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内部的权力架构太过分散,各方势力彼此又互不相容,加之刘璋暗弱,使得很多人都心怀异志,别说庞羲那样的大将,就连李异如今也开始考虑,今后该如何行事了。
当初赵韪虽然是刘焉在时的老臣,但他都会暗中联络益州大族叛乱,反对刘璋,对于李异来说,对于刘璋就更没有多少忠诚度了。归根结底,还是外来户东州系于益州本地土著之间的权力争夺。这种矛盾即便是刘琮也要小心翼翼加以调和,何况是刘璋那么无能呢?
这也是为何张松,法正等人选择刘琮为主公的潜在原因,相比之下英武果决,胸有韬略的刘琮才更有人主之风,不跟着他混,难道要给刘璋殉葬吗?
李异的心思,在见到刘琮和荆州军之后,便不可抑制的活泛起来。在他而言,换谁做主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在这个乱世之中,保护家族不受战乱威胁,即便为此背上个背叛主公的骂名,又能如何?
第317章 不过片刻又变卦
成都牧守府内,刘璋皱眉听了半天,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面带忧虑地对黄权说道:“刘荆州与吾同为汉室宗亲,乃如兄弟一般,当不会谋夺益州吧……”
“明公!此言差矣!”黄权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刘璋,心中暗自思忖,我方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相信?不过他稍稍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刘荆州狼子野心,岂能任其领大军入蜀中?权观其所为,拒曹公、驱豫州、夺江东、平交州,这些年来已经羽翼丰满,他能甘于守荆扬而不四顾?他是皇室贵胄不假,可刘豫州还不是一样被他赶去了关中?”
刘璋迟疑道:“据说并非是刘荆州驱赶,而且行前还提供了大量军械粮草。若是驱赶刘豫州的话,又怎会如此?”
“哼,不过是区区一些粮草军械罢了,他若非心中有鬼,又怎会如此好心?刘豫州乃世之英雄,刘琮小儿安敢将其留在心腹之地?故此将刘豫州驱离南阳,他才好东进江东,南平交州啊!”黄权一着急,说起刘琮便直呼其名了。
对于刘璋而言,这种行为是很失礼的。他眉头皱的更紧,看了眼黄权,语气有些不悦:“然则若非刘荆州领兵来援,何人可以与张鲁相抗?”
这话就有点责怪黄权的意思了,其实也不仅仅是责怪黄权,而是黄权所代表的益州世家大族。
黄权苦笑无语,心说要不是你阿翁刘焉,我等益州人士怎么会落得如此尴尬境地?当初随同刘焉入蜀的流民百姓,组成了东州兵之后便成为刘焉手中的屠刀,益州的世家大族可没少受屠戮。至今想来,还有很多人对此耿耿于怀,深怀恨意呢。
相比之下刘璋虽然对益州的世家大族多有优容,甚至使用了大批人为官,但掌握了东州兵军权的庞羲等人,始终是一支很强大的力量。赵韪叛乱之所以失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干不过东州兵,被人家完爆之后,才被李异、庞乐这两个二五仔反水杀害。
“张鲁之患,看似严重,实则未必。”黄权说的嘴巴都干了,可还是没能彻底说服刘璋,这会儿心一横,干脆挑明了说道:“那庞羲不过是养寇自重而已,汉中虽险,户口不及益州一半,兵员匮乏军械稀缺,如何能吞并益州?反倒是刘琮,此次领兵前来,必然心怀叵测,明公不可不防啊!”
刘璋被他说的心烦意乱,忍不住道:“吾何不知庞羲有异志?此次请刘荆州入蜀,亦有对付庞羲之念!”
“嗯?”黄权一听顿时愣住了,他刚才所说的话虽然是针对庞羲,并且为益州大族编户,但却没说庞羲有异志。在他看来这种事庞羲是做不出来的,因为风险太大而收益却很难预料。不过很快想到以刘璋之能,怕是想不到这个主意,于是连忙问道:“此计乃是何人向明公进言?”
虽然之前答应过法正,但刘璋见黄权神色极为郑重,不由说道:“这,这是法孝直所言。”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却是黄权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他看向刘璋,又是失望又是生气,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唉!明公误信小人之言,只怕益州从此之后,再无宁日矣!”
见黄权说的这么严重,刘璋也不觉紧张起来,对黄权问道:“难道法孝直欲对吾不利?可吾觉得此计甚好……”
黄权连连摇头,弄的刘璋心里七上八下,连声追问后,黄权才缓缓说道:“庞羲乃明公所倚重者,即便养寇自重,所图不过其威望军权而已,设若其有异志,必然会全力攻取汉中,唯有如此,才能收其民户为他所用,又怎能屡次被汉中打的自顾不暇?”分析完庞羲,黄权又接着说道:“法正此人实在阴险,危言耸听以乱明公,怪不得明公一意孤行,非要请刘琮出兵相助!若权所料不差,那法正定然已向刘琮建议,此次出兵,必为谋取益州而来!想来那刘琮也早有此意,两者一拍即合,所以才会这么快便领大军进了益州!”
被他这么一说,刘璋也越想越不安,惶然道:“可刘琮已经率军前来,又当如何应对?”
“荆州军战力非同小可,故此权以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黄权见刘璋终于被自己说动,心中一块巨石落下,便好整以暇的捋着寸把长的胡须,对刘璋建议道。
其实刘璋麾下也不是除了东州兵就无兵可用,益州的郡兵尚有五六万人马,只不过像是张任这些将领,都是出自寒门而已。
加上之前王累出使荆州,回来后将荆州军操演之事渲染的尽人皆知,为了引起大伙的警惕,他又故意夸大了荆州军的战力,所以黄权下意识的便认为,力敌是敌不过荆州军的,现在只能用计对付刘琮,或者能够出其不意,一举将刘琮消灭。
刘璋瞪圆了双眼看着黄权,要听听他有啥妙计,结果等了好一会儿,见黄权一会儿皱眉摇头道:“不妥。”一会儿又眯着眼睛说:“难!”好容易见黄权眉头稍稍舒展,却又听他说道:“此事干系重大,需集思广益,权这便去与王从事等人商议出个妥当的法子!”
待黄权起身告退之后,刘璋立即塌下肩膀,扶着案几发愁。他这个人没啥野心,可这天下大乱,他身为益州之主,岂能独善其身?若是按照他的性子,与妻子做个普通人,能够衣食无忧就足矣了。然而肩上这副重担他不想挑都不行,时也,命也……
不过很快黄权等人便真的想出了一条妙计,兴冲冲的结伴而来。
“既然刘琮是应邀而来,明公可遣人去迎接,告知其军情紧急,让其速来成都。”黄权的声音不觉有些低沉:“他若领军前来,我军四下设伏,到时候……”
刘璋听了却大摇其头:“不可!万一刘,刘荆州本无恶意,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加害于他?”
这话一说,黄权等人都目瞪口呆,怎么这不大一会儿,刘璋又要变卦了?
第318章 所言之事可应否
见刘璋又有动摇之意,黄权急道:“明公难道真的要等到那刘琮领兵打到城下,才肯相信我等所言吗?到那时,悔之晚矣啊明公!”
“是啊!那刘琮岂是好相与的?江东孙权如何?交州张津又如何?殷鉴不远啊!我等一片赤诚之心,明公还要如何才肯相信?”王累也从旁苦苦劝道。
刘璋见诸人都望着自己,有的人眼神中毫不掩饰失望之色,还有的人甚至冷哼一声,似乎对刘璋如此快又改变了主意大为不满。
“咳咳,既然汝等都如此说……”刘璋的身子下意识的向后仰靠,垂着眼睑说道:“那便按照诸位所言行事。”
黄权连忙说道:“事不宜迟,还请明公这就派人去迎接刘琮!”
“这些事你们拿主意就是了。”刘璋内心有些恼恨,却不知是恨黄权等人威逼,还是恨自己被看不见的绳索紧紧捆缚,压根动弹不得,几乎令他喘不上气来。巨大的压力使得刘璋干脆不愿去面对这些事情,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起身便要向后堂而去。
待刘璋走后,黄权立即对诸人说道:“既然明公已将此事托付我等,那么以诸位之见,何人可以去迎接刘琮?”
“某去!”王累挺身而出,大义凛然的说道:“前者累便曾为使去过荆州,想来再由我去,那刘琮也会少些疑虑。”
堂上诸位都觉得他言之有理,纷纷对王累投以赞许的眼神,然而当众人正商议着细节之时,却见刘璋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唉,吾还是觉得刘荆州并无加害之意,这样做等若陷我于不义,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天下人的指责!”刘璋摇头晃脑的叹道:“刘荆州是否会谋取益州,都是汝等猜测,以吾之见,不如再等等看。”
说到底,他还是不完全相信黄权等人,毕竟他虽然重用黄权等人,却是迫于形势使然,内心中未尝不对黄权等世家大族有所提防。方才黄权等人步步紧逼,让刘璋心烦意乱头疼不已。然而当他离开正堂之后,立即又清醒过来,心中暗道,若是放手让黄权等人对付刘琮,可这骂名却是要自己来背负……
黄权深吸了口气,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旁人轻举妄动之后,这才转头对刘璋说道:“或许这仅仅是我等的猜测,或许这又是真的。两者相较而言,哪一种后果更为严重呢?”
这话问的刘璋哑口无言,是啊,前者虽会背负骂名,后者却是关系生死存亡,想到此处,刘璋不由迟疑道:“可否有什么办法,先对刘荆州试探试探呢?若是他并无恶意,则可助我益州攻打张鲁,假设其果然有心吾不利,亦可早做防范。”
他这种犹疑不定的态度使得王累等人颇为无语,倒是黄权斟酌了一番,对刘璋说道:“既然明公由此疑虑,那便在原来的计策上稍做变动即可。”
“哦?快说!”刘璋听了连忙催促道。他总觉得刘琮不会对自己不利,否则的话才率领一万余人,便深入益州,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来吞并益州的。或许是黄权等人以此为借口,想掌握州中军权也说不定。
黄权轻咳一声,沉吟道:“可仍旧使王从事前去迎接,只要言明请刘琮单身前来便可。”
“这……”刘璋虽然性子懦弱可人却不傻,转念之间便想明白了,刘琮如果心怀坦荡,自然会单身而来,若非如此,他便是有其他想法。
王累等人却看着黄权,不知他为何也改变了主意,只是黄权以眼神示意诸人稍安勿躁,他们这才没有表示反对。
刘璋对这个提议总算比较满意,颔首道:“那便有劳诸位,唉,这些日子诸事繁杂,实在令人烦恼!”说罢,再度向后堂而去,等他离开半晌之后,有人才小心翼翼的对黄权说道:“主簿方才为何又……”
“非如此,不能令明公安心,如之奈何?”黄权说完之后,矜持的捋着颏下短须,又道:“他若不来,明公便可下定决心,不会再像今日这般犹疑不定。他若是果真单身而来,到时候我等暗中设下伏兵,彼还不束手就擒?”
他这条毒计使得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有人疑惑问道:“那刘琮岂能轻身犯险?想必他定然会找借口,带领大军同行,到时候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这一点黄权也考虑到了,他微微点头,对堂上诸人说道:“刘琮若是这么做,还怕主公不同意我等之见?就算他率领大军一同前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