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轩宥不想争辩,他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忱守煜说,“我没怎么喝,他喝了很多。”
“哎哟,你难得为轩宥说话,难得难得。”
忱守煜选择闭嘴,他说,“下楼吧,去吃午餐。”
忱轩宥起来洗漱,听到楼下响起亲弟弟嗷嗷的叫声,就知道臭小子过来蹭吃蹭喝的了。
忱守煜来到楼下,看到正喝汤的忱轩禾,忱轩禾把脸埋进碗里,他说,“嗯,好喝。”
走下来的忱轩宥黑线满面,向长辈打过招呼,他也入座。
忱守煜接过妈妈端给的稀粥,他说,“爸呢,还没有回来吗。”
守煜妈妈进厨房端上一碟刚刚小炒出来的酸菜,她说,“跟几位叔叔去村上头看祖坟地去了。”
忱守煜抬头看向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忱轩宥也看过去,他说,“上边的操场不是还没有处理吗?”
守煜妈妈看了看几个孩子,她说,“不太清楚,听说有人去敲碎了祖坟地的界碑。”
“啊,不会动到坟墓了吧?”
忱芍虹吃了一惊,忱轩禾也不顾塞着满嘴的食物问,“大年初一谁人这么缺德,就不怕底下的人爬出来揍死他?”
守煜妈妈催促几个孩子赶紧吃饭,忱守煜和忱轩宥相视一眼,两人低头吃饭。
☆、过去,都在风里说
两个人吃过午餐,即刻赶出门去看情况。
忱轩禾边穿外套边跑着追上去,他说,“你们等等我啊。”
三兄弟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留下忱芍虹站在家门口,她伸出手哎了一声说,“小河,你刚才不是说去崆排看球赛吗?”
忱守煜才记起大年初一各村落间的篮球比赛,他说,“轩禾,你不去吗?”
忱轩禾走到哥哥的前面,人挡住小叔的去路说,“帮我,帮我把帽子拉出来。”
忱守煜伸手要帮忙,忱轩宥快一步,他把那卷进脖子里的帽子拉出来,再拍了一掌弟弟的后背说,“别挡路。”
忱轩禾可怜兮兮的看向小叔,“哥欺负我?”
忱守煜拨了拨还是长不大的孩子的头发,他说,“乖,等下别乱来,让我们先走。”
忱轩禾鼻子皱起来,他说,“你说他们敢动我们的老祖宗吗?”
忱守煜和忱轩宥互相看一眼,他们说,“不会。”
忱轩禾拉了一下脖子上的两条绳子,他说,“但愿吧。”
忱守煜想了一下,他说,“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不会?”
忱轩宥解释,“有的人再嚣张,也不能对坟墓动手动脚吧,我们是不相信那些地下的人,可其他人信。”
忱守煜不由失笑,他说,“你迷信。”
忱轩宥伸手搭住身边的同伴,他说,“某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忱轩禾走在前面,他步子快了些,听不到后面的两位哥哥说什么,他竖起耳朵努力听,听不清楚,回头就就见到亲生哥哥特别流氓的举起左手搭住小叔的左肩膀,然后,那修长的爪子顺势拐上去,摸了小叔的脸。
忱守煜把不安分的爪子拍掉,他说,“信不信我剁了它。”
“你舍不得。”
忱轩宥加快一步追上弟弟,他说,“好像有人在篮球场里打球。”
忱轩禾抬头仰望一眼,村上头,之所以命名如此,那是因为这块地在全村的中央,而且是在最上头,所以就这么叫了。
忱守煜赶了一步,忱轩宥等着人来到面前,他说,“已经找不到我们小学时候的教室了。”
两排瓦房教室已经被堆成平地,前两年朱家还霸占了操场,在教学楼的地块上种植东西。
朱家人素来以蛮横着称,尤其是朱大爷,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土霸王,什么都抢,村干部没人敢拿他怎样。
一直以来,朱家和忱家没有过多交集,村子大,两家人一个在村头左东边,一个则在村中落,彼此互不相干,却不知最近几年朱家为什么盯着忱家人不放,似乎是存心挑衅。
忱守煜走上去,以前踏上操场的路需要攀爬,那要爬过一个高度,就依靠操场边沿生长高大的香椿树,他们男生三两下就能踩上去,而女生,有的比较矜持,因此必须等着上边的哥哥或者邻居男生伸手拉一把。
忱轩宥走过操场边沿,香椿树的树叶已经落光,枝头光秃秃一片,他说,“这几颗数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忱守煜站在下边,他抬头仰望。
是啊,什么都不能保留,为与时俱进,他们失去太多东西,就连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也在一点一点被周边的人无情的连根拔起。
忱轩禾站在小叔的身边,他说,“啊呀,好想打弹珠啊。”
忱守煜敲了敲还想捣蛋的鬼头说,“多大了,还想玩泥巴。”
忱轩禾摸摸被弹到的头,他说,“玩心不分大小,再说,要是现在玩,肯定不会用泥巴,直接用水泥,那才够劲。”
忱轩宥看一眼沉浸在美好往事里的弟弟,想起小时候没少让亲弟弟祸害,眉毛不由蹙紧了,要知道忱轩禾所说的打弹珠,其实是用水活了泥土,然后把泥巴捏成一颗颗小粒子,再然后,去捡香椿树上掉落下来的树叶条,就用枝头叼着捏成颗粒的泥巴,然后,拿住香椿树的枝条,摇啊摇,接着泥巴在弹力的作用下,顺利飞走,对,飞走,就飞向很远的地方,若不小心,很可能就直接打到别人的头顶上,因为是泥巴,泥土软,人被打到不是很疼,但任谁都不愿被一颗不知是不是哪个小屁孩用尿活成的泥巴沾了头顶,而且和头发缠绵在一起……
小时候的忱轩禾没少干这种坏事,他去收集了一捆香椿树条,然后回到家里的阳台上,背着爷爷偷偷活泥巴,等活出了一团黏巴巴的泥块,他拿了枝条爬上树,然后一边坐在枝叶繁茂的果树里吹着泡泡糖,一边拿了树条把泥巴拈在木条顶端,接着,站在最高处,甩手一挥,唉哟,路上正惬意行走的大爷大婶,就这么被从天而降的泥巴粒给砸中,别提有多窝火,开口就直骂是哪家熊孩子,又玩弹泥巴…………
忱轩宥十几岁时没少为弟弟背黑锅,谁人被忱家忱轩禾少爷欺负了,那些大人们在村头讨论说起顽皮孩子王,必说及忱轩宥不懂带弟弟,老让小鬼胡作非为。
那时的忱轩宥别提有多冤屈,他说,“难怪我老弟非送他们泥巴,没事老在背后议论是非。”
忱守煜那时总担当起和事老,一边劝着调皮的忱轩禾,一边还要安抚怒气横生的忱轩宥。
忱轩宥和忱轩禾从小就水火不容,要不是有一个小叔煜在一边扑火,想来他们兄弟俩肯定誓死抗争到底,从此楚汉分明。
忱守煜正靠着一颗香椿树回忆往事的点点滴滴,而调皮捣蛋的忱轩禾,他又去捡香椿树条了,他捡了两根,把它们折成一根一根,差不多筷子长短,然后拿出打火机,他点燃了手里的木条筷,随后,把它们戳到蚂蚁窝里。
忱守煜眼前突然滑过几条粗壮的黑线,忱轩宥已经扶额看向别处,他说,“别说你是我弟。”
忱轩禾嘿嘿的笑了,他捅了蚂蚁窝,之后走到小叔身边,他说,“奇怪,操场都铺水泥地板了,怎么还有蚂蚁?”
忱守煜瞥了一眼,他说,“没看到树旁边的鸡腿吗。”
忱轩禾转头四顾,操场上飞奔着几个六七岁的孩子,他们抢了篮球,完全不理会被迫晾在一旁的女生。
按照习俗,女生大年初一不能随便去外婆家,也不能走出村庄,她们能在村里走动,当然,时间必须是过了中午。
忱守煜看不清远处的几个女学生,她们应该都是高中或者大学的女孩子,远看着亭亭玉立,想必心里头那些懵懂的感情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忱轩宥看过去一眼,他知道她们在看过来,想想村里头的年轻人都去崆排存打球了,就剩下忱家三兄弟,谣传忱氏家族为了抗议村里某些人动用到忱氏家族的祖坟土地,他们全族年轻人没有一个报名参与篮球比赛。
忱守煜懒得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栽赃嫁祸,他离开了背靠的树木,跟着忱轩禾走过操场,他们踏过曾经是教室的如今已经是平地的满地是水泥裂痕的空地,忱轩禾踩过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堆,石堆自然是为了建造公共操场而动员全村人搬来,当然,他们做的这些工作村里的相关领导会分发相关补贴费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无私的奉献劳动力,现在的乡亲人,各个懂得算计并且精明得跟鬼似的,他们缺乏了很久以前祖辈流传下来的淳朴厚实品质,也失去了一些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传统观念。
忱轩禾站在那堆石头上面高高俯瞰,他说,“警示碑被打碎了。”
忱守煜看着被大锤子敲过的水泥警示碑,他记得回家过年的前几天,妈妈爸爸和同族的其它叔叔嫂嫂一直在忙,当时忱守煜问,“妈,你还去工地干活?”
忱守煜妈妈当时说,“没有没有,族里的几个人在忙着给祖坟地围起墙面,因为公共操场的事,他们想把祖坟地也给占了。”
忱守煜蹲在被打碎的石碑前,他看向坐在围墙上的忱轩宥。
忱轩宥说,“看来他们故意挑起事端。”
忱守煜环顾了周身。其实祖坟地的存在并不影响操场的建立,而且在公共操场和忱氏祖坟地之间,还有相当可用作操场的空地面积,就算在旁边建立一座楼房,也不用逼着忱氏家族搬迁祖坟之地。
忱轩禾坐在石堆中,他还在捣乱,穿着的运动鞋,鞋底耐磨,他一个劲踩着脚下的石头让它们滚下来,他说,“小叔,你说我们祖坟地有玄妙之处吗?”
忱守煜对这些东西不太懂,他看向悠然坐在刚刚建起的就是用石头堆砌而起的围墙上的忱轩宥。
忱守煜正接着电话,他挂断后说,“这里是根据风水学定下来,其中玄妙,去问三叔公。”
忱轩禾把手放进嘴里吹口哨,他招呼不远处的几位小朋友过来。
那几个孩子,都是五六七岁年纪,对于大一点的哥哥,特别是上大学的哥哥,都习惯用一种敬佩的目光仰望。
忱轩禾掏出了口袋里装着的红包,他说,“小的们,只要你们帮我搬石头,我把这些红包分发给你们。”
那些小孩子正闲着无聊,当听到有人发号司令,各个当即活跃的举起手纷纷答应说,“好呀。”
忱守煜在忱轩宥的帮助下,他也坐在围墙上看着胡闹的忱轩禾。
忱轩禾让孩子们把石头搬去,扔得满地都是,他就想把打扫干净的空地弄乱,满地撒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块,看过去就像乱葬岗。
忱轩宥说,“轩禾,你别胡闹。”
忱守煜难得也跟不懂事的弟弟任性,他说,“由着他吧,反正就算朱家人知道了也不能怎样,毕竟是孩子。”
☆、流年,残忍淌过去
忱轩宥无奈叹气,转头看一眼并肩坐在一起的人,蓦然有一种一生一世的错觉。
忱守煜回头看了一眼,他说,“在想什么?”
忱轩宥转开目光,他说,“在想这个操场建起来后有多少人来打篮球。”
忱守煜看着对方搭起一条腿,那随意的姿态,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远看操场的几位女生,她们停下来转头看着在不远处光辉耀眼的三人。
忱家人出来的年轻俊士,个个不仅优秀,而且英俊帅气,也难怪有的少女春心萌动。
学医的忱轩禾天天跟医书各种手术实验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