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荆州军步卒列队而来时,营寨中的汉中军将士才发现,最可怕的其实还是这些步卒。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弓箭手们则紧张的弯弓搭箭,等待着向敌军抛射致命的箭矢。
这处山谷比较开阔,原本有一条河流从谷中穿流而过,只是现在冰封盖雪,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汉中军营寨沿着河岸两侧设立,此时荆州军的步伐越来越快,而且随着他们向营寨的逼近,队列也渐次展开,呈扇形向汉中军营寨席卷而来。
“嗖!”有个汉中军弓箭手的手指实在酸软无力,又或者是因为紧张,在队长还未下令的时候便松开了勾着弓弦的手指。紧接着他周围的弓箭手也下意识的放开了弓弦,密集的箭矢从营寨的寨墙上冲天而起,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急促的颤抖着尾羽,可是当箭矢斜斜地插入积雪的地面时,离开荆州军前锋将士还足有数十丈之远……
第416章 踏破连营夺战功
仓促射出的箭矢没有给冲杀而来的荆州军造成任何伤亡,反倒让荆州军将士意识到敌军的软弱,他们立即爆发出一阵嘶吼,回荡在山谷中,震得汉中军将士耳朵嗡嗡作响。
“杀啊!”最前方的刀盾手干脆迈开双腿大步奔跑,千百人呼出的热气凝成了一道稀薄的白雾,寨墙上的汉中军弓箭手手忙脚乱的再次抛射箭矢,却因毫无协同而显得颇为稀疏,甚至许多人都未曾完全拉开弓便匆忙射出。
与此同时,山坡上涌出早已数十列荆州军弓箭手,他们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拉开弓弦,锋利的箭矢指向半空,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冲天而起,伴随着破空的呼啸声飞速向汉中军营寨坠落。
“嘭!”射中寨墙树干的箭矢木杆剧烈的颤抖着,灰白色的稀疏尾羽也随之晃动,而那些射中人体的箭矢,则带起一簇簇血花,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汉中军的防守从一开始便暴露出弱点,他们斗志全无,仅仅凭借本能和恐惧下的压力行事,缺乏指挥,混乱不堪。在荆州军步卒逼近时,甚至不敢冲出营寨与之对战。
高顺端坐在战马上,身边是那一百多明光骑将士,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战场,偶尔发出一道命令,很快便会由旗帜或鼓点告知前线厮杀的校尉,荆州军各部如同洪流般倾泻而出,弓箭手们不断向敌军营寨抛射箭矢,压制对方的反击,给营寨内的汉中将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临时搭建的寨墙脆弱不堪,冲到近前的荆州士卒挥舞着手中的绳索,用力一甩,牢牢地套在了树干之上,还没等寨墙上的守军反应过来,立即便有数十只大手握紧了绳索,向后倾斜着身子使劲拉拽。
树干被拉的“咯吱”地从翻涌的泥土中轰然倒下,露出寨墙内守军惊慌失色的脸庞,越来越多的树干就这样被荆州军拽倒,失去了支撑的横木垮塌了,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汉中兵如果没有受伤,就立即爬起身子向营寨内逃去。
守军中的军官们咒骂着,大声威胁着,用刀剑威逼着士卒们转向敌军,而在后方的营寨中,那些守军则心神不定的观望着战况,默默的估算前面的营寨能坚守多久。
中军大营内,张鲁勉强保持着镇定的神色,阎圃却一个劲地催促道:“师君!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师君立即出营,先行南下!”
袁约面色惨白的望着张鲁,他个头不高但面相凶恶,只是这会儿却早没了凶神恶煞之相,附和道:“是啊,只怕咱们这营寨立的太仓促,守不了多久啊!”
微闭双目的张鲁终于睁开双眼,不悦的看了眼袁约。他何尝不知荆州军凶悍异常,可谁知道两万人马据守营寨,这才刚开始袁约就大呼守不了?难道荆州军追赶了一夜,就不疲劳么?再说现在若是自己孤身逃遁,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没有了这些对自己奉若神明,言听计从的五斗米教信徒,哪怕是个砍柴的樵夫,都能轻易结果自己的性命。
再说离开了部下,自己拿什么来立足?别说安身了,能否走到巴中都是问题。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击退追兵,率领部众从容退到巴中,哪怕半路上拐入深山里,也比自己带几十个近卫逃亡要好的多。
阎圃见劝说不了张鲁,只得怏怏退下,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杜濩会不会及时赶来接应,想到那些巴夷部落,阎圃越发觉得心情烦恶。
如今指挥全军的是张鲁的另一个弟弟张傀,相比于张卫,他年纪更轻,作战的经验更少,现在不过是张鲁无人可用,才让他统帅全军罢了。眼看荆州军气势如虹,一举将最前方的营寨攻破,张傀便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可是现在哪儿还有退路?张傀在一名校尉的提醒下,才慌忙派出中军营寨的两千人向前面的营寨增援。这番调动并没有使荆州军的攻势停顿下来,他们如同水银泻地一般,一路冲杀,对分散孤立的汉中军营寨各个击破。又或是随着高顺的指令,迅速凝聚成一股锋利的进攻力量,将困守在简陋的营寨内的汉中将士迅速击溃。
崩溃的营寨中涌出许多惊慌失措的汉中溃兵,他们只顾得上逃命,有的向看似安全的营寨攀爬,试图躲进去,有的则干脆逃向山谷周围的山林中,虽然光秃秃的山林并不能隐藏他们的身影,但至少没有如狼似虎的荆州军在背后紧追不舍。
张傀哆嗦着嘴唇,双股战战,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养尊处优,未经风浪的年轻人罢了,在荆州军的强攻之下,已经有数座营寨接连失守。溃败下来的汉中士卒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哪怕迎面就是督战的近卫,提着血淋淋的环刀。
山坡上的高顺有些意味索然地撇了撇嘴,在他眼中,汉中军已经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即便再多一万人又能如何呢?无非是这个过程更长一些,将士们更辛苦一些罢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不外如是。
连续不断的打击使得汉中军将士斗志全无,而自己不过是适逢其会,若是换一个人来统帅追兵,未必会做的比自己差。
想到这里,高顺不由暗暗对刘琮生出感激之情。他知道自己这个性格,实在说不上圆滑,更谈不上与人相处甚欢。而且降将的身份,特别是吕布还在的情况下,高顺总举得自己需要避嫌,他做不到像张辽那样,但刘琮并没有因此对他有什么隔阂,如果说曾经有的话,那么现在刘琮就是在不断地给自己制造机会,那种被人完全信任的感觉,使得高顺心里暖洋洋的。
他的目光投向了汉中军的中军大营,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辜负刘琮对自己的信任,一定要将汉中军主力歼灭于此,如果能将张鲁抓住,那就更完美了。
两翼的骑兵沉默地随同高顺立于坡上,俯视着山谷中的敌军营寨,他们在等待高顺的命令。
陷阵营的将士再度攻破一座营寨,距离汉中军的中军大营,仅仅隔着两座仓促搭成的,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力的营寨了。
高顺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明光骑将士们立即挺直了腰背,紧接着便放松肌肉,他们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纵马杀下山坡,冲向敌军的中军大营,去攫取属于自己的战功!
第417章 尽遣精锐定战局
最先呼啸着冲下山坡的是轻骑兵,他们的头盔上红缨飘扬,手中长枪斜指,灵巧的随着战马的奔驰而起伏着身体。轻骑兵们追随着旗手向汉中军冲杀而去,那面轻骑营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在他们之后,才是重甲银盔的明光骑,和一开始就发力狂奔,争先恐后的轻骑兵不同,他们虽然只有一百六十余骑,却稳如泰山,不慌不忙的策动战马徐徐缓步下了山坡,然后才开始渐渐加速。
马蹄铁下坚硬的山石上溅起点点火星,带着护甲的战马铿锵作响,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清晨,阳光照不到的山谷中,逐渐形成了尖锐的队形。
迅捷灵巧的轻骑兵们如同水银泻地一般,加入了荆州军步卒对敌军营寨的冲击和敌人的砍杀之中。而明光骑将士却依旧保持了这个冲击的阵型,一往无前,心无旁骛地冲向汉中军的中军大营。
看似凌厉的箭矢很难给明光骑将士们造成伤害,反倒使得那些战战兢兢的汉中兵,越发感到心惊胆战,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移动的钢铁堡垒?滚滚而来的铁骑犹如一柄锋锐的大斧,轻易地劈开了汉中军的营寨。
木桩搭成的寨墙如同纸糊的一般,寨墙上呆若木鸡的汉中兵被撞得飞上了半空,营寨内的士卒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那些冲入营寨内的明光骑将士,甚至懒得分散追杀他们。只有不幸挡在他们去路上是汉中军将士,被撞翻在冰冷肮脏的雪地上,转眼便被践踏成泥。
滚烫的鲜血融化了地上的残雪积冰,猩红的血液使得雪地上如同绽开了点点红梅。惊慌失措的汉中军在营寨内四处溃散,一架大车翻倒了,许多箱子从崩断的绳索中挣脱出来,摔出个大大小小的裂口,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散了一地。然而那些如同狂风般席卷而过的明光骑将士也好,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生的汉中士卒也罢,都对这些财宝视若无睹。
不知从哪儿燃烧起来的火焰冒出滚滚浓烟,使得凛冽的寒风中突然会刮过一阵热浪。白色的灰烬被卷到半空中,刹那间如同薄雾一般,然而明光骑将士飞掠而过,搅动得这股稀薄的白茫茫的烟尘打着旋儿,很快便消散了。
然而山谷中正在激烈厮杀时所爆发出的种种声响,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直冲云霄。战马嘶鸣着,铁蹄践踏着冰冻坚实的雪地,刀枪相击的金属脆响,利刃入体时的“噗嗤”声,怒吼和咒骂、呼救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成吵杂刺耳的声浪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在或远或近的山体产生阵阵回响,令勇者热血沸腾,战意更浓而胆怯者愈发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一名明光骑士卒被突兀出现的长矛横扫落马,跌下马背后他挣扎着试图起身,却又旋转着跪倒在地,耳中轰鸣眼冒金星,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马刀,定了定神,才看到畏畏缩缩神情胆怯的汉中士卒,举着长矛向自己逼近。
滚滚洪流般的骑兵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人停下来帮助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落到眼下这个糟糕的境地,一切就只能靠自己啦。这名骑士心中暗道,酸麻的右腿似乎有些不大灵便,手里的马刀却依旧沉甸甸的,带给他某种慰藉。至少他还是能够信任这把锋利的、弧长的马刀。
奇怪的是正向他逼近的汉中军长矛兵们,在听到一阵突然爆发出的喊杀声后,全都面色苍白的向后退却了,起先只有一两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紧接着受他们影响的士卒越来越多。谁都想比别人跑的更快一些,那意味着生还的机会更大,至于这个摔落战马,浑身裹在铁甲中的敌人,还是交给别人去对付吧。
溃兵是战场上最可怕的毫无理智的生物,他们背对着敌人,却敢于向挡在勉强的自己人拔刀相向。这种病毒又极其容易传染,即便是意志坚硬如铁的强硬汉子,面对这样一大群乱哄哄的溃兵,也会本能的感到失败的情绪,下意识的跟随他们一同逃跑。
那名明光骑骑兵轻蔑的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浓痰,转身抓住了自己坐骑的缰绳,然而沉重的铠甲和刚才狠狠摔落那一下,让他的右腿很不得劲。他连着试了两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