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凝视着他的面容,声音也变得奇异起来了,似乎有着试探的意味:“宇,你可知道,前几日,你二哥曾经入宫,求朕下旨将慕容太尉之女慕容锦儿赐婚于他?”
龙宸宇刚刚收到密报,哪能不知?只是若如实以对,立时便要泄露了他在宫中有暗探的讯自,遂故作震惊道:“竟有此事?不知。。。。。。父皇可曾应允予他?”
皇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反而转过话题道:“宇,朕且问你,你二哥所举荐的孟权佑与人旬何关系?为何你那日会在朝堂上助他?”
龙宸宇身子微微一晃,随即恢复镇静,心念电转,却也想不出皇上问起此事是何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回父皇,儿臣曾在天然居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交谈之下,发现此人熟读兵书,谋略过人,是个良将之人。眼见父皇为北狄之事烦心劳力,儿臣自然应该为父皇分忧,举荐良才,以抗北狄,故而前日在朝堂助他。”
“哦?”皇上瞳眸愈加深沉幽暗,定定地瞧着他瞧了半天,才淡淡一笑,问道,“是吗?宇,你倒是举外不避仇啊!”
龙宸宇心神一凛,不敢掉以轻心。略加思索,索性抬头迎上皇上那难测的目光,将问题反丢给他,问道:“正是如此。不知父皇有何见解?”
皇上又是淡淡一笑,叫人摸不着他的心思。只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又转瞬而逝。他站起来,负手而立,悠悠道:“宇,你真是长大了。时间过的多么快啊,一眨眼,朕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看来,朕是真的老了喽!不过,宇,你。。。。。。真的很好。”
龙宸宇依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妄自搭话,只得垂首沉默不语,今日,父皇似乎每句话都是话外有音,且叫他辩不出好坏来。皇上似是起了感触,眼望着一旁的雕金九盘龙柱,眼光变幻不定,也不说话。屋中顿时陷入了沉寂。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着,龙宸宇韬光隐晦这许多年,性子自是坚忍至极,皇上在位数十年,又是何等的老练深沉,二人一时之间竟似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长长一叹,叹息声中充满了苍老萧索之意。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过身来,瞧着龙宸宇,一字一字地道:“宇,朕答应你,若孟权佑得以凯旋而归,朕就为你跟慕容锦儿主婚!”
猛然不防之下,深沉如龙宸宇,也不禁为这句话震动了,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惊诧欲绝:“父皇。。。。。。您您说什么?”
皇上看着他,眉毛一挑,目光依旧复杂难测,语气倒是颇为温和:“怎么,你不是看上了慕容锦儿那个丫头了么?朕记得你为了她,可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呢!如今,朕应下你们的事,难道你不高兴么?”
龙宸宇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是低声道:“可是。。。。。。可。。。。。。京城;中。。。。。。都传言。。。。。。”
皇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也不在意地道:“那些传言,朕知道。别的大臣应该也知道了。”
想起刚刚父皇提出的条件,龙宸宇心中更是一跳;为何父皇会提及孟权佑?难道父皇已看出他是我的人了么?既然如此,要孟权佑得胜而归,又说他自己和百官都知道传言,难道父皇的意思是。。。。。。他眉着深锁,看着高深莫测的父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上倒是十分坦然:“怎么,宇,你不愿谢恩么?”
龙宸宇忙跪下谢恩,接着惶然不解地站起身来,难道真是自己所猜的意思么?
皇上又看看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忽然充满了疲惫,道:“朕倦了,宇,你且先下去吧!”
龙宸宇昏昏沉沉地走出了皇宫,昏昏沉沉地回到了碧蓼居,仍然猜不透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看看绿幽苑的方向,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还是去跟乔安说说这些情况,看她怎么看吧!刚要抬步,忽又想起孟权佑的密信,干脆一并拿于乔安吧!想着,他拿过桌上的那本书,信手一翻,脸色却忽然大变,又连翻了几遍。最后恼怒地将书摔在了地上。
书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密信?!
龙宸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在片刻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几个应该考虑的问题。
首先,是谁拿走了密报
表面上看来,龙宸宇是如春风般和煦的人,似乎与任何人都可相处甚欢。但事实上,他约不爱与人靠得太近,因此他的碧蓼居一向幽静如绿幽苑,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然而为安全考虑,在碧蓼居外园,却也设有明卫暗哨,等闲人绝对难以出入自如。因此,最有可能的人便是府内之人。
这也不足为怪,在皇位之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他龙宸宇可在皇宫布下暗探,可在慕容府与太子府布下暗探,难道就不许别人在他府内插些个奸细了吗?这个好办,叫汪浮秋一查这两个时辰进出碧蓼居的人,应该可怪易查出此人。
那么,第二个问题也就跟着来了,密报会送到谁那里去呢?
皇位之争现在明显是三个人的争夺,龙宸宇,龙宸烈,龙宸锐。相对而言,龙宸锐性格比较大而化之,应该还不至于有头脑到这个地步,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龙宸烈。从最开始,他就摆明了对自己不信任,处处猜忌防备。如今自己摆明了要与他对着来,再加上慕容锦儿的事情,他应该对自己更加忌讳,也更加憎恨。在自己府上安插密探,他应该最有可能。
第三个问题,密报落到龙宸烈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
从密报的措辞与内容看来,龙宸烈应该很容易便可发觉,孟权佑其实是他龙宸宇的人。而他,只是为他龙宸宇做了嫁衣裳。其实,龙宸宇现在倒颇机瞧瞧龙宸烈看到密报时的模样,瞧他会不会气得青筋暴起?最好就此一命呜呼,他也就此少了个竞争对象。毕竟,如今孟权佑已经开赴边关,他又能奈他其何?难道还能再将他召回来么?谅他也没有这本事,更害怕被人知道此等丢脸之事,因此,也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此事。不过,这样一来,这仇也就结得更深了。但是,皇位之争,原就不可能善终,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这点仇隙,倒也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龙宸宇的心稍稍安定。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查那个内奸是谁!龙宸宇片刻也不耽搁,立时便出去找汪浮秋问事去了。
绿幽苑。
听完龙宸宇的话,乔安立时便想起龙宸烈为此战所耗费的心血,心中微微担忧,瞧着龙宸宇漫不在乎的神情,忍不住出言提醒他道:“你可别又犯了上次的毛病了。我告诉你,龙宸烈对此战势在必得,若叫他得知那孟权佑是人铁人,小心他会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来。若叫他得逞了,只怕你也难有安稳日子过,白白便宜了旁人。”
龙宸宇也在瞧着乔安。果然,尽管他数日不见身影,乔安却依然淡定若斯,似乎早已算定他还会回头找她一般,半点异色都不显,瞧得他心中一阵阵地发闷,却又无可奈何。听见她如此说话,他便不由赌气道:“那又如何?反正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罢了,你又何必这样上心?”
乔安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心中微讶,龙宸宇一向很藏得住情绪,今日是怎么了?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去依然只是淡淡的,随口道:“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却叫我找谁替我做那件事去?”
又是那件交易!龙宸宇恨恨地道:“你怕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依你如今的名声,无论是我二哥,还是我五弟,只怕都很乐意收留你,与你来这么个交易。难道你还怕着什么么?”
乔安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他,平静地道:“龙宸宇,难道你今日便是为了与我争吵而来的么?若真是如此,你还是回去吧。且等你气消了再来。我乔安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闲耗着。”
龙宸宇几乎气个仰倒,霍地站起了身,怒气冲冲地便要离去。却又转头瞧着乔安,瞧了半天,又忍住脾气坐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不说话。既说不清心中那股闷气为何而来,又不知自己今日怎会这般沉不住气。似乎,自己分外受不得乔安的气!
分外受不得乔安的气?!龙宸宇心中忽然警觉,自己的反应似乎太大了些了?他明白,对一个人有情绪,就说明自己在乎这个人;而对乔安,自己的情绪,似乎还分外强烈。似乎自己对她的在乎,已然过分了;似乎,幼时那个固执偏拗的自己又回来了。
某种危险的警告开始在心中作响,却又偏听偏生说不清楚是什么。龙宸宇突然有些迷茫,随即又劝慰自己道:“毕竟,乔安是自己的隐谋,她的才能举世无双,自己想要挽留她原也是人之常情。好意被拒绝,任谁不会生气?自己虽说是城府已深,但终究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没点怒气呢?”
乔安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是淡然的嗓音:“那个内奸,你可查出了没有?”
龙宸宇按耐下心中突如其来的不安,傲然道:“怎么可能没有查出来?我碧蓼居的护卫难道是吃闲饭的么?那个内鬼是个平日里扫地清洁的小厮。那日里,我碧蓼居的明卫暗探都只见他一人出入碧蓼居,只当他是奉命打扫的,没太在意。
“我也已查了他的底细。他原是中尉柳原的下人。后来柳原因受贿被查处之后,他便辗转投到了我府上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跟龙宸烈似乎没什么关系。我却知道,那柳原早已在暗地里朝龙宸烈投诚,因此龙宸烈才会在他事发时暗地里助了他一把,使他免于死罪。哼,竟敢如此无视我龙宸宇,瞧我以后可怎么整治他?”
乔安沉吟着道:“既然知道是谁,便好办了许多。你且先不用急着发落他,只要凡事防着他也就是了,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孟权佑的密报上说的是什么?”
龙宸宇一字不差地说了,顺势也将皇上召他的事情说了,只是隐去慕容锦儿一节,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乔安眼帘半垂,用心思索整理,片刻后便道:“皇上明显已经知道孟权佑是你的人了。不过从他的话听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告知他人,这倒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北狄之事,要有些头疼了。倘若乾于可汗也插手此战,即便以孟权佑之能,只怕也要应付得相当吃力,何况,文义关那些兵将也不能在数日间便换个模样,成为精兵悍将。这一战,形势不妙啊!”
说着,乔安忽然想起龙宸烈与北狄勾结之事。龙宸烈与北狄勾结,究竟是与那个可汗互通有无呢?脑中更是灵机一动,或者,自己先前查不到慕容德与北狄之间的事情,只是因为被他那封书信所惑,一意追查温耽可汗,却将这个乾于可汗给忽略了呢!待会,立时便要摇光传令于无名谷的情报机构,立刻追查温耽可汗之事。说不定父亲之事便要清楚了呢!想到这里,乔安心中一阵震动,一阵喜悦,不自觉地便显了出来。
龙宸宇瞧着深思中的乔安,眼光不知不觉地放得柔和了起来。这时的乔安,似乎与平日里有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