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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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折腰-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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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色裳知道吗?”秋末出阁可会冷死人的,从云阳至李家快则十来天,迎亲队伍人众,至少要走上二十天。李家偏北,气候比云阳恶劣哪。

宫色祺匪夷所思地瞧著弟弟,活似他的话十分愚蠢、可笑。“阿皓,你爹当胡涂了,这个家几时轮到女人拿主意?”

宫皓识趣低首,乖乖饮他的茶。

一般商贾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唾血门第,多是能避则避,情愿损失生意也不愿联姻,色祺却好为人所不敢为,因此苦惨了宫家女人。色裳到底是他的嫡亲妹妹,他怎么忍心推羊入虎穴?

看多闺怨,实在不愿两个妹妹又嫁得不幸福,可惜人微言轻,他无能左右色祺。这辈子除了色祺自己,恐怕没人能动摇他的意念。

“不必通报了,闪开!”

门外起了小骚动,宫皓纳闷地探头。

“二哥,我还没向大娘请安。”见宫色裳来意不善地推开侍从,宫皓决定先避避。他这个妹妹与色祺如出一辙,皆性烈且高傲得听不进任何话。

“你的胆子快耍比莞儿小了,”宫色祺专注地描绘阎王脸廓。“滚吧,晚膳再继续。”

“色裳,别来无恙?”宫皓对入门的妹妹拱手问安。

“废言!”宫色裳绷著脸,懒得一瞥多时不见的兄长。

宫皓好脾气的让出书房,笑笑离去。

“你越来越粗蛮无礼,别忘了这儿是谁的地方,没规矩。女孩子家就要出阁,性子最好收敛、收敛。”宫色祺盘腿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瘦弱的身躯与清秀的脸庞,都让他像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不似二十七岁的成熟男子。

“我不嫁人。”

“我可有听错?”宫色祺大皱其眉。

“我不嫁人。”

凶恶的眼残暴一眯,他不由分说,隔空赏了乖戾的妹妹两巴掌。

“要我嫁,除非宫莞先嫁。”宫色裳恼怒地抚著颊不改其口。见他眼睛危险眯细,

她抽紧下巴,语气死冷地挑??道:“你最好一掌打死我,省得烦心。”

宫色祺加重力道又赏了她两耳光,将倔强的她甩仆进椅子里。“回房去打点嫁妆,少在这儿烦我!”

“为什么不让没用的宫莞先出合,我是你的亲妹妹呀!”颊上的肿烫烧灼进心里,宫色裳失了冷静。

“你怎么老爱与莞儿计较,亲不亲有啥分别,一样是老头的女儿。你先嫁是因为你先生,要怪便去怪娘。”宫色祺烦透了。

“才不,即使宫莞长於我,你也不敢让她嫁人,只要冉沃堂还跟在宫莞身边,你便不敢。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何以连夜赶回来,不是为了我的亲事,是宫莞的亲事让你惊觉到冉沃堂可能替他人效命,这件事惹烦了你。”宫色裳恶意地笑著。“你留不住冉沃堂的,宫莞迟早会离开宫家,他会随他的小姐走,你终究嬴不了也得不道这位“好帮手”!”

可能连他也没发现,他只要一心烦便会闷头刻鬼工球。赢不了冉沃堂,杀了他便是,天下何其大,不愁没人才呀!

“听起来,你似乎知道不少事呢。”宫色祺抓来绫巾,仔细地擦拭刻刀,手微微抖颤。

“你最好杀了我,免得宫莞知道真相。”她怕这个残暴的哥哥,比她强的哥哥……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痛恨两种人,一是背叛他的人,另一种则是面前这种得寸进尺的贱人。

“你不也让亲事威胁到我的一生?”宫色裳怨怼地咬牙恨道:“宫莞凭什么比我幸福,她拥有了冉沃堂,难道还不够多?”执著於冉沃堂,不等於执著於宫莞,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本是一体。

宫色祺搁下刻刀,恍然大悟,“难不成我们尊贵的宫家五小姐喜欢上人家的冉护卫?早说嘛,我可以替你安排的。”

“宫色祺,你休要激恼我,他连替我提鞋,我都嫌脏!”

“啧啧啧,多尊贵的小姐。可惜,你要人家提鞋,也得瞧瞧人家愿不愿意。我尚没能耐让冉沃堂帮我提鞋,你好大的口气。”宫色祺下榻,为免错手打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决定找冉沃堂过招。“重九那日李家会来迎人,你别绷了张死尸脸,触到自己楣头上,可怪不得人。”

“我说了,不嫁。”宫色裳追至门口,倔强的语气中隐含不易察觉的忧伤。

“这么说你是找死罗?”不能利用的人便是废物,留著何用?

“你最好打死我。”

“君子有成人之美。”宫色祺耐性尽失,回身连续出掌……

听闻宫皓返家,宫莞拿著给小侄子的绣衫找兄长叙旧。循声找来书房,她却在房门口怵目惊心地看见宫色裳软软滑下地,口中血水直呕;那个重创她的白衣男子,像落入降阱无法脱身的野兽,发了狂般不停出掌,脸上泛著令人发指的兴奋。

“住手!色祺哥,你在做什么,色裳是你的亲妹妹呀……”宫莞急奔过去,护住放弃抵抗的姊姊。“你……居然连手足也下得了手……你怎么可以……”抱著受伤的手足,她失声痛哭,压抑多年的泪水终於溃决。天啊……他是人是兽,怎么忍心……怎忍心伤害自己的妹妹呀……

“莞儿,你不要你的冉护卫啦,哭成这样。”宫色棋双手环胸,啧啧有声地讽笑,对自己的暴行毫无悔意。“你若不要冉护卫,哥哥我可以勉强收下。”

“住口!你为何将色裳伤成这般,她是手足呀!”宫莞愤怒得全身猛打颤。

“多……多事。”宫色裳脸上沾满了血水,不领情的想推开宫莞,却使不上力。

“来人,快来人啊!”宫莞泪湿衣襟,抱紧宫色裳,焦急狂呼。“来人!”

“小姐……”闻声奔来的奴婢们,如惊弓之鸟,畏惧地候在远处。

“快去请大夫,求你们快去请大夫呀!”宫莞解下貂篷,小心盖上气息转弱的姊姊,温柔的眼满溢哀痛的泪水。宫家经历的悲伤还不够多吗……奴婢们迟疑地瞧向宫色祺,不敢轻举妄动。

“没听见小姐的话吗?还不快去!”宫色祺阔步返回书房,拿起刻刀。

“你走……走开……”让最瞧不起的宫莞怜悯,她宁可自了。

“色裳,好忍著些……大夫就快来了。”宫莞摸出白绢,试著平稳双手,好拭去她嘴角的血水。没有用……血还是一直流……止不住……焦灼的眼泪一滴滴滑落。

“我……我不……嫁……”宫色裳看向宫色祺,忍痛重申。

施力过当,一刀毁了数日的成果,宫色祺气呼呼地砸烂上等黑玉。“宫色裳,若不是应允李家存先,我定一掌打死你。”

一串霹雳响在耳际,宫莞震惊地瞪大波眸,无法接受这个太过残酷的事实。

将、将色裳伤成这般,只因为……只因为她不肯依他的安排嫁人……他竟不念半点手足之情,痛下毒手……

是她的寄望过高吗……原以为残酷是有限度的,他终究是人,不是吗?…对兄长残暴性子傻傻的抱持希望,只因与他骨血相连……人家不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宫色祺不仅没人性,竟连禽兽也不如……

宫莞哭哭笑笑,泪水止住,无法再淌下一滴。对这个残缺的家,她彻底绝望了,哀莫大於心死呀……

“我绝不……嫁。”宫色裳推开宫莞,摸索著门框,固执地想要独自撑坐起。

“别以为我会任你为所欲为,就算是尸身,我也会让你坐上李家的花轿。”宫色祺暴戾的语气有著和妹妹同样的不屈与顽固。

“放过色裳吧,我代替她。”宫莞平静地上前扶住倾斜的宫色裳。

宫色祺不敢相信地一愣,宫色裳却奇异的转怒为笑。

“色祺哥没听见,你……你说清楚点……”宫色裳的笑容扩大,嘴畔的血水与抹不净的血痕,让她死白的面容添上一丝吊诡的艳色。

“我嫁。”宫莞坚定地破涕为笑。

是她不够坚强、不够冷血,不配当宫家人,所以她要离去。

◆◆◆

气冲冲冲出书房,发现风雪已歇,深秋的寒意却依然剌骨。

宫色祺挥开欲替自己加衣的贴身小斯,跃上马背前,瞥见九曲桥上那名器宇轩昂的青衣男子,稳稳行来。对桥这端的人,他似乎视若无睹。

“多忠心的看门狗,片刻离不开主子是吧?”将缰绳甩还小斯,宫色祺讥嘲的踱至路中。

冉沃堂走下九曲桥,冷淡地绕过他,未置一词。

“放心,今天没心情陪你过招。”没有莞儿这个弱点可攻,冉沃堂根本不会还手,他的退让只会更加羞辱人。“有事情问你,留步吧。”

宫色祺异常平和的口气,留住冉沃堂稳健的步子。他没回身,背向宫色祺的身影十分冷漠。

烦躁的挥退小斯,宫色祺踱入九曲桥边的画舫,凭窗傲视一望无隙的辽阔园林。

大地已被连下三日的狂雪洗白,褪去了斑斓色泽。

“我见莞儿妹妹一年比一年清瘦,好生不舍。这些年一直在找三娘,好让她们骨肉团聚,你不会凑巧知道三娘的去处吧?”

“属下不知。”

“啧,除了莞儿,你对其他人向来不留情面得近乎无礼。”宫色祺嗤哼的语气,带有不经心的试探,“冉沃堂,我也算是你的主子吧?”

冉沃堂缓缓回身面对他,“小姐才是属下的主子。”

宫色祺气煞。“在家从父,我兄代父职,如今莞儿待字闺中,再怎么说也是听我的。怎么她是你的主子,我却不是,你说个道理来解我疑惑。”

“老爷将属下给了小姐,主爷亲耳听见,何必为难属下。”不想为已成定局的事再费唇舌,冉沃堂举步欲去。

“若我杀了莞儿呢?”颊际的肌肉隐隐搐动。

“保护小姐不力,是属下无能,自当以身殉葬。”冉沃堂云淡风清的口吻,听不出忠诚之外的情感。

“荒唐!”今日诸事不顺心,宫色祺爆发了。“躲在一个娘儿们身後看头看尾,会比帮我打理宫氏家业重要吗?我不忍你一个男儿汉平庸一生,沦为没出息的阉入。绍果你怎么回报我的赏识,一句他奶奶的“以身殉葬”!枉我拿你当兄弟看待,阿皓、大哥我尚懒得用心思。你打小没出息,大了也未见长进,开口、闭口小姐,眼睛只瞧得下你尊贵的小姐,心思无论怎么转,水远转不出莞儿。好个身殉,现下连死也要缠著你的好小姐。冉沃堂,你他奶奶的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思想、感情!”

“主爷唤住属下,想说的便是这些吗?”冉沃堂一脸置身事外。

宫色祺怒极反笑。他实在很厌恶冉沃堂这种气定神闲的模样。

在冉沃堂出现前,他本是万事顺遂的天之骄子,以为天下唯他独尊。结果与冉沃堂的一场比试,一举击溃他满满的自信。

不服气的追缠冉沃堂到大,几乎被挫折到大。好胜心在缠斗中更形执著,他不服输,宫色祺只能是赢的一方。他宫色祺怎么可能会输?

身手不如冉沃室,他可运用其他优势挽回自尊。任何主子皆有差遣奴才的权利,踩著冉沃堂的自尊,拿他当狗般使唤,让他认清武功卓绝不能代表什么,不管他多优秀,到最後依然得听命於手下败将。因为下人终究是下人,这便是身分差异,他占的优势。该死的老头为何耍将冉沃堂给了莞儿,这下子,他该如何挽回颓势、自尊?求莞儿把冉沃堂让他,让别人施舍他,然後使他更加难堪、更加的输不起?

老头子知不知道他的一时愚蠢,让他陷入多么挣扎的境地?

如今不光是输赢或尊严问题,而是过深、过久的执念,令他无从放弃起。他与冉沃堂只能是主仆关系,绝不可能并立。无论如何,冉沃堂必须听命於他。

“主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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