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的突围要强太多。
他从火塘里抽出根奄奄一息的细柴,在地面上下意识的胡乱划着。
陈宫无奈的长叹一声,对吕布说道:“将军难道真的以为能守住?就说刘玄德能领兵前来,除了增加数千口人向你张嘴要粮食,还有何用?北方袁绍愚蠢,按兵不动。南边刘南阳刚经历一场大战,正要休养生息。曹贼此时后顾无忧,所以会倾尽全力先下小沛,只要小沛一日不克,他便一日不会收兵退走。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除了突围,再无法可想了吗?”吕布被他说的心烦意乱,站起身咬牙道:“我今日再出城一战,定要杀得曹操……”
杀得曹操怎样,吕布自己心里也没底,愣怔了一下,他才接着说道:“突围之事容后再议,守城之事先生还要多多费心才是啊、”
陈宫心灰意赖的摇了摇头,枯草般的头发被冷风吹的乱舞。他紧了紧衣袖,低声道:“将军既然决定了,那便请吧。我祝将军旗开得胜,斩首无数!”
这饱含讥讽的话并没有让吕布生气,他只是握紧了拳头,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城楼。
既然要战,就战个痛快吧!吕布顺着马道向城下走着,心头燃起熊熊战意。
从亲卫手里接过大戟,跃上马背之后,吕布看着即将随同自己出城的张辽说道:“文远,你自董相国死后便追随于我,如今也有近十年了吧?”
张辽今年三十岁,虽然个头比吕布矮些,但也是剑眉朗目,相貌英武,他不假思索的回道:“应该是七年时间了。”
“是啊,一转眼都七年过去了。”吕布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张辽一眼,说道:“今日与我出城厮杀,如何?”
“末将敢不从命。”张辽应诺之后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劝谏。这样无意义的出击,除了徒增将士们的伤亡,又有何益?只是张辽深知吕布的脾气,他认定的事情劝是劝不住的,非要碰个头破血流,他才会醒悟过来。
城门开启、放下吊桥,城外的曹军已经涌出营寨,正在寨前列阵。
曹军旌旗招展,枪戟如林,黑压压的阵势让人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至少站在城头上向下眺望的陈宫,心情就颇为沉重。赌气的话说过也就罢了,听说吕布率领一千骑兵出城邀战之后,他还是来到城头,不管怎么说,吕布都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军心就全散了。只怕不用曹军来攻,宋宪、侯成那些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就会把自己捆起来送到曹贼面前吧?
城头上的士卒们打起精神涌到垛口后面为吕布呐喊助威,新换了蒙皮的战鼓敲响了,鼓点急促,咚咚作响。
吕布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找到了以前血战沙场、所向披靡的感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入肺之后,却仿佛化作了烈火,烧得他心头滚烫。
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嘶鸣一声,后蹄一蹬,率先向曹军阵前冲去。紧接着张辽和一千骑兵也催动战马,呼啸着杀向曹军。
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为之色变。
此时城头上的鼓声完全淹没在战马奔腾的声音之中,吕布只觉得迎面寒风似刀,割得脸上生疼,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着,然而心中却没有丝毫杂念。
近了,对面的曹军似乎出现了一丝慌乱。吕布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手中的大戟下意识的向前挥出,直指曹军!
曹操按着望楼上的栏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并无多少情绪。吕布的骁勇,他早在当年诸侯伐董卓时便已深知,然而再骁勇的战将仅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看上去随同吕布出城的骑兵不过一千左右,这是想冲阵挫折我军的士气啊。哼,当我军中无人吗?
随着曹军营寨中号旗挥动,从寨前阵型两侧,大队骑兵蜂拥而出,向吕布等人正面迎击。
几乎转瞬之间,两支高速冲锋的骑兵队伍便撞在了一起!
“啊!”随着一声惨叫,吕布将迎面冲来的一名曹军挑翻落马,强大的冲力甚至让那人从战马上向后飞出,人还在空中鲜血便喷洒出一大片。吕布一夹马腹,催动着赤兔马继续向前,忽然一柄长刀当面劈砍而来,吕布在马背上一仰,再起身时大戟已刺入那人脖颈。只见长刀颓然落地,那人的脑袋只连着些皮肉,落马后瞬间便被马蹄踏成了一滩血泥。
浓烈的血腥味让吕布战意高昂,他挥舞着大戟如入无人之境,很快身上的大氅又新添了许多血迹,显得尤为沉重。
身后张辽使一杆长枪,亦是无人能挡。千余铁骑与曹军厮杀正酣,不时有人惨叫着跌落马下,很快便没了声息。失去主人的战马有的便团团乱转,有的受伤之后倒地不起,徒劳地踢动着四肢,昂首嘶鸣。
“哈哈!痛快!”吕布杀透曹军骑兵队型之后,仰天狂叫道:“某乃吕布,谁敢与我一战!”
“河东徐晃来也!”一个彪形大汉举着大斧,策马冲向吕布,话音未落,大斧兜头劈下。
吕布冷笑一声,双臂运力举起大戟格挡,却不料徐晃这一斧势大力沉,吕布收了轻视的心思,正眼瞅了瞅徐晃,见他阔面大耳,雄壮威武,不由喝道:“来得好!”说着,挺起大戟拦腰向徐晃横扫。徐晃斜着硬抗住之后,反手顺势砍向吕布肩头。
“当啷!”一声,吕布以戟上小枝架住斧头,再收戟欲刺时,两人战马反向而行,兜个圈子迎面再战。
城头上陈宫见千余骑兵陷入曹军包围之中,不由焦急起来。
而在辕门望楼之上的曹操,也微微眯起双眼,向左右问道:“那使大斧的,是何人呀?”
待得知是原车骑将军杨奉的骑都尉徐晃时,曹操点头道:“如此猛将,奈何为都尉?莫非要让天下人耻笑吾不识人乎?”
第四十章 愁云惨淡罩残城
就在吕布率领骑兵出城与曹军厮杀之时,东海城内,刘备正与众人商议救援吕布之事。
自从曹操亲率大军进犯徐州,刘备数次与之接战,先丢彭城再失小沛,屡战屡败。数万之众如今只剩五千余人马、究其原因,那些投奔而来的豪强宗帅部曲不谙战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刘备深感没有能运筹帷幄、决策千里的谋士。糜竺、孙乾等人管理内政、出使游说尚可胜任,但在这方面却都不擅长。
“如今温候困于下邳,屡次遣使求援,言下邳形势危如累卵,温候悬望。该当如何,诸位可有良策?”刘备坐在冰冷的草席上,陈旧的布衣、晦暗的脸色,爬满皱纹的额头和眼角深深的鱼尾纹,使得他看起来颇为苍老,然而实际上他今年才三十八岁而已。说完之后刘备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梭巡。
糜竺皱着双眉低头苦思、孙乾眯着小眼睛沉默不语,倒是张飞大声道:“先前曹军围攻小沛,吕布为何不来?如今他被围困,反倒让咱们去救他?依着俺说,只管让他和曹军拼个死活!”
刘备看了眼长相粗豪,满面虬髯的张飞,微微摇头。他知道张飞对三年前吕布夺取下邳之事耿耿于怀,当时留守下邳的张飞因与曹豹相争,城中大乱,被吕布一举攻下,张飞一直引以为恨。其实自己对于吕布,又何尝真心相待过?只是形势使然,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吕布若是败亡,自己将栖身何地?是北上投靠袁绍,还是往荆州去依靠刘表?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安身立命之所?
想到这里刘备不觉又把目光投向了孙乾。
“主公,不若趁曹军围困下邳之机,我军径直走汝南入荆州?”孙乾数月前自荆州返回之后,便一直劝刘备去投靠刘表。只是之前刘备重据徐州后,有不少豪杰率部曲来投,使得刘备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以为能在徐州站稳脚跟。如今正好借此机会,旧事重提。
至于吕布,有他和下邳城吸引曹军主力,不是更好吗?
刘备听了颇为意动。可如此一来,很容易被人指责自己见死不救,于名声有碍啊。
“主公或可遣人入城,约温候出城接应我军……”孙乾大有深意的看着刘备,话中未尽之意,彼此心照不宣。
刘备长叹一声,环视众人,慨然说道:“既如此,整顿各部,明日出发往下邳救援!”见张飞黑着脸怒视孙乾,刘备又道:“翼德,此事已定,勿复多言!”
“明日就出发?是不是太急切了些?”糜竺抬起头疑惑问道:“军资不足,粮草不敷,如何出兵?”
刘备应道:“可劝城中百姓相助嘛,曹贼暴虐无道,天人共愤,此番我军起义兵相抗,百姓定然会竭力相助的!不过那些暗中与曹贼相通,心怀不轨者,想必会顽抗阻挠,遇到这些人只管籍没家产!”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不肯出钱粮相助便是心怀不轨,与曹贼相通?
关羽微微眯眼,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主公既然如此说,那照做便是了。
下邳城下,吕布被徐晃、曹仁、夏侯惇等人轮番进攻,张辽又被乐进、夏侯渊缠住无法相助,见己方骑兵越战越少,正恼恨曹军以多欺少,就听城上鸣金声起。
“哼!早晚有一天某要踏平汝等营寨!”吕布暴怒,厉声吼道。大戟拨开曹仁劈向自己的大刀,拨转马头向城门飞奔而去,但凡有阻拦他的曹军士卒,无不被其挑翻马下。
张辽见状,领着残兵随其一同退往城门。
徐晃战的兴起,哪里肯让吕布从容退走?正要催动战马追击,却被夏侯惇拦下。他军职低微,又是新近才降了曹操投入军中的,不敢与夏侯惇争辩,只好恨恨地看着吕布张辽等人退入下邳。
回城之后清点人马,出城时尚有千余骑,此时却仅剩三百余人马,且有不少将士受伤,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然而吕布却兴冲冲地登上城头,见了陈宫笑嘻嘻的道:“痛快!此番厮杀,只怕曹军已经胆寒,不敢攻城了吧?”
陈宫冷笑一声,扭头示意吕布看城下。吕布手扶垛口低头一看,只见曹军整好阵型,正向城下缓缓推进。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道:“曹阿瞒欺人太甚!”
“将军若是实在不想去投荆州,不若北上吧。”陈宫意兴阑珊的说道,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若是吕布一意孤行,自己便弃之而去,投奔刘琮。
吕布沮丧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袁本初如今势大,却不知能容下我等与否?”
现在陈宫连说话的兴趣都没了,冷冷的瞅了眼吕布,转身望城楼而去。吕布看着他消瘦的背影,蹒跚的步伐,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扭头看看周围的将士,见大伙儿都一脸麻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与自己的目光相遇,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崇拜之情,目光空洞的仿佛只是个躯壳。
阴沉沉的天色下,士卒们被驱赶着,抽打着,不情不愿的上了城头。许多人脸色蜡黄,拄着长枪,拖着长刀,没精打采的依在垛口下。
“唉,据说今天的口粮又要减少了!”有人发着牢骚,满腹怨气。
旁边年纪稍长些的老卒看样子早已习以为常,平淡应道:“减吧,只要饿不死就成。比起城里的百姓,咱们还算是好的。无论如何,总算有口吃的啊。”
“却不知曹公什么时候退走?再熬下去,俺连路都走不动了。”还有人略带希翼的问道。
“哼,退走?你也不睁开眼看看,人家这几万人马在野地里喝风,图的什么?”这是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