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支利箭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声,从天而降,声势很是惊人。
向城下疾冲的荆州军步卒见状忙举起圆盾,遮在头顶,至于那些旗手,却只能凭运气了,毕竟这箭雨看似密集,可落下来时,却也未必就能射中。不过总有那运气不佳之人中箭倒地,若是被盔甲挡住也还罢了,可被射中要害的话,多半当场毙命。至于受伤之人,轻伤的话干脆拔掉箭矢,继续向前冲去,伤势再重一些,就只好躺在地上等待救治了。
各部的弓箭手跟在后面,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之后,便立定站住脚,在队率的指挥下向城头攒射。虽然敌军有城墙可以掩蔽,但箭矢若射的高些,总能越过垛口,那时城头上的敌军就没处可藏了。双方弓箭手拼命抛射箭矢,然而寻常弓箭手不过抛射数十箭,便精疲力竭,必须休息之后才能恢复气力。所以双方都未曾使出全力,总是有一部分弓箭手在一旁等候。
南门城下的荆州军刚一发动,在东门外的太史慈所部,也陆续开始向城下逼近。胡质见荆州军大举而来,并不似佯攻之状,心中不觉有些狐疑。在他看来,荆州军攻城应当是佯攻才对,真正的攻城主力应该是荆州军水军,方才荆州水军那些战船也更加使他认定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荆州军从南门、东门一起进攻,难道说荆州水军才是佯攻么?
因昨日水军战败,路招将战船上的霹雳车拆下来之后,便让水军残部趁夜离开盱眙,出破釜塘往淮阴而去。所以荆州水军进至城西水寨后,并未遭遇曹军水军的抵抗,只有两座空荡荡的水寨,毫无防御之力。
朱桓见水寨之中并无曹军战船,便对黄射说道:“敌军想必是逃走了,还请黄将军这便送我部登岸,杀入城中!”他昨日未曾随水军出战,已觉得颇为后悔,现在看到水寨内和岸边都静悄悄的,不由大为兴奋,看来这破城之功是跑不掉了!
黄射听了却摇头道:“朱将军且慢!”
“怎么?”朱桓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黄射,心中暗道,莫非他是要与我抢这份功劳不成?要说起来,水军登岸作战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所以朱桓才会有如此想法。
不过黄射可没他这种想法,他指着水寨附近的码头和滩涂说道:“即便曹军战船逃走,可敌军断然不会对此地置之不理,然则现在却看不到曹军踪影,想来必是埋伏在民房之后,只等我军登岸,便突然杀出。”
他这么一说,朱桓也冷静下来,眯着双眼打量了一番,不由点头道:“将军说的很是,看来这登岸之后,还有一场恶战!只是无论如何,我军都必须从此上岸才行,就算曹军有埋伏,也只能硬拼了!”
“这也未必。”黄射指着几处地方对朱桓说道:“朱将军可先派遣少量人马登岸,曹军若是埋伏在此,见人马不多,应该不会出击,即便杀将出来,我方人少,船只灵活,将其接应回来便是。若是曹军不加理会的话,这些人马便在这里,还有这里扼守要道,到那时再陆续增兵,曹军若是进攻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
朱桓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片刻,点头道:“如此甚好!待我部登岸之时,还请将军战船以弓箭手掩护!”
“这是自然!”黄射一口应允,两人商议片刻,便各自安排部下依计行事。
不多时,数十只走舸、露桡等小船载着近百步卒,驶出船队,向岸边而去,在他们后面,又有数支船队,载着朱桓麾下的步卒。前面那数十只走舸抵近岸边之后,步卒纷纷跳入水中,岸边水浅,才淹过膝盖。这近百步卒在一名都伯的率领下,分了两队去占据要道,却始终不见曹军出现。
其实在荆州水军战船驶入水寨之后,卫兹便已经看到了。
卫兹原本打算趁荆州军登岸时来个“击其半渡”,却没想到荆州军竟然先以小队人马登岸,若是此时掩杀出去,最多能将这近百名荆州步卒消灭,可对荆州军战船上的其他人马依旧毫无办法。所以卫兹便下令不许部下攻击这些步卒,只等着荆州军大队人马上岸之时,再突然杀将出去。
不过朱桓所率这两千余人马,却并未一股脑的冲到岸边,虽然每次都比前一次多,但总是让卫兹难以下定决心。待岸边已有近千人马之时,卫兹又觉得现在即便杀出去,也很难将其击溃,不由愈发烦恼。
黄射虽然不曾见到曹军战船,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面令张允率领部下在外围警戒,一面派出走舸斥候,向四处巡哨探查。
及至朱恒从小船上登岸,曹军始终按兵不动,他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眼下只要选择一条路冲杀入城便是。
只要能冲入城中,曹军必然大乱,周瑜等部便可从佯攻转为强攻,到那时曹军还能有什么法子抵挡?
第476章 将士欢腾援军至
盱眙城东数十里之外,有一处山谷,虽然两侧山势不高,但也林木葱郁,谷中也因此而颇为阴凉。此时一棵大树之下,牛盖却满头大汗,在树荫下焦急的来回踱步。
昨日傍晚路招便派人传来军令,牛盖得知己方水军战败,今日恐怕荆州军便要攻城之后,便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在今天出发,去袭击荆州军了。不过到现在斥候还未曾回来报告,他也不知道荆州军攻城进行的如何。他率部一早便从之前驻扎之地赶到此处,就是为了确定时机,好率领部下打荆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张喜所部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若是我部能与其一同进攻,想来胜算会更大一些。牛盖叹了口气,扶着树干扭头望向盱眙城所在的方向,心中暗道,若是路将军等抵挡不住,盱眙城已被攻破的话,那自己可不要领着部下一头撞上去,到那时还是赶紧去往淮阴,想来曹仁将军也不会因此怪罪自己。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连忙垫起脚尖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那骑兵正是牛盖之前派出去探查盱眙战况的斥候,疾驰至牛盖身前不远处,翻身跳下战马,快走两步单膝跪地报道:“将军!荆州军攻城甚急,南门、东门都有数千人马进攻!”
牛盖虽然已有预料,但听到斥候这么说,还是有些吃惊,然而详细追问之下,那斥候却又说的语焉不详,只大概知道荆州军全军倾巢而出,至于敌军到底是如何进攻,他便说不清楚了。
“将军,事不宜迟,还需早做决断啊!”牛盖麾下的一名校尉见状,连忙上前对牛盖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盱眙城内有路将军坐镇,想来也不会轻易被敌军攻破,若是我军能及时赶到,未必不能给予荆州军以痛击!”
这名校尉本是世家子弟,见识也还不错,一向为牛盖所倚重,此时听他如此说,牛盖便下定决心,沉声道:“既如此,传我军令,全军赶往盱眙!”
牛盖领兵自山谷而出之时,战况并未像他想象的那般不堪。荆州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攻城时却并未出全力。荆州军步卒攻到城下之后,虽然也在护城河上搭起云梯,但很是小心谨慎,加之弓箭手不断向城头抛射箭矢,压制曹军的弓箭手,是以伤亡不是很大。
路招立在城楼之上,见荆州军如此慎重,不由有些疑惑,难道真如同胡质所言,荆州军是要以水军进攻内城为主么?正疑虑之时,卫兹派来的人登上城楼,对其禀报道:“路将军!荆州水军已护送两千余步卒自城西登岸!”
“怎地轻易就让敌军从容登上岸了?”路招闻言大吃一惊,扭头对那人质问道。
这名近卫原是卫兹亲信,见路招相问,连忙将荆州军登岸时的情形详细说了。路招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又对他问道:“卫府君可有何打算?”
“卫府君说,敌军虽已登岸,但岸边通往城内的要道已被我军扼守,想要攻入城内,却也不大容易。只是……”他抬起头偷偷觑了一眼路招,见路招脸色阴沉,忙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只是卫府君觉得本部人马太少,若抵挡一阵或许还可,然则荆州军陆续增添人马,那就难以抵挡了。”
路招不悦的摆手道:“敌军大举来攻,虽然此时还不激烈,但若是从城头抽调人马,只怕这城头就难以守住了。你回去告诉卫府君,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内城,绝不能让荆州军攻了进来!”
待那名卫兹的近卫下了城楼,路招眯着双眼来到城楼望台之上,他本就是武将,自然不担心箭矢伤到自己。路招现在担心的是牛盖等将不能及时赶到,若是被荆州军攻破了内城,自己就只能率兵从北门离开,到那时牛盖、张喜以及何茂等将,又该如何是好?
相比牛盖和张喜等将,何茂的任务却是要趁荆州军攻城时,领兵袭击荆州军大营。为此何茂必须先绕行很远,也不知他能否及时赶到?
不过路招很快就没心思去想旁人如何了,随着荆州军步卒在城西登岸,南门和东门的荆州军攻势也逐渐加强,使得路招疲于应对,哪儿还有精力去想别的?
“将军!不好了!”一名校尉跌跌撞撞地登上城楼,刚到路招身后,便单膝跪地,对路招说道:“将军,胡质将军被冷箭所伤,东门形势危急!”
路招闻言大惊,转身对那名校尉问道:“怎会如此?胡将军伤的重么?”
“胡将军见敌军攻势甚急,便亲自在城头督战,不料却被敌将冷箭偷袭,射中面颊,现已重伤昏迷!末将等……”那校尉语速极快的说道,却被路招抬手打断,对其说道:“你即刻回去,务必稳住军心,切不可让荆州军趁势攻上城头!”
那校尉起身应了,转身就走,却又被路招喊住:“慢着!回去后告诉部下,就说牛盖等将很快就会领兵杀来!”
实际上路招这会儿并不能确定,牛盖等人何时能到,但若不这么说,恐怕以现在的士气,很难抵挡住荆州军的进攻。
东门曹军本因为胡质受伤而人心惶恐,待那名校尉回去将这消息告知之后,众人总算有了点盼头。当下纷纷鼓起勇气,继续抵抗荆州军的攻势。只是那些被征而来的民夫青壮,因不知躲避箭矢,伤亡颇多。
“再这么打下去,只怕连给咱们收尸的人都没有了!”一名曹军老卒见状,忍不住摇头说道。
此时城头上尸体堆了许多,那些伤兵更是没人救治,伤势严重昏迷过去的也还罢了,有些未曾昏迷的便连声呼痛,还有的惨叫不止,很是影响士气。
“快看!那边是什么人?”一名士卒无意间瞥见东边烟尘升起,似乎有一队人马正向此间杀来,不由又惊又怕,大声喊道。
他附近的一名队率闻言,贴在垛口上向那边望去,心中暗道,莫非是方才所言的牛将军,率部杀了回来?
这支人马以骑兵为先锋,很快便能看清他们所打的旗号,正是个“牛”字,城头上的守军见了,士气大振,齐声欢呼。
第477章 又因何故突收兵
城头的曹军见己方援军杀到,顿时士气高涨,齐声欢呼。然而正在进攻的荆州军将士,却不为所动,仿佛压根没看到似的。
牛盖见荆州军正加紧攻打城头,浑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不由暗生疑惑,莫非荆州军早已有所准备?然而现在箭已离弦,数百骑兵跟随他冲杀而来,眼看就要接近东门,他又怎能因此而止步不前?
正疑虑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