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兹在火势刚起之时,尚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张喜见状,却暗道不妙,急忙下令弓箭手往内城集中。
“荆州军放火,岂不是自阻道路?”卫兹有些疑惑的对张喜说道:“我军虽然也受到些影响,但荆州军难道能从如此大火中冲杀过来吗?”
张喜眯着双眼观察了片刻,心情颇为沉重的摇了摇头:“府君请看,荆州军虽然放火,却并非是胡乱为之。”
“哦?”卫兹听了连忙举目望去,然而他本非战将出身,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所以然,只得对张喜说道:“若是荆州军攻过来,该当如何?”
张喜皱眉道:“唯有集中我军兵力,将其堵截了。”
城西形势危急,东门和南门也陷入了危机之中。在荆州军霹雳车连续轰击之下,东门、南门城楼相继倒塌,城头上留守的士卒伤亡惨重,不断有人从城头上向下逃跑。
路招得知城西朱桓得了增援,正放火焚屋,准备大举杀入城内,却因手中无多余兵马而无计可施。
“将军,眼下若是再不派人往城头去,只怕,只怕敌军突然攻城,我方却措手不及啊。”那名副将见状,连忙对路招说道:“至于城西卫府君和张将军,想必一时半刻也不会被敌军攻破,可若是城头有失,全军则无立足之地也!”
路招沉吟片刻,对这副将说道:“此时敌军霹雳车攻势正盛,往城头调兵,徒增伤亡。还是再等等看吧。”
好在到了晌午时分,荆州军霹雳车渐渐停歇下来,路招本还担心这是荆州军要登城强攻,然而城头的那名校尉却报告,荆州军按兵不动,并无攻城的迹象。路招在霹雳车完全停下之后,便亲自登上城头查看。
“将军!”那校尉见了路招,颇为激动,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却仿佛已过了许久似的。他有几次差点被巨石砸中,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身上脸上被碎石击中,伤了好几处。
路招也很是有些感动,按着这校尉的肩膀说道:“若是坚持不住,便先下城头休息!”
校尉连忙摇头道:“这点小伤,还不碍事!”
“敌军石弹充足,为何会忽然停下来了?”路招点了点头,走到一处尚还完好的垛口附近,看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
那名校尉连忙走至路招身旁,对他说道:“以末将看来,荆州军似乎要移动霹雳车,专攻一处!”
路招虽未直接指挥过霹雳车作战,但其中的道理一想也便明白了。他皱着眉头对身后诸将校说道:“荆州军看样子是要择一点猛攻,试图将城墙轰塌,以诸位之见,我军现在该当如何?”
诸将校面面相觑,眼下这种局面他们还能有什么主意?然而他们也都明白,现在要弃城而走是不可能了,只有继续坚守下去,以待曹仁援军杀到。
见众人低头无语,路招暗自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各部仍在城下待命便是,只要撑过今日,便会有转机。”
“将军,荆州军已经开始移动霹雳车了!”那校尉一直盯着荆州军动向,见状连忙对路招说道。
路招摆手道:“我等还是暂时下城,且看这霹雳车,到底能不能轰开盱眙城墙!”
第488章 似有趁夜攻城意
此时正是盛夏时分,天气炎热,日头毒辣,城下明晃晃的盔甲刀枪,刺得城头上的守军眼睛生疼。然而最令人担忧的,还是荆州军那些高大坚固的霹雳车。之前这些霹雳车从南门排到东门,彼此相隔较远,虽然轰击起来声势惊人,但城墙却坚持住了。现在荆州军将霹雳车集中起来,在东门和南门分为两处,专一向城门轰击,却愈发显得难以抵挡了。
路招却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职责,他虽不在城头之上,却时刻关注着荆州军的动向。在卫兹不断派人求援之时,将自己的亲信部曲两百余人,都调往城西增援,这才堪堪挡住了朱桓所部的进攻。双方在城西陷入胶着,火势渐渐向城内蔓延开来。
城内浓烟滚滚,尘土飞扬,坐在城下的路招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残墙断壁,近处的房屋都已被石弹砸的支离破碎。守军虽因在城下躲避,所以伤亡并不很大,但与早上相比,士气又低落了许多。
每次当石弹轰击在城墙上,都让人觉得心头一跳,生怕城墙经受不住,垮塌下来。众人在城墙根下躲避,却也要提防从城头崩落的碎石。有时石弹砸在城头上,弹跳滚动,摧毁女墙,翻滚下来也会砸死砸伤下面的曹军将士。
城墙最为薄弱处,莫过于城门,建在城门上的城楼被石弹砸毁之后,城门洞内的砖石也开始纷纷掉落。原本在洞内躲避的将士们见状,纷纷自门洞内逃了出来。
“将军,看来这城门顶不住多久了!”那名副将看了城门洞内的情形,连忙来向路招报告。
路招听了颇为无奈,他何尝不知道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城门迟早会被攻破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被攻破的时间越晚,自己便越有机会支撑到曹仁所率大军赶到。
为了防止城门坍塌之后敌军顺势涌入,路招下令,让将士们将门洞封堵起来,哪怕不能完全堵死,也要让荆州军难以顺利从此攻入城中。所幸城内如今到处都是废墟,不虞碎石破砖无可寻找。有些曹军将士甚至从倒塌的房屋内,拖拽出大梁立柱,一股脑的堆入城门门洞。
在这个过程中,荆州军霹雳车非但没有减弱攻势,反倒抛射的越发密集起来。吊桥铁索本固定在城头之上,也被石弹砸中,哗啦啦的随着倒下的吊桥飞入半空,最后落入护城河中。
荆州军将士见状,齐声欢呼,数千人爆发出的欢呼声,震得人愈发心惊胆战。
盱眙城墙这两日已经被砸得千疮百孔,城头上更是一片狼藉。许多地方被砸出了坑,还有些垛口被砸毁,周围血迹斑斑。尸臭味混着血腥味,中人欲呕,好在此时城头上并没有多少守军,否则早就受不了这种味道而逃下城去了。
一架霹雳车旁,操纵炮车的汉子们因天气炎热,又是如此耗费体力的操纵,早已甩了衣裳光着膀子,个个满头大汗,脊背油光闪亮。他们将一枚石弹滚入铁兜之中,那名负责此架炮车的队率回头看了眼附近的大车,皱眉道:“咱们的石弹可不多了,这回可得给我砸准点!”
麾下士卒听了后轰然应诺,摩拳擦掌地开始操纵起来。
负责施放的那名汉子有些紧张地将绳索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在听到队率高喊一声:“放!”之后,猛地一拽绳索,就听抛杆扬起时发出“呼!”地一阵风声,再抬头看时,那铁兜里的石弹,已被抛了出去,在碧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落在城门洞正中,那刻着“盱眙”二字的城墙上。
石弹本就沉重,加之坠落之势力道似有千钧,城墙虽然坚固,可此处是门洞正上方,下方空悬,乃是拱形的门洞,被这枚石弹击中之后,石弹虽也碎成了数块,但这城墙也随之轰然瓦解,大量碎砖碎石如同下雨一般纷纷坠落,转瞬之间便腾起一大股烟尘!
本就摇摇欲坠的这段城墙,再也坚持不住,顿时垮塌下来。那两扇城门却兀自屹立不倒,却是因下半截都被废墟填住,才会耸立如初。
“城破了!”在霹雳车前方列阵的荆州军将士见状,不由高声欢呼。
城内的曹军将士,则脸色苍白,神情惶恐。
“诸将听令!”路招见城门处的城墙坍塌,却并不如何惊慌,一脸肃然的站起身,大声说道:“弓箭手待命,刀盾兵抵前,长枪手紧随其后,往城门拒敌!”
然而荆州军在轰踏城门出的城墙之后,并未立即发动进攻,仍旧以霹雳车不断抛射石弹。看样子要不惜将石弹用光,将城墙多轰塌及处才肯罢休。
在城头上观察荆州军动向的曹军将士因疲于躲避,对敌军的人马调动便未加注意。他们的任务是观察敌军是否抵近城下进攻,再说荆州军旌旗林立,谁能看得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马?
一队队荆州兵悄悄退出阵型,在城头不可见之处陆续会合,然后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向预定之处行军。
路招起初见荆州军并不前来攻城,心中稍感放心,认为荆州军是想多轰塌几处城墙之后,才会强攻。
“却北门情形如何?去告知北门吴校尉,切勿疏忽懈怠,被敌军所趁。”路招因担心荆州军声东击西之计,便招来一名近卫,让他速去北门查看敌情。
那名近卫离开不久,卫兹所派亲信便找到了路招,原来敌军厮杀一阵之后,因火势蔓延,反将攻入城内的道路阻住,故此双方都向后撤退,城西暂时算是保住了。
路招得知城西情形之后心中稍安,只要内城不为荆州军所占,自己防守起来也相对容易许多。只是不知荆州军霹雳车何时能用完石弹。不过要是石弹用完,恐怕就要面临敌军攻城厮杀了。他现在只盼着日头能早点落下,只要能熬过今夜,明日无论如何曹仁将军就能领大军将荆州军合围了。
正思虑间,就听南门附近也传来一阵倒塌声,路招不由心中焦虑,看样子南门城门也已崩塌,荆州军又多了一处可以强攻的地方。
“报!将军,城北敌军按兵不动,似有在北门七八里之地安营之状!”那名被派往北门探查敌情的近卫回来之后,对路招回报道。
路招点了点头,荆州军既然行四面围攻之计,在北门外立营控遏道路,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如今己方城池已有两处城强坍塌,看来这攻城的方向,便主要是南门和东门了。至于城西的敌军,想来一直是为了牵制自己的兵力,吸引自己的注意罢了。即便城西的荆州军步卒杀入内城,一时也难以攻到城下。
他此时还不知城外的荆州军已暗中调动人马,否则话必会领兵自城内杀将出来。可荆州军霹雳车抛射完石弹之后,竟然又向城头投掷碎石砖瓦。
这些碎石砖瓦虽然不能对城墙造成多大损伤,但因力道不小,又颇为分散,反倒使得曹军不敢登城防守,甚至还不得不顶着盾牌在城下躲避。那些碎石落下来时,还是很有些吓人的。真若是被砸中的话,即便戴着头盔也难免受伤。
不过如此一来,荆州军也未能出动人马向城内强攻,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日头偏西,路招坚守住城池的信心便越来越强烈了。
“以我看,周瑜用兵也不过如此,实在太过依赖这霹雳车了。”路招为了使麾下将士们重新燃起斗志,便故作镇定的说道:“若是敌军不要如此分散,专以战船运送步骑,往城西猛攻的话,我军焉能抵挡的住?可笑荆州军如今依仗霹雳车这等攻城利器,便不将我军放在眼中,如今城墙虽有损毁,但真若两军相接,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那名侥幸未死的校尉闻言,连忙说道:“将军所言甚是!荆州军依仗军械精良,将士难免太过惜身,我军虽困守于城内,但想来曹将军大军将至,彼时荆州军若不退兵,难免会被我军里应外合,歼灭于盱眙城外!”
其余诸将校虽然不如他这么乐观,但总算有了几分斗志,恢复了一点信心。
路招见众人都面带疲色,便吩咐留一部分人马监视敌军动向,其余人等抓紧时间休息,以待荆州军强攻时好有体力厮杀。
不觉到了戌初时分,但因夏日天长,天色仍然很是明亮,路招心中暗自焦急,面上却愈发镇定,仿佛胜券在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