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故赤鸾教在大晟的地位一直都是不可动摇的。
直到先帝薨,晟少渊即位。那时的他不能说是懵懂无知,可是即便是什么都懂,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顾命大臣容泗,何穆远一武一文把持朝堂。他不得不交出羽林军的虎符,也不得不下令解散赤鸾教。
只不过他是假装解散,解散了闲众,却保留了精锐……
少渊帝说到这里,龚颜禁不住打断了他,“无名可就是赤鸾教的?”
他把她伸到被子外的手放进薄被里,道:“是也不是。他曾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现在已不在为教里做事,而是直接作为我的暗卫。”
龚颜忍不住切了一声,哪里只是暗卫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保镖兼种马!
他看出她的神思游离,“阿颜,你在想什么?”
她讪讪的回过头来淡淡笑了下,“皇上,请继续说下去……”
第34章 劾何党
他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才继续说起后来发生的事情。
赤鸾教的精锐被晟少渊极力保存下来,并分为宫中和宫外两股势力。其中宫内的势力就潜藏在冰湖苑中。宫内的赤鸾教势力是晟少渊用来自保的势力;而宫外的赤鸾教用来监视各权臣动向。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里会有那么复杂的迷宫阻拦臣妾。”龚颜感叹着,忽又想起什么不对劲儿,她脸色也跟着变得冷然,“皇上既然有如此武功高强的手下,那想杀一个人应该很容易?”
他开始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点头,道:“你是说我可以直接杀了何慕远和容泗?不可。他们府邸本身戒备森严不说,再看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很多事以威信维系。若有一日,朕杀……阿颜!”他注意到她不对劲儿,眉毛挑了挑。
“赵才人……是您杀的?”龚颜嘴唇哆嗦了下,微有哽咽得继续问,“皇上曾说过,冰湖苑里给我指路的是您的旨意。那天投掷给我们指路的石子,那上面的细痕和赵才人床榻的细痕应是一模一样……”
偌大的宫殿,一时间只有香炉里的香料燃烧时,发出的“渍渍”声——
龚颜看着几十人高的殿顶,觉得似向一只巨魔飞在她的上方,随时随地,就要扑下来一样。她不再问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逃下床,衣服也顾不得系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是朕又如何?”他苍凉的声音自十米之外传来。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回过头来看他,像一只小兽一样,眼神锐利,一动不动,寻找着出击的时刻。终于——
“为、什、么?”
叹了口气,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腿像绑了铅般的沉重,“阿颜有不想接受的东西,可以以死相拒。阿颜看见朕杀了萧蓉,决绝于朕。以为朕爱上了别人,就大隐隐于宫,对整个后宫还有朕全部失望……朕没说错吧?”
素十不愿冒充公主和亲大昇,自杀了。
龚颜接受不了他杀了萧照容,害了一场大病。
陈溪出现,那场献舞,她成了他眼中最闪耀的那个,因此她又放弃和逃避了……
心中隐隐的因他的话有些不快,可眼下他的的确确杀了赵才人是事实。她摇摇头,“皇上做都做了,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被她这么一问,不怒反笑,笑过后他又转为满脸严肃,右手朝自己左肩砸了一下,淡淡地道:“朕背负十万万百姓性命。你尚可逃避,甚至轻生……可这天下,何时给过朕选择的机会?”
龚颜冷笑了下,前额的头发帘已汗湿,“皇上以前说杀萧照容是为了救臣妾。可杀赵才人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赵才人的父亲是何党肱骨……先有何昭仪大摇大摆的上门挑衅赵才人。所以赵死,赵父的矛头必然先放在何昭仪身上。臣妾没料错的话,赵大人早已离开了何慕远的营……”
他笑了笑,“说的没错。朕确是此意。”
龚颜不知自己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这样一跑,这种体香就铺天盖地的弥散开来。
她身上的味道不再柔柔的充斥他的鼻腔,故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他也曾奢望过自己是个平凡人家的儿子,哪怕要被贫穷折磨也好过现在这样。他每走一步,无不是认真掂量的结果。
在她还未出现的时候,他倒也还好。这样子下来,其实他的痛苦与挣扎也不比她少。
想到她奔出去的单薄身影,晟少渊打了手势,将房顶上的人召唤而下。
平时好耐力的无名也有些气急,“主上,为何不告诉修仪。赵才人她……”
“告诉她,赵香鸾即使作为一桩利用被杀掉也不亏她?还是告诉她动手的其实是你?”他闷闷的笑开,笑声中含着苦涩。
“主上……”他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显然眼前晟少渊现在的样子在他印象中式从未有过。
“去——把衣服给她的丫鬟送去。”他的眼神迷离,淡淡的飘至遥远的彼端,“庆崇宫离她那里还远得很。”
无名不敢碰主子女人的衣裙,仅从身侧抽出一柄未曾使用过的匕首,顶起衣服去了。
。
又过了几天,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应了“好事不出门、坏事关不住”这句俗语,何苏颦曾在自己的颂仙宫养了个未净身太监的消息不胫而走。说句不好听的,在这泱泱昇宫,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知道他们俊朗的年轻皇帝,在这方面不太正常。然她何苏颦再怎么寂寞,这样偷汉子却是要受下通奸——株连九族的大罪!故现在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正常的思维,列为宫妃小主,无不认为何苏颦是与那男人做了苟且之事才有孕的。
高高的宫墙困住的不仅仅是寂寞的人心,恐还困住了如此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何太师不管自己女儿已经成了宫中众人口中的荡、妇,依旧在朝堂上面色正常不见一丝异常。
唯有慧心人应该不难发现,这位权倾两朝的老太师,这几日的功夫,两鬓似要被白发爬满。
这一日,是阴雨天,例行的早朝上,何慕远依照惯例站在皇帝右侧行列的第一个位置上。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大太监站在少渊帝的侧后方唱喏一声。
何慕远注意到自己旁边似有一道嘲笑的目光,他偏身一看,果然是容泗那厮不假。
被对手嘲笑,何慕远不自觉咬了咬这几日已疼的过火的牙齿,心中终于下了决定。
就在何太师去往韶华殿的路上。
“爹,爹……”一声声娇俏的小女孩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幻听了。
这样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那么熟悉,他似几天前就被这么叫过一样。可其实已是很远很远以前的事情了。是的,自他执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她就没在这么甜甜地喊过他。
值得吗?
何太师摸了摸低垂的苍老的眼角,那里有一丝湿润。
何慕远进入韶华大殿的时候,身上已淋湿,单薄的夏季朝服粘在身上,往日气势不复存在。
站在大殿中央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越来越老的人罢了。
年轻的男子坐在最高位上审视着下方站立的老人,他唇角似笑非笑,眼睛似看着他却更像穿过他,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句话将会是什么……
何穆远身上很是狼狈,脸上却不见一丝卑微。他早就老花眼了,一直靠着汤药维持两眼不那么浑浊。只是自昨天收到晟少渊的送来的那卷账本和自己女儿的亲笔书信,他便再没服药。账本只是他及他的门生贪污的其中一部分记录……至于其他的,也应该早就到了晟少渊的手里。
而女儿何苏颦的信里只写了一个字:逃……
他没有逃。只是站在可这大殿上。他面对着比他年轻的皇帝,接下来的说话口气和神态就像对着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的孩子一样,“皇上,真是长大了。”
“何太师何出此言?”晟少渊站起,手从香炉上漫过,慢慢的走近老人。
“那年您登上帝位的时候才这么高。”何穆远把手在自己的腰间靠上位置比了比,“皇上那么小。先帝除了您又没其他子嗣。”他欲言又止看着他。
“所以何爱卿才对朕如此爱护?”他眉梢有一丝笑意,脸色却是……如沐寒冰。
“苏颦的事,全是老臣……”他跪倒倒在地上,有一缕白发从官帽里溜出来,贴在后背湿透的衣服上,何太师不卑不亢的形状到底是没了,余下的全是悲凉的祈求,“如——皇上肯放过苏颦,臣将服从皇上一切……旨意……”声音落的同时,他的头也狠狠落在地上。
晟少渊睥睨地上的人,视线又从老人的头顶放到远处的地平线、天空,最后,他绕过来人,走了十来步的样子。
他会有所犹豫,只不过是想起昨夜责难他滥杀无辜的女子。
晟少渊只用自己听得见得声音,微叹了一口气:
“何爱卿——”
老人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极是紧张,等待着这位年纪比他轻了三十多岁的男子的答案。
。
半个月的时间,曾联合举国士人势力的何氏一党,就这样如大厦倾塌,砖与瓦全部消弭一空。何党内部要员无一不免的接受了直接来自朝廷最上层授意的严密盘查。
让各级官员,甚至民间巨贾咋舌的是——这庞大贪污集团包括首脑何穆远在内的列为官员,判的最重的罪名竟只是抄家流而而已。
其他罪名稍轻的,或降官,或责令告老还乡。
最末,竟无一人叛死刑。
民间有激进分子,认为皇帝处事相当柔弱。他们认为若不对这些贪官污吏处于极刑,只怕朝中官员依旧敢有样学样。到最后苦的只能还是百姓!
另外的声音则是赞誉年轻皇帝的这一举动实在英明,既使得何氏一党覆灭,又以如此怀柔刑罚缓和朝中气氛,收拢朝中重臣人心。
不过对寻常百姓来说,多是赞誉他们有幸得了这样一个惩恶扬善的好皇帝!
何党垮台后,以容泗为龙头的容党并未趁此做大,却选择了偃旗息鼓。这一举动,却更似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第35章 去买马
“哎哟!这不是容大人!当差累了吧?快来小店喝口水!”热情的酒坊大娘端起身后桌子上一半凉的一杯茶,迎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青年已经走远,“容大人你怎么走了,奴家给您备下的茶,您还没喝呢?”
大娘不顾炎热穿了一件长袖薄稠袄,这一嗓子叫唤,惊得好几个路过此处的人往这边看。容逢笙右手按在刀柄上,被这热情的第二声呼唤的,觉得十分的尴尬,他脖子梗着,双脚也好像被胶着在地面不得动弹。
“冯大姐,何事?”他皱眉转身问道。
“奴家还不是看天气炎热,容大人办差辛苦,早早给容大人备下了碗凉茶喝!”冯氏又把自己的意思重复表达了一遍。
“额……”他眼睛看了看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接过水杯凑到唇边飞速地喝了一口,又飞速地把碗交到冯氏手中,蹿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娘娘,是上次咱们遇到的容大人。”
“次次想要好好玩玩,准遇上这厮!”龚颜抱怨了一句,扯着涛碧进到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
“娘娘好刺激!好像奴婢年幼时玩过的躲猫猫!”涛碧语言中含着一丝兴奋。
龚颜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自己也释怀了,“看来你很喜欢宫外?”
“当然咯!娘娘难道不知道大部分的宫中姐妹都在盼着出宫!”
“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