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应该是在抽泣。珍彩想,没娘的孩子最可怜了,想起小时候非常流行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其中有两句词形容的无比贴切,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珍彩虽说有名义上的的母亲,两人相处融洽,每当细想起来,心中仍不是滋味。面前的少年,勾起她的往事,她感同身受,想去安慰他,但是两人萍水相逢,她觉得不好意思。珍彩的大脑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一步一停地走到他身后,开口了:
“你的额娘在天上看着你呢,看到你这么伤心,她也会流泪的。”
他的脊背瞬间僵直,并未回头,而抽泣声已经停止。珍彩开始后悔,其实自己并不怎么善于安慰人的,真不该乱发好心。但现在这情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自己这么大岁数,哄个小孩应该还可以吧。
“我娘亲说,好人死了都会上天堂的,天堂就在天上,是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在那里,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而且他们始终在天上看着我们,如果我们开心快乐,那么他们也开心快乐,如果我们烦恼忧愁,那么他们也烦恼忧愁,如果我们伤心哭泣,那么他们也会伤心哭泣。”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没有任何表示,珍彩接着道:“你看现在天气阴沉沉的,应该是你额娘在天上为你担心呢。”
“真的吗?”他喃喃出声,“她真的在看着我吗?”
“真的。”珍彩肯定的回答,然后走到他旁边,只见他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长长的睫毛湿湿的,看到他这个样子,珍彩母性泛滥,虽然站起来肯定没他个子高,可站着的她还是比坐着的他高出一截,她又走近一点儿,尝试性的伸出双臂,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
“你想哭就哭吧!”他很顺从,然后哇的一声哭出起来,珍彩的胸前瞬时湿了一大片。直到他哭累了,才抬起头。睁着一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珍彩。他的长相不完全像是汉族,应该是少数民族,鼻梁高高的,脸型有棱有角。珍彩拿起手帕,轻轻地给他拭泪,他突然抢过手帕,转过脸胡乱的擦着。珍彩微笑,心想,在这么个小女孩面前哭成这样子,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你还不满十八周岁吧?”他抬起头,看向珍彩,眼中写满迷惑,珍彩继续道:“娘亲说,十八岁以下的都是小孩子,哭鼻子再正常不过了。”
听完珍彩的话,少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珍彩微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彩,今年八岁。”
“我叫胤……,我叫艾祥,今年十二岁。”
“是飞翔的翔吗?”
“不,是吉祥的祥。”
“艾祥,认识你很高兴。”珍彩扯出一抹迷人的笑容,伸出右手,少年愣住了,她直接抓了少年的手,握紧,向下有力道的顿了三下。艾祥如梦初醒般,笑着回应道:
“小彩,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突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天空也瞬时被乌云遮住,变得漆黑一片。两人仰头观望,珍彩边拉着少年的手边说:“要下雨了,先随我来。”
两人快速跑进了附近的一个小木屋,这是果农用来看果园的临时休憩场所。脚刚踏进门,雨点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
“你看,你额娘看到你舍不得她,所以她在天上伤心地哭呢。”珍彩指着外面的雨帘,和艾祥说道。
“那么每次下雨都是有人在天上哭吗?”他若有所思的问。
“那当然了。”
艾祥低下头,白净的手帕,带着点点污渍,他有些窘迫的道:
“手帕脏了,我弄干净后还你。”
“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一定要洗干净后还你。”
珍彩看艾祥严肃认真,点了点头,应道:“那好吧!”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闷。珍彩看着外面的雨,转了转眼珠,扭头对艾祥说道:“这雨怎么也要下半个小时,我给你说个脑筋急转弯吧!”
胤祥一脸的疑惑和不解,微蹙着眉,问道:“半个小时,脑筋急转弯?”
“半个小时是指半个时辰的一半。至于脑筋急转弯,我说完了你就知道了。”
胤祥点了点头,道:“好,你说吧。”
6 彩云的爱情
“嗯,我先想想啊。”珍彩用拇指和食指摸了摸下巴,灵机一动说:“地上一只猴,树上骑只猴,一共几只猴?”
艾祥紧闭着嘴唇,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只能拼命地憋住,他抬起头,轻声道:“八只。”
珍彩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确定?”
艾祥被她一问,又觉似乎有些不妥,但又不知哪里不妥,低声道:“确定。”
珍彩调皮的笑着说:“错了。”
“为什么?”他满脸讶异,复又思考,接着问道:“地上的一只,加上树上的七只,不是正好八只吗?”
“地上一只没错,树上可是‘骑’只猴。”
看到珍彩比划着,他目瞪口呆,重复道:“骑只猴?”
“是啊,所以是两只。”
他张口结舌,然后蹦出来一句:“这不是狡辩吗?”
“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有倒是有,可这明显是障眼法。”
“所以才叫脑筋急转弯啊。”艾祥转念一想,哈哈大笑起来,珍彩微笑着,继续道:“下一个,先生叫学生们画一只小鸟,而你什么都没画,交给他一张白纸,他很气愤。你只说了一句话,却使先生转怒为笑。你说了什么?”
“我?”他用手指着自己,面露惊讶。
“嗯。”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结果,目光炯炯地问道:“那么,我说了什么?”
“小鸟飞走了!”
他用手去拍了一下他那秃秃的脑门,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居然是这样!”
“再说一个,你被关进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间,可是即使你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有办法把门推开,为什么?”
“是不是门后有人顶着?”
“不是。”
“那是如何?”
“因为门是要被拉开的。”珍彩突然想起《的士女王》里的这样一个镜头,里面的男主角使劲全力想把门推开都没能做到,后来女主角爆笑的把门一拉就出去了。她把里面的男主换成眼前的少年,不禁笑出声来。
“你这分明就是……?”一连几个问题都没回答上,艾祥脸色微红,稍稍有些恼了。
“这件事情是真的呢,曾经有一个官差就被小偷关进过屋子,然后他就没能出来,你不用气恼,有人和你做伴的。”珍彩捂着嘴笑个不停。艾祥方察觉居然被女孩戏耍了,但看到她如此开心,也会心地笑了开来。
“这些‘脑筋急转弯’都是谁教你的?”
“都是观世音菩萨在梦里告诉我的。”珍彩慧黠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艾祥突然意识到她是故意逗他的,嘿嘿一笑,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小丫头,居然这么顽皮,看我怎么整治你。”
艾祥举起他的双手,作势要去骚她的痒,两人一个逃,一个追,笑声不断。跑累了之后,他们又说了几个脑筋急转弯和笑话。珍彩看到艾祥腰间别着的长笛,便要求少年吹给她听,艾祥的笛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不知不觉间,雨停了,珍彩向艾祥道别:
“我要回家了,要不然娘亲会着急的。”
“我也该走了。”艾祥神色略微变了变,继而淡淡地笑着,举起珍彩的手帕,问道:“我要怎么把帕子还你?”
“我经常来这玩的,你有时间可以来这找我玩,顺便还给我。到时,我还可以介绍别的朋友给你认识哦。”
两人含笑告别。没过多久,这里就被人买下了。所以,在以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珍彩再也没在这里出现过。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康熙四十一年。珍彩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四年,整日处于这样的环境中,珍彩有时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到底是小孩子还是成人,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珍彩和这个母亲相处得很愉快,四年里,母女两个相依为命,母慈女孝。母亲偶尔做绣活赚些外快,街坊邻居们也很照顾,本来以为,这辈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可是,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珍彩回到家后,看见母亲双眼红肿。彩云喜极而泣道:
“小彩,你爹,他来信了,说下个月要来北京。”
“我爹?”珍彩怔住了。彩云握住她的小手,、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世和爱情,声音哽咽忧伤:
“娘亲本来是一个青楼女子,在十二年前遇到你爹,我们一见钟情,我便委身于他,他也偷偷地替我赎了身。但是,你的爷爷坚决不肯让我进门,所以…”
珍彩愤愤然,滔滔不绝道:“所以,爹爹就把咱们安排到这来了?然后不闻不问,连封信都没有,害得你天天以泪洗面。他太不负责任了,我才不要认他。娘亲,我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婆家,这样的男人不能要。”
彩云赶紧解释:“小彩,你误会你爹了,他不是的,你爹只是情非得已。快十二年了,虽然我们一直没有见面,但是他一直托人照顾我们,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而且,你也长大了,再过几年还是要找个好人家的。”
“娘亲,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能够赚钱养家。”
“乖。你毕竟是王家的骨肉,如果王家能认回你,那么你的身份就彻底改变了。”
“娘亲,我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他调任来京城。那么他爹会让你们相见吗?”
“只有你爹一个人来。”彩云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有些害羞的轻轻地绞着着她的帕子。
“娘,难道你一点都不怨他吗?”
“恨过,可是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不过,还好有你,能看你平安快乐地长大,将来再嫁个好人家,娘就什么都不求了。”
“娘,我说过了我不嫁。”珍彩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自从收到所谓爹爹的书信,彩云的精神特别好,每天总会不自觉地笑,算起来,她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女人的成熟和妩媚尽显在她身上。看着她一脸的幸福甜蜜,珍彩虽然有些不甘心,也替她高兴。此情此景,让珍彩想起了夏雨荷的那句经典台词“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但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不然生命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只盼望她那个爹不要再辜负母亲的一片深情了。
最终彩云却没能等到他心爱的男人,不是他没来找她,而是他死了,没到北京就得疾病死了。彩云也因此一病不起,身体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找了无数的大夫,可是大夫说“痼疾于心,药石无灵。”珍彩每日照顾她,衣不解带,可她最后还是走了。那一晚,珍彩坐在彩云的床前,她不放心的叮嘱道:
“小彩,我可怜的孩子,娘亲没有办法再照顾你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太思念你的父亲了,所以,我想去见他。”才说几句,她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珍彩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早已经泣不成声。彩云接着道:“但是王家不会让我进祖坟的,就把我火化了吧,到时我随风而逝,风儿会把我带到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