出内室,叶桦早就来了,正兴致勃勃的背对着她看着那芙蓉花却是出了神。
“哥哥,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叶桦回过头,眼里有惊艳的光芒,满意的笑了,自个妹妹,就是好看,那些个说妹妹是粗俗之人真是瞎了眼。
妙蓝与绯红有些纳闷,小姐今儿出去不带着她们,说是回外祖家不必带着她们,省得麻烦,吩咐她们在院子里打探林氏动静,时刻提防着些。
叶老夫人也并无多加怀疑,还吩咐文嬷嬷准备了些上好人参让叶桦兄妹带去,说不能失了礼数,叶家与魏家的情分,不是一般的,说实在的也是在通过他们拉拢魏国公府,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因着是去魏国公府,故而府上并未派多少护卫随去,且二夫人早就将府上一众护卫调往了自个院子,不知为何,老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晓,也就算了。
…………
马车轻微的摇晃声以及车轮压过地面的咯吱声,叶蓁便有些困意了,若是平日,她定是睡了,可哥哥坐在自己对面,怎能安心睡。
强撑着眼,与叶桦说了些家常。时间倒是过得也快,车夫隔着帘子轻声恭敬道:“大少爷,四小姐,天下第一楼到了。”
便听得叶蓁笑道:“哥哥,外祖母平日最爱吃天下第一楼的玲珑糕了,我们定要多买些才是。”
叶桦也笑了:“自然是的。”
两人下了马车,叶桦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扔给了车夫,便道:“我与四小姐买些糕点便回,你若是无聊,便也进来点壶茶喝喝。”
分明是打发了车夫,这进出天下第一楼的人多为达官贵族或是世家子弟,文雅之人,相聚在此,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他这个粗鄙的车夫哪里去的起,这锭银子还是去对面的吉祥赌坊罢,说不准还能赢回一笔。
叶桦与叶蓁刚进酒楼,迎面便走来一妙龄少女,生的是眉清目秀,穿着浅白色的长裙,便盈盈拜身:“客人里面请……”
叶蓁带着一面薄若蝉翼的细纱蒙面,北楚民风虽开放,但自己仍旧是未出阁的少女,容貌不可示与众人。
天下第一楼分为两层,第一层也就是一楼,是普通的酒楼布置,不过奇巧的是,每两张临桌桌子都被一扇屏风遮住,颇有一番愈遮愈掩的意味。
每扇屏风上的花样也不相同,且那些个屏风都是些珍品,甚至有名家所提笔佳作,却被随意放置在此,用来隔开两桌之间的视线,免得互相干扰?
并不是,分明是想让来的每位客人在喝茶饮酒之余,仍可观赏这难得的珍品屏风,可以修身养性,来的人也可放松身心,不必拘束自己,屏风即是遮挡,亦是雅情。
一物两用,这个想法很奇妙!
不仅如此,门口还特意站着几名清秀少女。身着素雅长裙,端的是儒雅风姿,乃是迎客侍女,个个谈吐不凡,举止言谈皆不同凡响,不卑不亢,淡然待客,服务周到,颇受来客赞赏。
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婉约身姿,望着两人,柔声道:“客人,是要在一层用膳,还是二层雅阁?”
叶蓁便也微微一笑,礼貌道:“我们是来见东家的,劳烦姑娘前去通报一声。”
少女似乎习以为常,仍是满脸柔和笑意:“原来如此,是贵客来了,请随我上二层雅阁,主子已等候大驾。”
叶蓁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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