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步天音,见她张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附耳过去,却让他听到了最让他愤怒的实情。
她说:“告诉你吧!玉花骢是我烧死的,你再不放我走,我下次就一把火烧了你的沈王府!”她说完就偏头晕了过去,沈思安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只想把怀里的女人狠狠摔在地上。但是他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到到她在发烧,烫得吓人,连忙吩咐沈二去请大夫。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你不过是怕她烧死了,皇帝姑父会怪罪下来。你根本不是在关心她。
沈思安抱着步天音离开,下人送了韦欢出府,众人散去后,绿姬独自立于灯火之下,美丽的脸上布满了怨毒的神情。
破阵曲 第十章 卖你自由
步天音后来才知道,那日骂她丑还跟他动手的男人,便是信国公韦孟轩之子。她以前听说过,这韦欢小时候吃药吃傻了导致面瘫,几乎没有面部表情,不懂情感为何物,是以一向我行我素言语从不注意分寸,时常会伤到人。信国公是当今东皇宠妃韦贵妃的哥哥,韦府位居七国公之首,韦欢如此嚣张行事自然无人敢管。
不过步天音心中并无顾忌,哼,等她把身体养好了,就寻机会打得韦欢满地找牙。
今日下了场大雪,她本来愁眉不展的窝在被子里,抱着手炉想着怎么对付沈思安。过了晌午,沈二竟然来找她,说是王爷要见她。她站在窗外看了半晌沈思安捧着张手帕发情,眼里堆满了令人作呕的情意。她心念一动,推门而入。
沈思安不慌不忙的将手帕放进桌案下第一个抽屉里,对步天音道:“烧退了?”
那夜她跟韦欢过招,虽然没有完胜自己却也没吃到半点亏,还毁了他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宝贝。后来兴奋过度乐极生悲发烧晕倒,沈思安这毒夫给她请大夫看病,她当然不会以为他在关心她。他只是怕她死了自己没办法跟步家和皇帝交代,她都明白着呢。
步天音披散着长发,穿了件白色狐裘,隐隐露出里面红色的裙子,将手炉置在桌上,双手无赖的搭在案边,她像个地痞一样笑道:“退了啊,怎么你希望我烧死了?不好意思啊,让王爷失望了。”她瞥了眼书桌上的一叠纸,啧道:“我还以为你给我写了休书让我过来拿呢。”
沈思安也笑道:“你别想了,没戏。”
步天音哈哈一笑,语气讽刺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呢!”
沈思安道:“这话该本王来问,你不是喜欢本王十几年么,怎么突然不喜欢纠缠我了?本王倒是好奇得很呐!”
步天音白了他一眼,道:“我移情别恋的不行啊?你既不喜欢我,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他就算喜欢她,她还不喜欢他这朵“残花”呢。只是这后半句,步天音并没有说出来。她并不想跟他斗嘴,甚至都不想再搭理这蛇蝎种马外加渣男一枚的货。
沈思安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去,思忖了片刻,对她说道:“这沈王妃的位置,你当真不想做?”
步天音连连点头,他这么暗示性的说,就说明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她追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我听听!”
沈思安的确是有条件的,但见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自己,他忽然又有些不想就此放过她,毕竟敢说放火烧沈王府的人,她是第一个呢。过了良久,沈思安压下心中陌生的情愫,神色清明的说道:“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步天音怀疑的看着他。
“你当我沈王府是什么地方?难道你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一万两,本王卖你自由。”沈思安一字一顿回答。
步天音怔了怔,随即痛快的答应他:“一万两就一万两,不过我没钱!你总得让我回趟家筹钱。”
沈思安颌首:“今日起这沈王府你自由出入。”
步天音转身要离开,沈思安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心里突然十分不是滋味,竟鬼使神差的又喊住了她:“等等!”
“干嘛?”她像只好动的小鹿,蹦蹦跳跳转身,看样子是开心的不得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开心,他越是看得不顺眼。
“黄金。”
“什么?”
“我说,一万两黄金。”沈思安勾唇,笑得阴险狡诈。
步天音捏紧了拳头,瞪他“你怎么不去抢!”
“王妃这是在支持我去犯罪?”
“支持屁啊,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不行,我们立下字据!”步天音骂骂咧咧的折身回来,她走得急了,身上的少女香气被风送进了沈思安的鼻中,他心神一动,望向她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荡漾。
只是这情动却被步天音粗鲁的动作生生打断,她一条腿蹬在了椅子上,一手快速的磨了墨,提笔写下几句话,大意是她用一万两黄金买她人身自由,沈思安不得反悔、胡乱加价等。
沈思安觉得她在质疑他,这实在是小儿科,幼稚得很,但还是冷着脸签下了字,步天音半眯起眼睛,又道:“还要盖章!”
沈思安一声冷哼,深觉有趣,连连说了几个喜怒不辨的“好”,拉开第一个抽屉,取出了自己的王章,重重盖在了他的名字上。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步天音那副小人得志的脸上,并没有注意到,那女人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抽屉里。
出得沈思安的书房,步天音就朝着西院走去。雨琦说朵朵还小,她要是再不去看看她,那小丫头估计就不认识她了。看过朵朵,步天音心里就更加郁结了,那小丫头就知道吃吃吃!连她这个“娘”都快不认识了,真不知道沈思安那蛇蝎男人给她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色已黑,王府四周亮起了一排排灯笼,西院人素来稀少,步天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瞧见几队侍卫匆匆的跑来跑去似乎在找什么人,她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料到自己必然是“东窗事发”了。
绿姬款款而来,见沈思安面色不善,也只是规矩的站在他身侧,不敢多说半个字。这时,王府正中央的一排房顶上忽然亮起了一点光亮,清冷月色下,一位少女提着盏白色纱灯婷婷玉立檐上,不是大家正在寻找的步天音是谁?沈思安面色一沉,施展轻功,须臾便落到了她面前。
他上前一步欲抓住她,步天音稳稳后退,丝毫不见紧张。取出纱灯的灯芯,将灯罩从房顶扔了下去。她一手拿着燃烧着的灯芯,一手抖开了那条手帕,冷白的月光下,她瞧着那手帕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沈思安见她要烧手帕,端的就怒了:“女人,你敢动它一下我就废了你!”
步天音装出害怕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哼唧道:“哎呀,吓死人了……”见他要枪,声音陡然一变:“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撕了它!”步天音连灯芯也不顾了,两只手将那手帕撑到了极点,只要她再用力一点,那手帕必被撕成碎片。她余光瞥到了那手帕一角,绣着个小小的“音”字,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你敢!”沈思安朝她大声喊道,“怎么那日欢欢没有一剑刺死你!”他发完火,朝房下方喊道:“沈二!”
沈二飞身掠至他身旁,胳膊上还卡了一个人,正是雨琦!她吓得腿都软了,朝步天音露出哀求的目光,浑身抖得像筛子,几乎是全部靠在了沈二的身上,沈二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刀锋都划破了她的脖子!
沈思安对步天音冷冷道:“一手交人,一手交帕!”
“你给我休书,我还你绣帕!”步天音给雨琦打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破阵曲 第十一章 绣帕被毁
沈思安沉下脸:“我们不是交易好了……蠢女人,你敢撕一下试试?”后半句已经转为怒吼,仿佛步天音拿着的不是一条手帕,而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步天音又不傻,有这不用一万两黄金解决她自由的办法,她为什么要白花那么多钱?她就要拿这手帕威胁他,就算威胁不到,她心里也想要撕了这手帕!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手帕心里就不爽!
沈二只是做样子浅浅割了雨琦一刀,他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去做,并不想真的伤人。他清楚这帕子对王爷而言虽然重要,但他们这两个人这样的身份不觉得这样做很幼稚吗?还有这古怪的王妃,怎么能拿一条手帕去威胁人呢?还有王爷,竟然真的陪她去闹,直接抢回来多省事!
绿姬的身形隐在树下阴影中,她长指一弹,一颗石子朝着房顶上的步天音而去。步天音正欲大怒,小腿处猛地传来一阵遽痛,她一个不稳,踉跄着就要摔下房去!
她极力稳住身形,手中的绣帕却因她东倒西歪的动作如蝴蝶一般飘飞在了半空中。
沈思安顾不得其它,腾身而起,眼看着就要接住那绣帕!
步天音这具身体虽然目前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但她的反应还是极快的,身体稳住的一刹那她便突然伸手隔空一握,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白光缠住了在空中翻飞的绣帕,只听一声声清澈的裂帛之音,绣帕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撕扯开来,在沈思安眼前,哗啦变成了漫天飞舞的彩蝶,沈思安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珍藏多年的绣帕被毁成了碎片,顿时双目爆红,大脑冲血,一掌朝步天音拍去!
步天音刚刚动用不好容易恢复一丁点的灵力,深知自己硬接不下他这一掌,侧身避开的同时勾住了沈思安的腰带,沈思安本就怒火攻心出手,失去了先机,被她一拽瞬间两个人便一起从房顶摔了下去!
落地的姿势步天音计算的十分巧妙,是以她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反倒是习武多年的沈思安,狼狈的趴在了草丛里。他爬起来,瞪着她,却再也顾不得杀了她!他飞身回到房顶,在月光下开始一点一点的拾起手帕的碎片。
他虽然很想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但比起绣帕,他可以先留她几刻小命!
步天音沉沉的目光转为清晰,落到了一棵树下。
她方才摔下去的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个人影从那树下蹿出,是绿姬!
哼!她跟沈思安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陪王八啊。既然这毒妇这么想陪她玩玩,那她也不介意走之前多揍她一个!
步天音活动了一下四肢,只是左手手腕有些脱臼,她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轻轻一转,只听清脆的咯吱一声,她的骨头被正了回来。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面无表情对扑上来的雨琦道:“你回去休息。”
雨琦着急道:“那小姐你呢?”
“我出去一趟。”步天音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感觉她跟了上来,低声阻止道:“不要跟来。回去把脖子上的伤处理好。”
沈二看着步天音的身影消失在深深的夜色里,转身向正对帕发愁的沈思安汇报。
沈思安一脸凝重的盯着那手里失而复得的绣帕发呆,绿姬用同色针线给一片片一块块缝上了,使这绣帕看起来完好如初,看不出一丝破绽。可他总觉得心疼。他心中又气又恨,恨不能把步天音那个丑八怪也撕成碎片!
良久,沈思安头也没有抬,冷冷道:“最好死在外面!”死女人,丑八怪,竟敢动他的绣帕,这简直比动他的玉花骢还要让他生气一百倍!
沈二欲言又止,沈思安道:“有话就说!”
沈二道:“司天监传来消息,说夜间可能会有大雪。”
他的言下之意是王妃再怎么讨厌只终究是一介女流,况且还是圣旨赐婚的,若是再外面出了什么事,王府也不好解释。
沈思安放下手帕,雾气中氤氲的目光放到了窗外沉沉的夜色里,道:“她若死在外面,也与我沈王府无关,是她自己要出去的。”
沈二垂首,不再说什么。虽然他心里觉得,王爷对王妃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