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敌军今日似乎准备了许多石弹,为将士们免受计,还请将军与大部人马在城下暂避。”那名亲信校尉眯眼观察片刻,走过来对路招说道。
旁边数名将校也都出言劝道:“是啊,将军还是先下城,只留我等在城头观察敌情便是。”
路招略一迟疑,拍了拍那名校尉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汝务必小心在意,若是敌军迫近城下,速速举旗相告!”说完之后,又环视众将校说道:“汝等也不必在城头,随我一同下城便是!”
众将校本就不想在城上当靶子,闻言连声应诺,簇拥着路招先下了城楼,又自马道往城下而去。城头之上,只留了那名校尉及少许将士,以观察荆州军动向。
城下荆州军炮车营将士将霹雳车推至阵位,数十架霹雳车排成一线,几乎从南门一直连到了东门。而在霹雳车之前,又有弓箭手、长枪兵及刀盾手、刀斧手等数十列人马,形成拒敌之阵,阵型之前,则是轻骑斥候往来探查。各阵犬牙交错,彼此相连。阵中通道闭合开启之时,士卒皆听号令行事,动作整齐划一,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周瑜领着陈武等将校在中军阵中,端坐于战马之上,眼见战旗飘扬,耳听鼓声阵阵,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情。
荆州军之江东三营,在周瑜的苦心训练之下,自去年初露锋芒之后,如今已是连战连捷,威名远播,在周瑜看来,丝毫不亚于刘琮亲领的明光骑等荆州精锐。但是比之明光骑的战功,江东三营却远远不如。今日之战后,或可将两者的差距又拉近一些。
“都督,斥候所报消息,是否准确?”陈武眉头微蹙,对周瑜问道。
昨夜斥候报告,言道曹仁所领大军分为四路,若加速行军,恐将在今天夜里便能抵达盱眙,对荆州军从三面合围。
周瑜点头道:“不仅仅是数名斥候报之,特卫营密探也是同样。”
针对这个情况,周瑜已经做了相应的安排,不过攻城却还是要攻的,否则曹仁探知我方攻城之兵力,必然会因此起疑。
为了防止城内守军与曹仁所部会合,周瑜已派韩当领三千余人马往北门,如今已彻底将盱眙四面围困。
路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虽然略感意外,但更坚定了死守下去的决心。在他看来,周瑜这是要猛攻城池的打算了。
“将军,荆州军在北门不过三千余人马,想来只是堵截我军去路,不若调动一支人马埋伏在北门,待曹将军所领大军来时,自北门突然杀出,与曹将军所部里应外合,先歼灭北门之敌军!”一名偏将听说北门被围之后,便对路招建议道。
路招思忖片刻,摇头说道:“城内守军人手不足,各部都捉襟见肘,又能从何处调出一支人马去往北门呢?此事也不必着急,待曹将军数路人马杀到之后,再见机行事!”
那偏将本想着领其本部去往北门,若是南门、东门在曹将军援军未到之前便被敌军攻破,自己也好率领人马自北门而出,想来北门的荆州军不过三千余众,自己这千余人怎么也能冲杀得出。不过现在听路招如此说,他也只能唯唯退下,心中暗自思忖,真若是到了危急时分,说不得也只能先去夺了北门。
“将军,敌军霹雳车已准备妥当,似乎就要抛射石弹了!”城头上一人在女墙后探出身子,冲着城下喊道。
路招闻言,便即下令各部分散,待在藏身之处不可随意走动。
城内的城墙根下,乃是霹雳车石弹死角,因此守城曹军各部多数待在此处,尤其是马道上,也坐满了曹军将士。若是荆州军步卒以云梯攻城,他们便可以很快奔至城头,加以抵挡。
“敌军会不会探知曹将军动向?”那名偏将坐在路招旁边,见大伙儿都屏气凝神,很是严肃的摸样,便没话找话道。
路招听了,微微摇头道:“若是敌军探知曹将军领数路人马而来,又怎么会来攻城?即便想以此迷惑曹将军,也不会使用霹雳车。否则两军混战,霹雳车必被我军所毁。”
他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心中一宽,都觉得若是荆州军没有防备,恐怕就会被曹将军杀个措手不及。彼时荆州军败退,盱眙城自然便安然无恙了。实际上路招也好,他麾下的这些将校也罢,都有个思维误区。
在曹军而言,霹雳车制造困难,数量又少,所以都极为珍重。然而在周瑜看来,霹雳车固然重要,但若是能够以数十架霹雳车换取一场大胜,大量杀伤敌军,击败曹军主力,又有何不可?
“注意!霹雳车发石了!”城头上有人尖声叫道,众人悚然一惊,却不敢胡乱走动躲避,不少人仰头向城墙上望去。
或许是荆州军霹雳车因重新选择了阵位,先发的数枚石弹有几枚都越过了城头,带着一阵凌厉的呼啸声直接坠入城内,将本就砸成废墟的残墙断壁,又轰出一阵碎石木渣,紧接着烟尘腾空而起。好在城内靠近城墙的房屋内已无百姓居住,饶是如此,也让人觉得很是可怖。
没等众人喘过气来,就听接连数声巨响,自城墙外传来,有些人甚至因此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声势固然惊人,却不知还要击中多少次才能将城墙破坏。”路招见有些将校脸色苍白,神情惶恐不安,便故作镇定的说道。
那名偏将点头道:“昨日攻了半晌,也不过将角楼击毁,城头垛口砸破一些罢了。”
路招捋着浓密的大胡子说道:“只要敌军用霹雳车轰击城头,就断然不会有步卒来蚁附登城。诸位只管约束好部下,养精蓄锐,等荆州军登城进攻之时,再上城防守。”
“也不知敌军何时会来登城进攻?”一名骑尉忧心忡忡的说道。
路招眯了眯双眼,说道:“只要城墙不坍,想必荆州军便会一直轰击下去,又或者敌军石弹用尽,那时便会来登城了。”
说话间,城墙又被数枚石弹击中,就听碎石坠落声,伤者惨叫声,将士们的呼救声,自城头上响起。
城下的曹军将士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是缓慢,躲在这里无计可施,异常煎熬。有那性子急的,忍不住抱怨道:“还不如开了城门,冲出去厮杀一场,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马上就有人反驳道:“出去?出去就打得过荆州军么?要我说还是在城下好,谁活的不耐烦了,才会出城!”
他这话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立即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咱躲过这一阵,等荆州军攻城时再上城头厮杀,又有何不对?”
倒是有人说道:“若是咱们也有这等厉害的霹雳车,还怕荆州军轰咱们吗?”
“谁说不是呢?听说曹将军这次从许都来时,便运来了数十架,若是早日送到此间就好了!”
“可惜从战船上拆下来的霹雳车,远不如荆州军所用的这么厉害。昨日就被击毁了两架,我还曾去看过,砸得全成了碎片!”
说着话,便能分散一部分注意力,使人不再那么害怕,所以路招偶尔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声,也装作未曾听到。他不断派人往东门、北门及城西去探询战况,得知东门也遭到荆州军霹雳车的攻击,路招并不太意外,北门敌军却按兵不动,至于城西的荆州军步卒,此时也开始向城内进攻。
“将军,不若将卫府君和张喜将军都调回城下,让荆州军去占了城内又如何?”那偏将见路招沉吟不语,便出言说道。
路招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想想,却摇头说道:“不可!还是让他们坚守在城西的好。”
“可若是敌军自水路增援,卫府君和张将军未必能抵挡的住。与其被敌军杀伤,不若抽调回来,与我等合兵一处,共同守卫城头,或许还能坚持到曹将军领兵而来之时。”偏将见路招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便连忙说出理由。
路招何尝没有想过此节?但他觉得城西那两三千人马,若是能迟滞荆州军攻入内城,即便全部战死也是值得的,否则丢失了内城,己方总是很被动。而这两三千人马就算撤回来,与自己合兵一处,也未必能够守住城墙。
不过这话,路招却不能以实相告,他只是缓缓摇头,心中暗自期盼,曹仁能够领兵早点到来。
第487章 纵火焚城寻突破
朱桓的脸上被冷箭擦出道伤口,皮开肉绽,看着很是可怖,好在伤口并不深,随便裹扎了一下之后,他便率领部下继续向前进攻。
自从前日乘水军战船,在城西登岸之后,朱桓就一直等着率部猛攻的时刻。之前周瑜令其不得攻入城内,使他总觉得束手束脚,浑身不得劲,早上又收到周瑜的军令之后,他才总算觉得捆缚在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为了加强城西的进攻力量,周瑜又给朱桓增援了一千刀盾兵,使得朱桓所领步卒足有四千之众。今日一早在水军战船的协助下,那一千刀盾手也登上了岸,在朱桓的率领下,向内城展开猛攻。
曹军借助城西的残墙断壁和房屋,不断以弓箭阻敌,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朱桓只得步步为营,不断调动部下分进合击,利用狭窄的街巷与曹军厮杀周旋。
卫兹本来打算以本部人马集中在几处要道,堵住荆州军进城的去路,而自昨日张喜到了之后,便听取了张喜的建议,将有些房屋拆毁,推倒墙壁,或是以拒马等物阻塞。又安排了许多弓箭手在隐蔽之处,专门封锁要道。如此一来,使得朱桓的进攻颇为艰难,时不时还会受到曹军冷箭偷袭。
“将军,如此下去,恐怕时间会拖的太久啊。”一名副将对朱桓说道,他方才被冷箭射中了胳膊,好在甲胄坚固,只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朱桓点了点头,蹙眉道:“曹军倒是学聪明了,不与我军近战厮杀。眼下这种局面,你可有什么计策?”
副将迟疑道:“敌军堵死了数条通往城内之路,又以弓箭手埋伏在隐蔽之处,殊难防范,因此末将以为,或可用火攻。大火燃烧,房屋尽毁,敌军弓箭手也将因烟雾弥漫,而无法看清我军动向。”
他之所以有些迟疑,是因为若要用火攻的话,除了安排麾下将士放火之外,若想取得更好的效果,还必须借助水军之力。如此一来,这战功也将因此分出一些,所以怕朱桓会反对。
没想到朱桓听了之后,立即点头道:“此计甚好!就如你所言,这便准备起来。另外派人去往水军见黄将军,请他以霹雳车向城内抛射火球!”
副将得了军令,立即前去安排,朱桓望着城内冷笑道:“不怕火烧烟熏,就只管继续躲着便是!”
过不多时,岸上的将士们先行举火,紧接着从停泊在岸边的战船上,腾起数十个火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拖着黑烟的轨迹,陆续落入了城中。
此时本就是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又十分干燥,火头一起,便难以遏制。兼之城内房屋,多是木制,燃烧起来非常之快。城西房屋大多是贫家所建,彼此紧邻,又无多大院落相隔,只一家烧起来之后,很快就蔓延开来。更何况荆州军战船上一次便是数枚火球抛来?
不大一会儿,城西便烈焰熊熊,黑烟滚滚,躲藏在房屋内外的曹军弓箭手,被迫从藏身之处逃开。大火逼近,别说向敌军攒射箭矢,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都不错了。
卫兹在火势刚起之时,尚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张喜见状,却暗道不妙,急忙下令弓箭手往内城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