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有些焦急的望着阴陵城头,他这一路人马并没有霹雳车,现在只能蚁附登城,进行强攻。
进攻阴陵的命令是昨日才收到的,黄盖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觉得要攻下这座坚城,只怕伤亡会不小。然而军令就是军令,他必须在十日内攻****陵。
他身旁的凌统倒是好整以暇的捋着胡须,对黄盖说道:“时已至午,还是让将士们先退下来稍事歇息,待用过午饭之后再攻城不迟。”
黄盖这才注意到时间,心有不甘的瞪了眼城头上的城楼,沉着脸微微颔首。
城楼上的卫兹和胡质虽然看不清黄盖等人表情,但听到荆州军鸣金收兵,不由对视一眼。卫兹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胡质说道:“悔不听将军所言,以至今日被敌军围攻城下。”
胡质却是个会做人的,安慰道:“即便不派戚将军去救当涂,荆州军也必来攻打此城。现在来看,敌军未尝不是仓促而来,否则又怎么会不携攻城军械?”
他这话却并没有让卫兹有多么安心,毕竟荆州军攻势猛烈,哪怕没有霹雳车、井阑车那样的利器,守卫起来也相当吃力。
卫兹也很清楚,眼下是别想指望有援军了,周瑜既然攻占了当涂,那么钟离守军自顾不暇,又岂能来救援自己?至于广陵郡的东城,虽有两千余人马,又能济得什么事?
荆州军退去之后,城头上的守军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苦战半日,此时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也不知是庆幸未被敌军攻破城池,还是庆幸自己尚且活着。
死者被民夫抬下了城头,受伤的将士们正在抓紧时间裹扎伤口,运送箭矢的民夫们双腿颤抖着挑着担子,从城下运来了大量箭矢。
麦饼的香味随着微风吹上了城楼,胡质这才感到腹中饥饿,好在近卫很快送来了饭食,只是卫兹却没什么食欲,举箸半晌,叹了口气挥手让人端走食盘。
胡质微微皱眉,对卫兹说道:“府君也不必太过忧虑,黄盖所部此来攻城,恐怕是因为周瑜占了当涂,所以才会如此。虽我方暂无援兵,但若想攻下此城却也非易事。”
“胡将军的意思是说,黄盖攻城原本并无准备?”卫兹抬起头对胡质问道。
卫兹身为太守,处理民政、判决刑狱都是把好手,但军事上就有些偏弱,现在能依仗的却只有胡质了,此时听胡质如此说,总算恢复了几分信心。
胡质点头道:“周瑜领两万大军进攻当涂,又有霹雳车等攻城利器,何以在张将军主动放弃之后才攻入当涂?无非是想借当涂吸引我方各部前往救援,好各个击破罢了。张将军率部退出当涂,周瑜势必要进行调整,因此才会令黄盖等率部来攻此城。以末将推测,周瑜或会率大军往攻钟离,以断我方与钟离之联系。”
“若是如此,阴陵岂不是成了孤城?”卫兹一听,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胡质叹了口气,对卫兹说道:“所以就要请府君早日决断,若是坚守阴陵的话,恐怕会被荆州军围困,若是要放弃此城,便要早日准备了。”
“可胡将军方才不是说,敌军若要攻下此城并非易事么?”卫兹皱眉问道。
“坚守十天半个月的话还不成问题,可若是被荆州军合围,再想走就难了。”胡质索性挑明了说道:“如今荆州军意图已再明显不过,咱们就算死守,最多也就守一个月,若无援军,必被攻破。”
卫兹皱眉沉思片刻,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现在就弃城而走呢,还是守上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再决定?
按照胡质的说法,即便坚守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对于大局有何影响呢?不若趁着还有机会,暂时放弃阴陵,以保存守军实力,再图将来。
“以胡将军之见,我军若是放弃阴陵,当向何处而去?”卫兹下定决心之后,便不再犹豫,对胡质问道。
胡质对此早就有所盘算,当下回道:“周瑜大部恐往钟离,我军若是往钟离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以末将之见,当往广陵东城。”
“既如此,何时出城为好?”卫兹点了点头,又问道。
若是可能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敌军才刚开始攻城,自己就率部放弃阴陵,总是不好交代,所以卫兹才会有此一问。
对于卫兹的顾虑,胡质当然心知肚明,他稍一迟疑,对卫兹说道:“不若三日之后,如何?”
第454章 有何深意守坚城
既已决定放弃阴陵,退往东城,卫兹便不必在城楼上继续督战,自去城中准备。待他走后不久,荆州军便再度发动进攻,胡质不敢怠慢,亲自领着护卫在城头指挥。
对于胡质来说,放弃阴陵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可不想让自己和部下都折在阴陵。至于弃城的责任,自有卫兹承担,谁让他是九江太守呢?
不过这也不是胡质故意算计卫兹,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要承担责任的,然而胡质很清楚,即便能从别处有援军,这阴陵城也是受不了多久的。荆州军此番进攻淮南诸城,来势汹汹,且不说当涂已被周瑜所占,直接威胁到钟离,就是眼前黄盖所部都不好对付。
而且胡质始终没忘记,太史慈还是率领一支人马在当涂与阴陵之间,若是太史慈直接切断了阴陵与钟离的道路,那么阴陵就只剩下一条通往东城的路了。若是荆州军再将此路切断,自己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想到此处,胡质不由“呸”了一口,心说自己真是昏了头,哪儿有这么自己骂自己的。
“将军,敌攻城甚急,南门将士伤亡惨重,还请将军速调援兵!”一名浑身浴血的骑尉跌跌撞撞地找到胡质,看他那样子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胡质大吃一惊,扭头问道:“情形竟如此糟糕了么?”
那骑尉苦着脸点头道:“敌军悍不畏死,已数度攻上城头,若非将士死战,南门恐怕已被敌军所占!”
胡质一听这还了得,正要点起人马前往南门城头亲自拒敌,却忽然停下脚步,先打发那骑尉回去:“汝等再坚守片刻,我自领兵出城击敌!”
“这……”骑尉愣怔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质,他没想到胡质竟然要领兵出城作战,可是现在形势危急,只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待他蹒跚着离开之后,胡质便召集了两百余骑兵和八百精锐步卒,让一名部将在城头督战,自己率领这一千余人马在城下列队。
看着缓缓开启的城门,胡质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此番出城也是迫于形势,若是让荆州军毫无顾忌的继续强攻城头,恐怕很快就会被敌军攻上城头。若是能突然杀个出其不意,或许还能有所斩获,至少能减轻城头上的压力。
阴陵城外没有护城河,是以城门一开,荆州军便发现了,黄盖闻讯之后略有些吃惊,正要派出人马去城门进攻,却见曹军骑兵已杀出城外。
因之前荆州军兵临城下时,曹军便闭门不出,所以黄盖不免有些大意,如今见曹军突然杀出,也只得亲自领兵向出城的曹军冲杀而去。凌统见状一面下令攻城的将士暂退,一面调集人马重新列阵,以免被曹军冲乱了阵脚。
黄盖并不擅马战,见与曹军距离不远,便连忙勒住战马翻身下来,举着长枪向敌军冲去。没想到胡质率领骑兵冲过来之后却兜转马头,向城下横扫而却,战马飞奔卷起一阵尘土,等黄盖灰头土脸的发现敌军已杀向城下之后,气的差点没把长枪当短戟投出去。
“贼子休走!”黄盖大吼一声,战马也不骑了,率领部下追着曹军骑兵的屁股就冲,然而刚冲出去几步,就见城门中涌出许多曹军步卒,他一咬牙,也不追赶骑兵了,带着部下向城门冲杀。
黄盖率着八百余精锐冲至城门前,也顾不得城头上守军乱箭齐发,硬是将曹军挡在了城门附近。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将军,敌军已将我军后路截断!”追着胡质的一名近卫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对在前面冲杀的胡质大声喊道。
胡质哪儿有功夫去管什么后路?更何况他自率兵出城之后,就没打算从原路回去,继续沿着城下横扫。正在攻城的荆州军猝不及防,纷纷向本阵逃去。
“把这些云梯都毁了!”胡质纵马追杀,还没忘了让部下毁掉荆州军的云梯。此刻他心中大畅,方才还不可一世数度攻上城头的荆州军,现在还不得见了自己就跑?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纷纷振臂高呼,士气大涨。
凌统见状,只得鸣金收兵,黄盖厮杀了一阵,见城门附近的曹军死战不退,己方又暴露在城头上的敌军弓箭手之下,也只得悻悻然地率部退回本阵。
“哼,倒是小觑了这胡质。”黄盖随手扯掉盔甲上的一支箭矢,对凌统说道:“将士们伤亡如何?”
凌统皱眉道:“将士们伤亡倒是不大,只是云梯被损毁不少。”
“想不到胡质竟然敢出城一战,先前某却大意了。”黄盖是个直性子,对自己的失误毫不讳言,见己方攻城的云梯果然都被曹军破坏,不由沉声道:“先退回营中,令军械营速度赶制云梯。”
待荆州军退去之后,胡质也已回到城楼之上,扶着栏杆望见敌军缓缓退却,方才的兴奋也渐渐消退了。
此次出城突袭,不过是打了个出其不意,最大的收获还是将荆州军的攻城器械都损毁了,但是对于荆州军人马并不多少杀伤。只要敌军再制造出一批云梯,早晚还要来攻城。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放弃阴陵,能争取到这段时间也已相当不错,现在胡质最担心的,便是太史慈率部赶来围攻,如今黄盖所部五千余人马,并未将阴陵城四面围困,可若是太史慈率部赶到,那就难说了。
卫兹听说此事之后,连忙赶到城楼上,也顾不得详询战况,对胡质问道:“敌军遭此挫折,会不会就此引兵退走?”
胡质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我方才率部出城,不过是将敌军的云梯等物毁去,实际上并未杀伤多少敌军。”
听他这么说,卫兹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说道:“既如此,胡将军还需加紧防备。”
“府君放心吧,经此一战,荆州军只怕两日之内是无法再来攻城的。”胡质有心想说太史慈所部的威胁,但想想还是没说,不过是再多坚持两天而已。
然而第二天夜里,卫兹便接到了于禁派人送来的密信,令其死守阴陵,不得轻易放弃。
按说于禁只是新任的广陵太守,和卫兹只是平级,但于禁还兼着武职,现在下这道军令给卫兹,必有深意。
胡质得知之后也只能服从,只是他比卫兹想的便多了一层,于禁如此做,莫非是要将黄盖所部围歼于阴陵城下?
第455章 夜渡滁河闻敌至
滁河河水“哗哗”的流淌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这里是一片滩涂,长满了半人高的芦苇,在朦胧月色中,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然而这夜的寂静却被一阵低语声打破,芦苇分开,一个个黑影出现在河面上,随着陆续燃起的火把光亮,可以看出那是些狭长的小艇。每个小艇上不过七八个人,紧贴着船舷,小心翼翼的划动着短小的木桨。这样的小艇黑压压的从芦苇荡中驶出,船上的火把星星点点,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
水面宽阔,水流便不是那么湍急,然而这些小艇形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