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汉子畏畏缩缩的忙不迭点头应了,偷偷一拽那大胡子的衣角,两人被近卫一路打骂着赶出大营。
“魏校尉可有消息回报?”苦笑着摇了摇头,刘琮向贾诩问道。
贾诩捏着胡须眯眼道:“还不曾,只怕要明日才有。”
正说着,却有了甘宁那边的消息,道是已按着刘琮的命令,率领两千轻甲与黄祖的水军一同由水路向湘城而去。
刘琮默算着日子,对贾诩说道:“先生觉得,还有什么疏漏之处吗?”
“应当没有,且看张羡如何应对吧。”贾诩轻咳一声,望着刘琮的目光中,带有几分考量:“都督算准了张羡必会派兵来罗城救援吗?”
说起这个,刘琮倒是把握十足:“既然张羡如此得民心,那他便一定会派兵来援罗城。不然往日积攒的声望,岂不是要一落千丈,那以后谁还会为他卖命?”
贾诩嘿然一笑,点头道:“都督却将此人的心思拿捏的准。”
“就怕天公不作美啊。”刘琮瞥了眼帐外阴沉沉的天空,有些担忧的说道。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还不到傍晚时分,随着天空中一阵闷雷滚过,豆大的雨滴便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此时罗城通往湘城的路上,一支骑兵正冒雨疾行。
马蹄踏处,泥浆飞溅。许多骑士身上的盔甲,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水。
雨水顺着头盔的边缘向下滴落,从脖颈处流入铠甲之中,原本被汗水打湿的中衣顿时变得一片冰凉,然而没有任何人抱怨。
旗手早已将旗帜卷成一束,将旗杆夹在腋下,携弓的解下弓弦,收入囊中。昏暗的天色中,眼前唯有白茫茫的雨线。
魏延放缓了速度,回首望去,心中焦急万分。
此次出征虽然看起来比较仓促,但实际上准备的还是非常充分的。然而谁会料到,在前往设伏的途中,会遭遇到这场暴雨?
正想着是不是让兄弟们歇息片刻,留点马力,就听队伍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魏延心中一凛,在马背上挺直腰背以手遮额,眯眼望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
这个念头方在他心中浮出,就听一阵嗡嗡声和着雨声由远及近,向这边扑来。
“遇到张羡的伏兵了吗?”魏延只觉得怪异非常,正要策马向前,却听“叮”的一声,身上一震。
眼角余光瞥见一支箭羽,正无力坠向地面。
“兄弟们,冲杀过去!”魏延大喝一声,一夹马腹向前冲出。
这轮箭雨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盔甲坚固是一方面,暴雨中弓弦无力,也是一个方面。
然而当埋伏着的人马冲杀过来,两军在暴雨中轰然冲撞到一起时,魏延便惊讶的发现,对手竟然悍不畏死。
长刀劈下,当面的叛军来不及惨叫便扑到在满是泥水的地上,可是更多的叛军持着简陋的武器,前赴后继地冲了过来。
一时间人嘶马叫,血肉横飞。
魏延砍翻了数人之后,勒转马头掠了一眼战局,见后面的队伍分成了两队,向左右两翼奔出,心中不由涌出一股自豪之情。这样的战术已经演练过多次,几乎成了下意识的反应。他大声喊着旗手展开旗帜,调集人马且战且退。
叛军见骑兵后退,发一声喊冲的更猛。不知何时,却突然发现原本后退的骑兵,调转了马头向自己冲杀过来。
更可怕的是两侧也有铁骑渐呈合拢之势,只见晦暗的天色下,身着玄甲的骑兵阵中,枪头雪亮,长刀凛冽!
第五十五章 锋锐狂涛谁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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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怿在看到两翼的骑兵之后,就立即意识到不妙了。
他是长沙太守张羡的长子,自张羡起兵之后,他便率大军直扑攸县,却没想到刘磐和黄忠将攸县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攸县久攻不下,紧接着又传来刘琮以征南将军都督三郡军事,领兵两万南下的消息。
对于刘琮的名声,张羡父子这两年渐有耳闻,尤其是宛城之战大败十五万曹军,几乎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张羡才会与曹操派来的密使一拍即合,举四郡之兵反抗刘表。
待得知刘琮大军已从江夏出发之后,张羡便有些紧张,在谋士恒阶的建议下,命张怿率大部前往罗城,攸县只留数千人马与刘磐、黄忠相持。
自受命赶赴罗城之后张怿便率部匆匆北上,没想到才出了临湘,便收到消息道是刘琮派了骑兵往临湘而来。张怿当机立断决定以轻骑两千在路上设伏。至于行动迟缓的步卒,则让他们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来。
却不料敌军刚要到,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下子匆忙准备的火攻之计彻底泡汤,张怿一咬牙,下了狠心要吞掉这锅夹生饭。
然而一口下去,却崩掉了门牙。
这千把骑兵突遭袭击,却只是慌乱了片刻,看那为首的骑将年纪与自己相差仿佛,指挥起来倒颇有章法。
见势不妙,张怿勒住马大声喊着,让麾下的骑将分出一部分去两翼抵挡,自己咬着牙催动部下向前厮杀。只要能将当面的敌军冲垮,那两翼也便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他如此想着,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隐隐闻着一股血腥之气,再抬眼看时,就见敌军势如下山猛虎,将前面的部众冲的七零八落。
眯眼细细瞅着,张怿越发看出不对来。
刘琮所部骑兵穿戴的铠甲,却是从未见过的样式,那胸前略带弧形的板甲被雨水冲刷的明晃晃的,刀枪砍戳上去往往滑到一边,这种时候对方的刀枪可就毫不留情的招呼上来,只一眨眼的功夫,自己这边便有数十人落马。
张怿心中一紧,握着长矛的手上青筋暴露,左手一抖缰绳便向前冲去,身旁数十近卫见状急忙策马跟随。
这两千轻骑都是张怿的部曲,见张怿都拼命向前冲杀,不由士气大振,死战不退。刚刚被冲的转身后退的人,也都调转马头,嘶吼着反身扑了回去。
魏延劈翻了当面一个叛军,顾不得擦去溅了满脸的血水,默不作声地一兜马头,那战马便撒开四蹄向张怿奔去。身后的近卫和旗手紧紧跟上,那面被雨水打湿,颇为沉重的将旗,迎着风“扑棱棱”地一声展开,旗帜上的飘带抽得旗手脸上声疼!这不过百十人的骑兵,却如同汹涌怒涛扑向了迎面而来的敌军。
“杀啊!”
两支人马瞬间再次冲撞!叛军身穿皮甲很是吃亏,几乎一个照面,便有数十人翻身落马,砸起老大一片血水。有那伤的不重的,赤红着眼,屏住气,瞅准了空子扑上去,将对手拉拽下马。
这时候,便是看谁的反应更快,谁的手段更狠。你抠着我的眼睛,我掐着你的脖子,翻翻滚滚。被按在地上的,手足并用要掀翻敌人,被打掉了兵刃的,随手抓起个石块便向对方脑袋上招呼。
头盔不见了,铠甲扯烂了,喘息着,抽搐着,眼中除了红色,便再无其他颜色。
受了重伤却一时不死的,被镶着铁板的战靴踩踏,被沉重的战马踩踏,濒死的惨叫声,刺激得人口干舌燥,有那胆子稍小些的,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干呕,哪怕带着血珠的长刀劈向自己,脑子里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白。
魏延早就看到了张怿,而张怿也在乱军中看到了那面镶着黑色锯齿旗带,绣着“魏”字的大旗。再一看,便看到了旗帜前策马冲杀过来的魏延。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的目光隔着横飞的血肉,隔着交错的刀枪,在昏沉沉地雨幕中,碰撞到一起。
没有火花,甚至没有仇恨,有的只是信心的较量和意志的交锋。
张怿不自然的垂了下目光,然而他心神一凛,再抬头看时,就见这么短短的一瞬,魏延已经拍马杀到!
一抹雪亮的刀光,划破昏暗的天空,划破连绵的雨线,带着尖锐的风声,斜劈而来!
“嘡啷!”爆响声中,火星四溅,张怿死死地握住矛杆,只觉得胸口一沉,烦恶欲呕,强大的冲撞力使得他几乎驾驭不住战马,好在身后的近卫关键时刻拍马赶到,举起长枪架开了魏延的长刀。
魏延手腕一拧,刀锋随之而动,在涩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长刀刀刃自那名赶过来救援的近卫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那近卫吃痛,丢了长枪伸手去捂伤口,不动还好,这一动,伤口突然崩裂,血水转眼便打湿了他半个身子,而他胯下的战马,犹自向前奔去。
“噗通!”那近卫在魏延身后数丈才栽下马背,地面上原本被雨水冲淡的血色,顿时又殷红一团。
而此时无论是魏延还是张怿,都无暇去看他一眼。
刀挟寒风,劈砍横扫,矛如点星,戳扎竖挡。两人转眼便错过马头,反身再战时,张怿却觉得长矛沉重的如同千斤,几乎抬不起来胳膊。他咬着牙,恨恨的看了眼魏延。
魏延却是越战越勇,接连砍翻了两个冲杀过来的叛军之后,再一抬眼,乱哄哄的却不见了张怿。
惨烈的交锋其实很短暂,就在魏延率领近卫势不可挡的冲入敌军之后,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军心,彻底被打散了。
而此时两翼的玄甲铁骑,已经将张怿所部分割成了两截,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相击的刺耳声在暴雨中,响成一片。
魏延轻轻吐口了胸中的浊气,面无表情的一挥长刀,身旁的近卫嗷嗷叫着便如利刃一般,刺入了乱作一团的张怿部众。
从遭遇敌袭到将其击溃,其实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然而魏延的心中,却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知道,自己办砸了刘琮交代的事情。
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刨着蹄子,猩红的泥水“扑哧哧”地溅起老高。似乎在提醒魏延,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
魏延却不为所动,在马上坐直了腰背,眯着双眼向战场上梭巡了一遍。
不多时,就见胡车儿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奔了过来,笑的满脸的大胡子根根朝天。
“哈哈,痛快,真痛快啊!”胡车儿奔到魏延身前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再一抖手腕,战马前肢落地时,已经转过了马头。
“阵斩十八个,首级都让兄弟们捡去了。这帮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手快!”胡车儿嘴上骂着,脸上却全是喜色。
魏延对这家伙有些无语,冷着脸继续观察着战局。
胡车儿倒是不以为意,催着马与魏延并肩而立,伸长了脖子只看了一眼,便笑道:“这帮家伙不堪一击,要不咱们一直追杀过去?”
“敌情不明,不可妄动。”魏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他。
胡车儿撇嘴道:“有什么明不明的?碰到了,再砍杀一场便是!就这些手软脚软的家伙,再来五千也给他吃了!”
他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却没有得到魏延的响应,胡车儿不由扭头看了看魏延。
“咱们自早上出发,晌午不过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就算兄弟们还有余力,战马的马力却是不足了。”魏延说着,伸手在战马耳后轻轻拍了拍,安抚住躁动不安的战马。
“呃,这倒是。”胡车儿也不是脑子一根筋的傻瓜,只是刚才厮杀的太过痛快,一时有些激动过头。
这会儿听了魏延的话,他便也冷静下来,指点着战场说道:“看他们这样子,似乎也是匆忙赶过来的,只怕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魏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胜负已经没有悬念,魏延唤来斥候,让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