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眯了眯双眼,这一层也是他最为忧虑的。
“可是如今吕布已经无路可去,若是不能一鼓而下,恐怕放虎归山啊!”郭嘉仍劝说道:“若是逼得他投奔袁术,或是北上依靠袁绍,都无异于使他们如虎添翼。明公,还请三思啊!”
曹操长叹一声,起身而立,见荀攸和郭嘉也作势欲起,忙伸手虚按,在帐内走了几步,回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郭嘉道:“奉孝,万一那刘琮攻破许都,掳走天子,如之奈何?”
挟天子而令诸侯,这样的名分大义对于屡次尝到甜头的曹操来说,是万万不可失去的。
一念及此,郭嘉猛然醒悟,呐呐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明公早日决断吧,否则拖延越久,越是不利。”
“奉孝所言极是!”荀攸见状,忙跟着说道。
曹操抚着颌下浓密的胡须,慨然道:“来人啊!传吾军令,各部退出彭城,即日往返许都!”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忧虑。那刘琮岂是好对付的?还不知道曹公此次能否顺利解围……
许都之围还没解,逃到下邳的吕布得知曹军忽然撤军,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台可知曹军为何不战而走?”吕布确认消息无误之后,兴冲冲的跑去找军师陈宫,见面之后劈头就问道。他今年三十七岁了,看着虎背熊腰,英气勃勃,行为处事却仍然像个大孩子一般。
陈宫对他这个毛糙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取出一封书简,对吕布说道:“将军可知是何人何事,才使得曹军忽然返回吗?”
吕布却是接也不接那竹简,摆手道:“先生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个月前,南阳刘琮兵出宛城,数日攻破叶城,又数日,前锋已至许都城下!”陈宫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初曹军远来,我便劝将军全力迎击……”
见陈宫又翻老账,吕布很不耐烦的拦住话头:“刘琮?可是刘景升之子?这两年他倒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陈宫苦笑道:“正是此人,趁着曹操远征将军,从南阳突然出兵,将驻守叶城的曹洪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许都。”
“妙啊!”吕布以拳击掌,喜滋滋地说道:“那咱们岂不是也能顺势夺回彭城了?”
不提这个还罢了,说起彭城,陈宫顿时老泪纵横:“彭城百姓,竟然被那曹贼屠戮一空!将军,你不该弃城而走啊!”
吕布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嚅嗫道:“不走,不走就被曹操捉住,我还有命吗?之前曹公写信来劝降,我想着以全城百姓的性命为重,干脆降了也无不可,都是军师拦着,非要死守,这才酿成屠城惨祸。”
这番话把陈宫气了个仰倒,他指着吕布干瞪眼,最终却重重摇头,懒得跟吕布口水了。
“先生啊,咱们反正在这儿也难以立足,不若想想旁的法子?”吕布见陈宫生气,涎着脸追问道。
陈宫脚下一滞,旁的法子,难道现在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可想吗?
第六章 人中之杰吕奉先
自兴平元年陈宫以东郡守备与陈留太守张邈等人背叛曹操,引领吕布进入兖州之后,不觉已有四年时间,这几年里先助吕布夺兖州,被曹操击败后投刘备,再占徐州,到如今栖身小沛,陈宫对吕布越来越失望了。
在陈宫看来,吕布虽然骁勇,却过于刚愎,且反复无常,性情急躁。然而其有赤子之心,比起多疑残暴的曹操,要好上许多,陈宫因此而不忍离开吕布。
“将军既然觉得在此地难以立足,可曾想过去往何方?”陈宫思虑片刻,抬头对吕布说道。
吕布昂着脑袋想了想,迟疑道:“袁本初如何?”
“不妥,其坐拥四州,率兵百万,将军以穷途而去,焉能得其看重?”陈宫心里其实还有话没说:袁绍与将军你一样刚愎,以刘备之厚德,将军尚不能容,若是投奔袁绍,最终只会自相残杀。
“不若去投袁公路?”吕布一眨眼又想了个自以为很妙的主意,得意的看着陈宫道。
这更是去找死了。陈宫摇头叹道:“去年江淮大旱大饥,以至于人相食。据闻袁公路部曲陈兰、雷薄叛变,掠粮草奔于灊山。将军也不想去挨饿吧?”
“这也不妥,那也不行!若是依着我投了曹公,哪有今日之困窘?”吕布一急,又嚷嚷开了。
陈宫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吕布说道:“将军忘了荆州刘景升了啊。”
“荆州?”吕布狐疑道:“此去千里之远,何况向无往来,如何能投?”
“不然,路途虽然远,总是能到。至于往来,将军忘记当年西凉军中贾文和贾先生了吗?”陈宫说罢,扬了扬手中的竹简:“这便是贾先生派人送来的。他如今已是南阳刘琮的军师,此次刘琮北上,兵围许都之事,就是信中告知的。”
吕布听了皱眉道:“先生说的可是武威贾诩?此人和我并不相熟啊。他这信中还说了些什么?”
“别的倒未曾提及。”说实话,陈宫现在很是羡慕贾诩……
“先生的意思是?”吕布见陈宫神色有些怔忡,不由问道:“咱们趁许都被围,曹公无暇东顾的机会去投荆州?”
陈宫思虑半晌,点头道:“事不宜迟,请将军速做决断!”
真要下决心的时候,吕布反而迟疑了,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前者韩暹、杨奉二人要往荆州去投刘表,被我所阻。如今去荆州恐怕被人诟病。”
“不,将军去投的不是荆州,而是南阳!”陈宫这时候决心已定,对吕布侃侃而谈:“刘琮以弱冠镇南阳,宛城之役以三万兵大败曹军十五万,天下震动。自去年又都督三郡军事,长沙等四郡叛乱,被其一举平定。如今亲率大军北上克叶城、围许都,号迎天子还襄阳。吾观其麾下多豪杰之士、善谋之臣,其必怀雄霸之志,有席卷八荒之心。如今正是其接纳英杰,广招贤人之时,将军何不径去南阳,而于此嗟叹乎?”
这一通之乎者也听得吕布头比身大,不过与陈宫相处日久,意思总归是明白的。
吕布眨巴着双眼,望向灰蒙蒙的天际,半晌才道:“刘琮,子侄辈也!去投他,岂不是让天下英雄笑话我吗?”
一句话说的陈宫好悬没背过气去,心说您要是在乎被人笑话,当初又怎会杀丁原、弑董卓?更别提这几年的荒唐事,做的还少吗?
“想我少年从军,人称‘飞将’,纵横天下数十载,天下谁人不知?而那刘琮,不过是刘表之子,依附刘表本来就很勉强,真若是去投刘琮,让我颜面何存?不妥,不妥!此事万不可行,先生休要再提!”吕布越想越生气,怒目圆睁,瞪着陈宫大声说道。
“将军!虚名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陈宫比他更生气,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吕布哑口无言,看着陈宫远去的背影,呐呐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妻子严氏见他神色郁郁,便问其缘故,吕布长叹一声,将自己与陈宫方才所议之事告知严氏。
“将军,如今形势竟然如此危急了吗?”严氏吓了一跳,将侍女赶出去之后,对吕布说道:“陈公台得罪曹公已深,自然会劝将军去投那个什么刘琮,可现在既然有刘琮与曹公为敌,那咱们岂不是就有喘息的机会?以将军威名,收服泗水、淮水间的豪杰,趁势夺回彭城,占据徐州,与天下英雄并立,未尝就会失败。何必要委身于无名小子帐下,委曲求全,俯首帖耳呢?”
吕布听了双眼一亮,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妙啊!若是其两败俱伤,谁还能奈我何?”
严氏笑道:“将军自是人杰,如今不过是小小挫败而已,以妾身观之,将来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吕布心情大畅,搂着严氏哈哈大笑,早已将陈宫的话抛在了脑后。
他哪里知道,被严氏称为无名小子的刘琮,如今在许都城内,已是令人闻风丧胆了。
半个多月之前,刘琮在攻克叶城之后便亲自率领三千玄甲铁骑,日夜兼程奔袭许都,斩杀了曹洪断后的偏将、校尉等十余人,收降八百余。
到了许都城下之后,刘琮让黄忠向城内射书一封,打出了迎天子还襄阳的旗号。
当天晌午,刘琮只与将士们吃了些干粮,连营寨都没有立,便绕城一周,耀武扬威。
彼时虽是初冬,天气却颇为晴朗,阳光照射在骑士们的铠甲上,耀眼夺目,三千铁骑如同洪流般席卷而过,腾起的烟尘久久未能散去。城头上的守军见状,士气沮丧,人心惶惶。
刘琮率部行至北门附近,因来时仓促并没有打出将军旗号,所用的是黄忠号旗,被城头上一员曹将看见之后,大为不忿,不顾众人劝阻,率部出城挑战。
他出城之前,向城上诸将大声喊道:“敌军远来疲惫,正当全力猛攻,以期退敌,奈何做缩头无胆状?朝廷厚俸供养我等,难道就是为了今日闭城而守,坐以待毙的吗?”
这番话让城上诸将个个面红耳赤,纷纷召集部众与他一起出城邀战。
待出城门列阵之时,刘琮也下令整列阵型,严阵以待。
那员曹将年约二十许,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当先冲出阵来,指向刘琮等人大骂道:“逆贼!休得猖狂!”
刘琮伸手拍了拍战马耳根,对黄忠笑道:“一不小心,你我都成逆贼了。哈哈,且让本都督去会上一会!”
话音未落,刘琮一夹马腹,跃马冲出。黄忠阻拦不及,只得挟弓观望,为其掠阵。
两边军士见了,忙擂起战鼓,“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那小将见对方玉花马、亮银枪,看年纪与自己相差仿佛,不由嗤笑一声,催动战马迎着刘琮杀来。
他有心要杀一杀对方的威风,快马疾驰,几乎转瞬之间,便与刘琮迎面,他大喊一声,挺着长刀当头便向刘琮劈面砍下!
刘琮仰身避过,长枪横扫,那曹将耳听风声,忙伏身避让,再起身时,两人已错身而过。这一回合双方兔起鹘落、快如闪电,看得两军将士目眩神迷,手心里都为自家将军捏着一把汗。
战鼓鼓点愈发急促,声声震如春雷,催得人心头狂跳。
阵前两人各自兜转马头,刘琮举枪遥遥指向那曹将:“谁为逆贼,尚未可知。汝敢再战否?”
那曹军小将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催动战马又向刘琮杀来。
方才二人对战一合,在曹军将士看来敌将挡都不敢挡,想来也不过如此,眼看着自家小将策马举刀,都想着敌将这回避无可避,八成要被砍翻落马了。
然而下一刻,却见那敌将长枪在刀头上一点,曹将便似把持不住,身子在战马上歪了一歪,电光火石之间,被那敌将再以枪尾直捣后心,那曹将才是真的避无可避,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曹军的鼓手还在城头死命敲击,有人见状愣怔了一下,鼓点顿时纷乱。
刘琮勒住战马,兜个圈子回马而去,那曹将堪堪爬起身,却被刘琮迎面伏身,一把抓住战甲后领,那曹将还要挣扎,却被战马拖行的站立不住,眨眼之前便被刘琮捉到阵前,往地上一丢,大声喝道:“捆了!”
亲卫刘虎、许亮早已等候在此,当下两人扭着这曹将的胳膊,掏出绳索,五花大绑。
此时曹军诸将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惊骇无比。
刘琮端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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