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底隔着一道高高的城墙,抛射出去的石块不是远了就是近了,急的朱灵破口大骂。
眼看敌军望楼就要推到城下,朱灵忙下令弓手向敌军攒射,然而推车的士卒身披重甲,头顶厚盾,密集的箭矢射上去,不过是听个响而已,倒是有不少箭矢射在望楼的木柱之上,密密麻麻的像是长了一层白毛。
距离城头尚有一丈多远,那望楼车便停了下来,只见木楼比城头还要高出好些,面对着城头的木板忽然缓缓放下,带着铁钩的一端,已经搭上了垛口。三尺宽的木板恰恰能容一人通过,木板尚未搭上城头时,便有持着铁盾的悍卒踏了上去,待木板方一落实,他也冲上了城头。
朱灵心中一沉,让部将前去堵截,那跃上城头的悍卒扛着巨盾,硬生生地被众人的长矛捅下城头。然而南阳兵自望楼的木板上,源源不断的向城头冲杀。攻守双方,在城头上展开了血战。
跳上城头的南阳兵先是三五结伙,有扛着盾牌防御的,有持着长矛拼刺的,有拿着长刀猛砍的。待人数稍多,则猬集成团,数支长矛如同刺猬般逼开曹军,牢牢占据城头方圆数步之地,以接应更多的兄弟从云梯车上过来。而曹军在朱灵的指挥下,凶猛反扑,一时间城头上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云霄。
残破的城楼早在上次攻城时就损毁大半,这几天更是被砸成废墟,朱灵站在这片废墟的断壁之上,举目望去,只见不到二里的城头上已经被对于数十架望楼车搭上城头,随着越来越多的南阳兵加入战团,已经有数断城头失守,曹军惨叫着跌下女墙,摔死城下。
“射!快射!”朱灵举着长剑,指挥弓手向南阳兵占据的城头攒射,然而却无法阻止更多的南阳兵通过望楼车登城。
护卫在朱灵身边的亲卫见状,连声劝道:“将军!快下城吧!否则晚矣!”
朱灵长叹一声,带领部下匆匆下了城头,同时传令各部在城下设拒马,列阵死守。此时路招也赶了过来,与朱灵会合后,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敌军势大,恐怕难以据守……”路招惶然道:“不若弃城而去,往昆阳再做打算?”
朱灵怒气勃发,双目圆睁,呵斥道:“主公将叶城托付你我,如今唯有死战而已,汝再敢乱我军心,当我不敢杀你吗?”
路招冷笑道:“将军好大的威风!”说罢,转身便走,朱灵气的跺脚,正要让左右将路招拿下,却见南阳兵已冲下马道,只得含恨任路招离去,自己带着部下向南阳兵截杀……
是日,南阳军以云梯车抵近城头,步卒冒矢顶盾,蜂拥冲上城头,血战至午后,城破。
朱灵率残部退入城中,节节抵抗,傍晚时分,被赵云生擒,路招单骑出逃,叶城再克。
经此一战,南阳军士气如虹,不数日,又下昆阳,路招请降。又数日,再克襄城,刘琮大军于颍阴城下与文聘会合,颍阴令弃城而走,颍阴不战而下。
三月底,南阳军兵锋直指许都。
消息传入许都,百官骇然,吏民惊悚,谣言四起。
夏侯惇一面传令长社、新汲等地守军前往许都,一面遣快马往曹操大营报信。
此时许都城内,仍有近万将士,城外三座营寨尚有八千人马,分别由曹洪、于禁、李典统帅。
面对来势汹汹的南阳军,荀彧颇为后悔,去年收复叶城之后,正是与刘琮讲和的好机会,可惜曹公不听自己的建议,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不过事到如今,后悔无用,唯有想方设法将刘琮哄走,否则曹公远征河内的战略,又将被刘琮这小子给破坏了。
叶城是如何再次被攻克的,夏侯惇自逃兵口中得知,南阳军中又有了新式攻城利器,不由扶额叹息。
是战,是和?还有人心里泛起了别的念头,只是不敢宣之于口。
刘琮率军进抵许都城下,在南门外立寨,与许都城下的于禁营寨遥遥相对。
曹军三座营寨呈品字形,于禁在前,左边曹洪稍后,右边李典稍远,更靠近城墙。
曹洪自不必说,于禁和李典都是当年参加过宛城之战的,对于刘琮用兵之诡诈,军械之精良,士卒之悍勇深有体会,自然不会轻易出寨邀战,刘琮乐见其成,高筑寨墙,深挖壕沟,摆出了长期对峙的摸样。
天子闻讯,心中颇感无奈,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无论是曹公还是皇兄刘琮,没有一个听从自己的旨意。罢了,就让他们打吧,寡人无兵无将,只能徒叹奈何了。
想到无兵无将,天子却忽然想起了刘皇叔,若是皇叔能有支兵马,也许会不一样呢?
第十七章 多管齐下遣使忙
四月初,曹操率部大破眭固,于射犬斩其首,尽收其众,得精兵数万,吞并河内。
然而刘琮率军北上,再次攻克叶城,兵临许都城下的消息传来,让曹操大为恼怒。
冷静下来之后,曹操对荀攸叹道:“吾自仗剑起兵以来,未尝有一人令吾数度困窘至此。竖子殊为可恨!此番有元让护诸军守许都,吾当以大军突袭,数路围攻,必将其破之,方可解此心腹之患!”
荀攸思忖片刻,对曹操说道:“明公已据有河内,袁本初必不会坐视不管,据闻其上月已大破易京,全据幽州。公孙瓒杀其妻子姊妹,引火自杀,复被袁绍领兵直入,枭其首级。如今袁绍并有四州之地,定会生南下之心啊!”
随同出征的郭嘉却道:“袁本初方收幽州,其心必骄,何况其与公孙瓒征战连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且四州之地,尚需分将镇守,如何能轻易南下?”
曹操沉吟道:“袁本初之患尚未可知,刘琮竖子再次兵围许都,不将其击退,岂不是令天下群雄耻笑?”
这就是他最为难的地方了。明知道刘琮是要逼着自己挪窝,可是迁都的话士气太受影响,恐怕许多人会对自己失望,乃至离开自己另投他人。更何况即便想迁都,又能迁往哪儿呢?
正烦恼间,又有驻守小沛的乐进遣使快马来报:袁术因贮藏用尽,在寿春无法立足,烧其宫室奔投其部下雷薄等人,被雷薄拒之,士卒散走。乐进请求出兵截杀袁术。
曹操详细问过之后,挥手让使者到帐外暂候,自己扭头对荀攸道:“袁术败亡矣,以公达之见,可否让乐将军领兵袭之?”
荀攸摇头道:“不可!”
旁边郭嘉也道:“若乐将军出兵小沛,恐为吕布所趁。此其一,其二,袁术进退失据,只需坐观其败即可,何必出兵袭杀?”
见两位谋臣都如此态度,曹操从善如流,令人招入使者,如此云云,回告乐进。
待使者走后,曹操抚着浓密的胡须叹道:“袁公路天性骄肆,猖狂于时,妄自尊立,人神共厌,其败也忽焉!”
荀攸与郭嘉对望一眼,心知曹公嘴上说的是袁术,可心里定然是想着刘琮。
刘琮在曹公心目中,恐怕也是“人神共厌”,但他是否其败也忽焉?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似乎还找不到答案啊。
“公达,刘琮上一次围而不攻,极尽恐吓之能事,勒逼天子、威胁百官。这一次却不知会如何?”曹操思忖半晌,对荀攸问道。
这个问题荀攸也一直在苦苦思索,他迟疑道:“若说上一次是为了标榜正统、恫吓群臣,那这次只怕是要攻克许都,劫走天子了。”
曹操听了,意有所动。他觉得同样的把戏,以刘琮的机变百出,应当不会耍上两次。
“不然!以嘉观之,刘琮此举仍是在试探!”郭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虽据报其拥步骑数万,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还是与上次一样,试探天子之反应,明公之应对,群雄之措置!”
此言一出,曹操凛然正色道:“奉孝且详细道来!”
“当今天下,四方虎争。明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据兖、豫而抚关中,北抗袁绍,南压荆州,虽有奋起之势,却常为刘琮所羁绊。”郭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此时侃侃而谈,风采绝然:“刘景升恬静自守,其子却与其背道而驰,何也?实为进退自如之策。刘琮率南阳兵出击四方,胜则固守,败则推责,趁势而动,胜败裕如。”
曹操听了半天,有些纳闷,郭嘉这话的意思他明白,刘琮出来搞事,成了固然可喜,失败了刘表就出来做和事老,反正不管怎样,都不会伤到荆州根本。可这和刘琮兵围许都有什么关系呢?
见曹操面露疑惑,郭嘉接着说道:“然而荆州大敌实为孙伯符,刘琮以南阳太守都督三郡军事,又在夏口筑城、编练水军,正是为了对付孙策!可是他为何又屡屡与明公作对?以嘉度之,恐其忧心明公趁其东进而南下,故先声夺人,以压制明公南下之心!”
曹操微微颔首,看来自己以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现在形势越发复杂,各方势力彼此纠葛,如同一团乱麻。
“刘琮此番二围许都,若是天子降旨令其退兵,他会遵旨而行吗?”曹操沉吟道。
荀攸摇头:“以刘琮的性子,只怕会置若罔闻,甚至借此造谣。”
“是啊,此最为可虑者!”郭嘉点头道:“如今刘琮兵临城下,恐怕就是要让群雄各逞其能,他反倒在许都城下作壁上观。”
曹操双目微闭,冷笑道:“刘琮倒是好算计!”
起身在帐内踱步思忖片刻,曹操回头望向郭嘉:“以奉孝之见,眼下当如何行事?”
“遣使与袁本初结盟,先缓其南下之心,同时明公率大军返回许都,逼刘琮退兵,若其不退,则集合各路人马破之!”郭嘉抬头仰视曹操,郑重说道。
曹操想了想,又问荀攸:“公达以为如何呀?”
“奉孝说的有道理。”荀攸赞同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了许都之困,才好再言其他。”
计议已定,曹操又咨询了两人的意见,派出使者往邺城与袁绍结盟。其实无论是曹操还是荀攸、郭嘉也好,都明知袁绍早晚会南下,但此次的目的是为了缓和局势,只要能拖得袁绍一时,就总比腹背受敌要好。同时为了专心对付刘琮,曹操又遣使往下邳吕布处,诱之以利,惑之以名,极力劝降。
至于孙策,曹操在以朝廷名义令其进攻江夏的同时,亲自手书一封,遣使送往江东,书中先是对孙策近年来的作为大加赞赏,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孙策勿忘杀父之仇、忠义之心。约定孙策将来攻取之地,皆为其所有,朝廷绝不派人插手任命,孙策只需按时为天子朝贡即可。
而关中诸将如马腾、韩遂、杨秋之流,曹操密信告知镇抚关中的钟繇,令其严密监视,多加抚慰,不使诸将生出异心。
如此多管齐下,曹操仍不放心,在大军尚未开拔返回许都的时候,就一日数骑,急驰许都,告诫夏侯惇都督各军,不使轻出,以免中刘琮奸计,悔之晚矣。
袁绍在得知刘琮再克叶城,二围许都之后,大为兴奋,对左右说道:“刘景升得子如此,何愁基业无继?吾观次子,将来必成大器!若假以时日,当与吾比肩矣!”其主簿耿包笑道:“刘仲怀不过是个后起之秀罢了,哪里能和主公的赫赫武功相比?”
“哈哈!此番曹阿瞒可要愁白了须发!”袁绍灭了公孙瓒之后,志得意满,愈发骄矜。此时提起曹操,竟然直呼其小名。
耿包笑了笑,屏退左右,对袁绍附耳说道:“今汉室衰微,主公拥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