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曹昂回头,身后那人猿臂舒展,一把就将曹昂夹在腋下,勒住战马往地上一丢,大笑道:“哈,捉了个活的,问问是什么人!”
曹昂被摔得七晕八素,闻言扭头大声喊道:“我乃是曹昂!汝等不得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曹昂目瞪口呆,却是那人的部下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来,扭着曹昂的胳膊道:“昂什么昂?大叫驴吗?”
“我,我是你家都督好友!”曹昂挣扎着喊道,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在这帮粗鲁的军汉手中,情急之下,却将刘琮拿出来做了挡箭牌。
“哼,我还是我家都督的从兄呢!”那员将领借着火光打量了曹昂一眼,点头道:“看着倒有几分眼熟,罢了,押起来交给都督处置!”
被推搡着往城南而去的曹昂扭头看看那人矫健的身影,不由问道:“从兄吗?刘都督麾下何时有了这么一员猛将?”
押解他的南阳士卒没好气的恶声道:“这是俺们刘将军,单名一个磐字,不信你见了俺家都督,一问便知!”
曹昂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曹昂今日又成楚囚……”
“什么楚囚?你这叫阶下囚!”没想到这个士卒还是个识文断字的,不过这水平看起来也有限的紧。
此时城内的喊杀声已渐渐转到了城北,北门附近,曹洪跨在战马上一边安抚着躁动不安的战马,一边扭头对身边的校尉问道:“还没有找到子修吗?”
“回将军,派出的兄弟都说找不到!”那校尉苦着脸劝道:“将军,不能再等了,咱们,咱们赶紧撤吧!”
曹洪一瞪眼:“撤?丢了主公的长子,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校尉见南阳军铁骑已遥遥在望,心中一急,对身旁几个护卫使个眼色,大伙儿一拥而上,牵缰绳的牵缰绳,抱人的抱人,也不管曹洪怎么挣扎叫骂甚至威胁砍头,簇拥着曹洪逃出了北门。
建安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叶城失守。城内五千余曹军除了逃走的两千人马之外,其余都做了南阳军的俘虏。
天色微明时,城内的火势终于被扑灭,残墙断壁间青烟渺渺,家园被毁的居民看着被烧毁的废墟欲哭无泪。
刘琮的心情颇为沉重,虽然这是战争中无可避免的景象。然而当他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母亲的尸体哇哇大哭时,仍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默默地翻身下马,刘琮在那小女孩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小女孩痛失唯一的亲人,早已哭的麻木了,呆呆的看着刘琮,不时抽噎着。
“你叫什么名字?”刘琮低声道,尽量显得和蔼一些,殊不知他这高大威猛、顶盔掼甲的样子,在小女孩眼中比什么都可怕。她怯怯地向后缩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全一点。
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眼中的恐惧之情,刘琮无奈的站起身,对身后的刘虎说道:“虎哥,你家那口子不是总说想要个女儿吗?”
“呃,那是要自家生养的好吧……”刘虎翻个白眼,倒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只是这些年来见的太多了,再柔软的心肠,也会被磨砺得粗糙冷漠。
刘琮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那我养成总成了吧?派人送去襄阳府上,就说是我收养的义女。”
看不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不过一个两个还好说,再多就不能这么办了,否则家里不成了幼儿园了?
正思虑着该如何将战争中的孤儿集中收留起来,却被人打断了思绪。
呦呵,这不是曹子修吗?怎么弄的灰头土脸,脸上还有个巴掌印子?而且这表情幽怨的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弃妇……
刘琮瞥了一眼押送曹昂的士卒,伸手虚点,那壮汉咧着低头,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
“子修果然是信人啊!”刘琮似笑非笑地看着曹昂说道。
曹昂有些茫然。
“前者见面时,子修不是说过,要在城里等着,看我如何破城吗?”刘琮背负双手,望着城内的废墟说道:“如今叶城已破,子修还有什么话说?”
“你!”曹昂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脸色一时涨红,一时青白,让人看着好不难过。
刘琮走到他身前,伸手拍打了几下他身上的灰尘,再看向曹昂的时候,神态颇为严肃:“好端端的叶城打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打成这个样子的都是你造成的好吧?!曹昂欲哭无泪,见过脸皮厚的,可厚成这样还义正言辞的,除了刘琮不做第二人想。
“不知道许都,能扛得住几天?”刘琮眨巴一下眼睛,对曹昂问道。
曹昂挺胸,很有宁死不屈的摸样:“许都不比叶城,城池高大,兵多将广,想要攻下许都,只怕都督未必能如愿!”
“要不我把你放了,你回许都接着等我,看我如何破城,怎么样?”刘琮笑眯眯地说道。
这幅表情让曹昂恨的咬牙切齿,干脆一扭头,不搭理刘琮了。
“看来是不愿意回去了啊?那就跟着我去许都吧!”刘琮哈哈一笑,揽着曹昂的肩膀道:“不知道曹公得知叶城失守,会不会急着赶回来?”
第五章 天生鬼才郭奉孝
刘琮的话让曹昂悚然一惊,身子一晃,脚步踉跄。
许都城内是什么情况,曹昂不用去想也能猜到七八分,无非是人心惶惶的乱象罢了。
然而父亲若是得知此事,又当如何?
算算日子,恐怕告急的文书还没送到父亲手中,如今叶城便已落入刘琮的掌控之下。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曹昂也反应过来城是怎么被攻破的。
无非是派遣死士趁夜翻过叶城两边的山峰,摸入城内先在北城点火制造骚乱,再趁我方注意力被吸引开的空隙,一鼓作气夺下城门罢了。然而这看似简单的计策,却需要入城的士卒有足够的体力和悍不畏死的精神。
曹昂扪心自问,换成自己的话,恐怕是做不到的。
见刘琮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向各部讨令的人马发布命令,并不避着自己,曹昂不禁有些神思恍惚。
“让追击的赵、黄二位将军收兵回城。”
“医护营怎么还有一部没有入城?让他们加快速度!”
“将城中的百姓组织起来,清理废墟,战死者全都运往城外掩埋!”
“凡是掠夺财物者,杀!”
“什么?魏校尉重伤昏迷?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刘琮听到魏延受伤的消息,顿时停下脚步,忧形于色。
待从医护营中的医士口中得知魏延只是精神气力耗损太多,其实并无大碍之后,刘琮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因进城的时间很短,医护营便仓促在北门附近搭起帐篷,救治伤兵。因为这里的战斗最为惨烈,大军入城之后,几乎就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了。
“此次潜入城内的五百士卒,还有多少幸存的?”刘琮转头向其中一名百人将问道。
那人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脸色有些苍白,回道:“不足百人。”
刘琮楞了一下,他知道这些士卒会有很大伤亡,却没想到伤亡会如此惨重。
“兄弟们没有一个孬种!”见刘琮神色有些黯然,那百人将大声说道,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相信!”刘琮重重的按了下这百人将的肩膀:“好好养伤,从今天起,你就是都尉了!”
连升三级,从百人将到都尉并没有让这汉子多么喜悦,他沉默着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即便身为敌人,曹昂也不由得多看了那汉子一眼,相貌很普通,脸上的血迹犹未擦去。对这样的好汉子,曹昂只有打心眼里佩服的。至于身前那个家伙嘛,就是让人又怕又恨了。
十月中旬,刚攻克彭城并且将城内百姓屠戮一空的曹操,收到了刘琮攻克叶城、围困许都的消息。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使得正沉浸在攻破彭城的喜悦中的曹操,顿时惊得脊背发凉,冷汗迭出。
本以为已经对刘琮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防范,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小子的野心和能耐啊。
“竖子欺人太甚!”曹操将公文摔到地上,阴沉着脸起身在大帐内负手踱步,眼中闪动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帐内的侍从吓得屏气凝神,生怕这位杀人魔王瞧自己不顺眼,拔出剑来给自己捅个透心凉。
“去请荀先生等人来此!”曹操思虑良久,却仍然无法下定决心,转身喝道。
然而等荀攸和郭嘉联袂而至的时候,曹操已经端坐于几案之后,气定神闲地捏着一封信一目十行地看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主公招我等前来,却不知所为何事?”荀攸今年四十出头,乃是荀彧之侄,容貌举止倒也与荀彧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与之相对而坐的郭嘉,则比他年轻许多,二十七八岁摸样,五官端正,面白无须,神态温雅,是荀彧两年前向曹操推荐的人才,现在任曹操的军事祭酒。
“公达、奉孝,你们也看看此信。”曹操递过手中的书信,荀攸接过来匆匆浏览一遍,又交给郭嘉。
这封信是留守许都的程昱所写,内中有云:“备有英雄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说白了就是:杀死刘备,以绝后患。
“程仲德此议不错,主公正当如此。”荀攸略一思忖,首先提出了附议。
曹操转头看看郭嘉:“奉孝以为如何呀?”
郭嘉放下书信,凝眉道:“的确如仲德先生所言。但是明公提剑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仗信以招俊杰,就这样尚且怕做的不够。如今备有英雄之名,走投无路来投靠明公,若是将其杀了,则会落得害贤之名,这样一来,那些智者和将士都会自疑,会再次想选择谁作主公,明公将和谁一起平定天下呢?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不可不察啊!”
曹操双目微闭,喟然长叹道:“奉孝说的好!”
不料郭嘉接着说道:“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嘉观之,备终不为人下,其谋未可测也。古人有言:‘一日纵敌,数世之患。’诚宜将其禁锢,不使其有展露之机。”
曹操听了,沉吟片刻,摇头道:“此事容后再议。方才我令人召汝等前来,却还有要事相商。”言毕,将刘琮突然发难,攻克叶城兵围许都之事告知二人。
饶是荀攸和郭嘉才智过人,心神坚毅,也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
许都被困,大军在外,正可谓进退失据。若是应对失措,很可能就会招致惨败。
看着曹操忧形于色,郭嘉思虑良久,对曹操说道:“明公所虑者,患布不可速下而已,昔项籍七十馀战,未尝败北,一朝失势而身死国亡者,恃勇无谋故也。今布每战辄破,气衰力尽,内外失守。布之威力不及项籍,而困败过之,若乘胜攻之,此成擒也。”
“不然!吕布虽奔逃至下邳,实力犹存,正所谓穷寇莫追。如今最为可虑者,当属南阳刘琮。许都乃是主公根本所在,不容有失,反观吕布,不过是跳梁小丑。覆灭只在主公一念之间。”荀攸听了,急忙反对道。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曹操听了微微颔首,说道:“以公达所见,当立即率大军返回许都解围咯?”
荀攸点头道:“主公领兵于外,军中诸将亲族都在许都,若是不能迅速赶回许都解围,只怕军心浮动,恐有不测之事!”
曹操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