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佳人,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就少不了这两样。那几个算盘打了几天,早就迫不及待,而我作为“寿星”,也是最后掏钱的人,当然也少不得不被怂恿。
跟我的这位姑娘是个小个子,眼睛大头发长,画着浓妆的脸倒是看不出年龄。不过从那怯生生的眼神,猜也就不过二十岁。
她是新手,从被推搡着按到我旁边坐下开始,就没敢正眼看我,只学着旁边她那几位驾轻就熟的姐姐,有样学样地管我叫哥。
同事里深谙这种乐子的要数杰森,他眼明手快,抢着搂了个大波妹,两人换着花样互喂了几杯酒,此时已经熏陶陶地找不着北,晃着他的酒杯从我一个劲儿地邪笑。
“要我说啊,咱们景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有点奇怪,小萝莉有什么好,还没玩呢先让你有负罪感。谁他妈来玩还想着又没有侵害未成年人是不是。”
“萝莉怎么了?”接话的是威廉,平时算是跟我走的近些,他爱的大长腿,倒也不嫌弃我爱不爱萝莉。他搂着他旁边那妞儿的水蛇腰,亦真亦假地又问我:“不过我说景哥哥,你好歹也奔三张了吧,明明比我都大两岁,怎么就长着长着比我还小了去,就这么看着;比我们萝莉也大不了多少。你说要是个女的,我他妈就……”
我看他越说越离谱,顺手从茶几上捡了几粒花生米,照着他脸上扔过去,又气又好笑:“你倒说说你就怎样?有酒喝着还塞不住你的嘴,要不要我给你家那位发条信息?”
威廉这个伪单身吓得立马就乖了,松了搂腰的手,胸前合十地求我:“好景哥哥,你可千万别,我跟我家那位说你失恋,今天是来安慰你的。”
我伸腿就踹过去:“去你个乌鸦嘴,你他妈才失恋,你全家都失恋。”
威廉作势往那长腿妞身上躲,豆腐肯定是吃够了,偏还装模作样地大喊:“小萝莉你倒是机灵点拉着你好哥哥啊。行了行了,你今天把他伺候好了,我给你包红包。”
另外那几位听了也都笑着起哄,又是敲桌子,又是碰酒杯地鬼喊:“给你包个大的要不要,哈哈……”
还哈哈个没完了。
“滚啊你们。”我知道他们几个什么酒品,也懒得费嘴皮子,端着自己那杯酒往沙发里靠,也就意思意思的沾沾唇。我是真不能喝了,喝多了还怕犯事。
我倒也不怕会扫那几个仁兄的兴,反正没我不行,有我他们也是各玩各的,酒兴上来也不管红的白的啤的,一杯杯往肚子里灌,跟不要钱,也不要命似的,喝嗨了再搂着各自的妞儿,一口一个宝贝儿的乱叫一气。
小萝莉很安静,但这有违她的职业道德,终究挣扎着抬眼朝我看过来,躲躲闪闪地看了我几眼,又小声叫了声“哥”。
她长得不难看,起码那双眼睛怕人的时候还是挺动人的。但我不喜欢女人,她在我边上坐了这么久,我连她一个手指头也没动。这会儿听她叫我,我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
一直到闹到十二点多,我先去结了账,私底下把那萝莉叫到一边,给了她几张小费,她还缩手缩脚地不敢收,还是我给塞手里才拿了。
本来还想说几句话,看她那又惊又怕又羞愧的样子,到底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她的底细,生活里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又凭什么劝她不要做这一行。
把那几个已经醉得稀烂,大概连爹妈都不认的家伙一一塞进出租车,等他们都走了,我才拢衣服往家走。
我住的公寓离这里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但我还没走出多远,猝不及防地被不知道什么人拽住了胳膊作死地往边上阴影里拖。
幸亏我没喝酒,脑子只是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怕是碰到抢劫的。但我好歹是个男人,个子也不低,拖我那人壮归壮,但一看就醉的不轻,真要动起手,我未必会打不过。
强迫自己冷静,那人要拉我我也没十分反抗,毕竟那条岔道正在修路,路面坑洼不说,钢筋石板什么的也看不清,弄急了说不定撞到哪里。
被拽着走了十几二十米,我一直凝神等着,一看那人被夜风吹的连打了几个喷嚏,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站不稳,我趁机一个下马蹲,同时伸脚往他脚踝上狠踢。
那酒鬼果然吃痛的厉害,嘴里含糊不清地痛叫了几声,又破口数了一阵人体器官,什么下三滥的如数家珍,我听着恶心,只恨不得赶紧往外跑。
我眼睛有些近视,上班会戴眼睛,平时却不戴,这会儿跑起来深深浅浅也快不了,只能一心几用,既要小心脚下的路,又要留心后面追来的恶狗。
但我还是大意了。我跑得是快,但防不住后面那人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他身上竟然藏了匕首,刚捞着我一点衣摆,那匕首就朝我直直地划过来。
我只凭本能抬胳膊一挡,果不其然就被结结实实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说实话刀刃划过皮肤的时候我也没觉得痛,就是眼见着躲不过,心里瞬间被恐惧拽得死紧,真正看到血了,才慢慢感觉到那点痛,先是一点点,然后才是钻心的痛。
我没想到能流那么多血,手盖都盖不住,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迅速往下掉,我怀疑自己连耳朵都坏了,竟然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脑子有点模糊。求生的本能让我晃晃头又打起精神,也不管什么坑洼,只拼了命地往光亮的地方跑。
我得逃跑,我得活着,虽然有点怂,但总不能明知道双拳不敌刀子,我还傻傻地撞过去要说法。我还没傻到自个儿去送死。
没敢再往家那个方向跑,而是沿着刚出来的酒吧街的方向,那里什么时候人都不少,歹徒胆子再大也不敢追过来。
大概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太恐怖,迎面从酒吧出来的几个人男男女女,见鬼似的往四下退开,一个个满脸惊恐,又奈不住好奇朝我探头探脑。
我早跑得腿脚发软喘不过气,流血也让我更加虚弱,哪里顾得上那些人指指点点,捡着酒吧门口稍稍光亮一点的路边就一屁股跌下去。
妈的,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视野模糊,腾不开手找手机报警。还是有个胆子大点的慢慢凑过来,问我要不要帮忙。
当然需要帮忙,除了报警,我还需要一辆送我去医院的车。
我也不知道我在车上还晕了一会儿。
后来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正好听到前头司机“先生先生”叫得挺急。我呼出一口气,他也跟着呼出一口气,看是吓得不轻。
我撑着问他多少钱,中年司机忙摇头,甚至跳下车帮我开了车门,抽着气说你没事就好,赶紧去看医生吧,果然连钱都不敢要了。
伤口在右手上,从手肘往下一点的外侧,由深及浅地斜斜划了一道,少说也有□□厘米,刀口切入的地方几乎能看到骨头,看着的确吓人。
我已经不觉得痛,只是身上一直冒汗,整个人都有点虚脱。
医生给打了局麻,缝针的时候让我不要看,我本来也头晕看不下去,耳朵却格外灵敏,针线在皮肉里穿过的嘶嘶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只应景似的在心理上觉得痛。
缝完针后又打了针,医生交代一堆事,让忌口忌沾水,开的消炎药必须按时吃,换药也要格外小心避免感染,等等等等,我抱着裹成粽子的手臂凝神听了,记得不记得也没精力分辨。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除了医院这个地方仍然灯火通明,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昏睡。
我又痛又累,浑身像散了架,脑子里唯一还残留的一丝念头,就是扑进床里,什么都不管的睡上一觉。
打车回了家,果真是什么都管不了,身体虚的跟踩着棉花似的着不了力,闭着眼扶着墙摸进沙发里,连个裹身的毯子都没力气找,就这么一头栽进黑暗里去。
别说做梦,我这一觉睡得像是死了几百年。
醒来时迷迷糊糊看墙上的钟,才知道已经过了十二点,窗外阳光倒是正好,从半拉的窗帘里晒进来,让我觉得这屋子里也稍稍有了些热气。
我没能愣多久,因为意识回来,我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而我错过了。另一方面我发现还比挨刀子错过会议更倒霉的事,我发烧了。
一摸额头温度还不低,难怪觉得眼皮子都火辣辣地痛,鼻子也塞着。真他妈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倒霉事都上赶着凑一起。
躺尸一样躺在沙发阿里,也不管什么会议不会议,一时间脑子里就只想着,我能活成这样也挺没意思,家人家人跟我断绝关系,爱人爱着爱着上了别人的床,就连偶尔出去喝个酒,也能凭空掉下个神经病。
想想他那一刀子如果不是划在手臂上,而是划在脖子上,或者某处大动脉上呢,说着虽然惊悚,但好歹也就没有后面受的这些罪。
不过再一想,我要真就那么结果了,短短一生落到最后,大概就只剩隔日早上某处小报上,不显眼的一道标题:年轻男子深夜爆毙街头或为情杀。想多了不觉就有些心酸。
自怨自艾到最后,还是抵不过我他妈还活着这个事实,身上再怎么不爽,爬也要爬起来给那个每月发我薪水的人请罪。我也没打算瞒我的老板,有了这段堪称神奇的际遇,他还真不好意思不准我的假。
第四章,霉运
我自己找来退烧药吃了,迷迷糊糊又睡了好几觉,也断断续续做了好几段梦,终于饿得再也赖不下去。
家里没有吃的。我一个人住,除了周末平时基本不做饭,冰箱里只有啤酒,什么能下肚的食材都没有。现在饿急了,也只能爬起来,顶着一身高热下楼去觅食。
锁门的时候无意瞥到门口靠墙放了个蛋糕盒子。昨晚回来晚,人恍惚得路都看不清,哪里还留意到这些,现在看到,那包装还挺精美,牌子我也熟悉。从前跟沈宴住一起,家里吃的蛋糕面包什么的都从这家买。
那混蛋还记得我生日。
不过记得又能说明什么?我从二十二岁跟他一起,之后的几年里,每一个生日都和他一起过。倒是昨天,帮我庆祝的人那么多,连酒鬼和医生都有份参与,偏偏跟他沈宴再没有关系。
靠着门站了一会儿,终究懒得再花心思想他送这个蛋糕到底什么意思。锁门下楼,在附近找了家专做粥品的小店吃饭。可是饿归饿,东西送上来我却没胃口,吃什么都觉得淡,勉强才塞了半碗粥。
热度到晚上就退了,但霉运似乎还舍不得离开我,高热转成低烧,延绵不绝,直到我七天假快休完,回医院复诊伤口时都还没有彻底落下去。
医生的反应比我还诧异,托着我的手臂研究了半天,为了让我心安,最后不得不把寻常人的体质来出来跟我对比,说比我恢复慢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再开些药吃吃,慢慢也就好了。
手还没好利索,上班也不方便,只得又回公司延请休假。老板当着我倒不说什么,只是坐在办公桌后面,为难地皱着眉盘算。
我知道他为难什么。我手头还有几个正在做的项目,其中一个尤其重要,恰好到了要收尾的阶段,如果到期交不了案子,责任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都明白,老板自然也不糊涂,想了两下也就索性摆桌面上说了。他建议我把手头急的活交接交接,这样我在家休息也不会觉得不安。
老板说的字字入情,句句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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