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包不同的身前叫道:“父亲,不要冲动!契丹人的话,不可相信!”
和哩布向来器重阿骨打,听阿骨打这么说登时面露犹疑。
包不同也在阿骨打的身后卖力出演,连声大叫:“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完颜部不讲信用,要夺我钱财么?”
通译许卓城念在同为汉家血脉,此时也忍不住为包不同求情道:“族长,还是先把话问清楚再……再……”
阿骨打与许卓城同时为包不同求情,和哩布终是逐渐缓和了神色,令道:“先放开他。”
“谢爹爹!”阿骨打即刻应了一声,转脸将包不同扶了起来。
包不同又惊又怕地抹了一把脸,怯生生地坐在和哩布的对面偷觑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端地是将一个爱财又惜命的普通汉商的形象刻画地惟妙惟肖。
和哩布见了包不同这副模样,心中也已隐隐动摇起来,此时问话语气却是和蔼了许多。“包先生此来是为收购人参?”
包不同默默地点了点头,即刻答道:“族长,咱们早有约定,这人参的买卖可长久做下去。你现在杀了我,是杀鸡取卵啊!”
和哩布嘴角一抽,隔了一会方又道:“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正赶上辽主收取朝贡,你可还记得?”
包不同又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道:“我家公子爷帮过你们,你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究竟是帮我们还是害我们?”和哩布森然道,“偷袭辽军军营,放火烧了朝贡的贼子是不是你们?说!是不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大儿子乌雅束?”和哩布话音未落,包不同身边的一名女真壮汉便将刀子顶在了他的颈间。
“啊?乌雅束兄弟死……死了么?”包不同即刻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来,张着嘴呆滞半晌方大声叫道。“冤枉!冤枉!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乌雅束兄弟的!不是我啊!”
完颜阿骨打见包不同扑在地上哭地犹如杀猪一般,恻隐之余又隐隐对他有些瞧不起,不由道:“爹爹,不是他,他没这个胆量!”
和哩布见状也认同了阿骨打的看法,只道:“他家公子却是个有胆色的!”
完颜阿骨打又摇头。“可惜身体太弱!”
父子俩正一头雾水蹙眉沉默,包不同又忽而哽咽着道:“阿……阿骨打兄弟,究竟出了何事能不能告诉老包?……这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啊!”眼见完颜氏父子同时将他目光转向他,他忙抹抹眼泪,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阿骨打见包不同竟有胆量询问详情,不由诧异了一下。父子俩沉默片刻,终是将内情向包不同和盘托出。
当包不同听闻辽主派来的使者不但杀了乌雅束,更拿去了另一份更大价值的朝贡,他不由拍着大腿破口大骂:“这辽国皇帝也太不讲理了!分明是他的将士无能失了朝贡,他不但不怪罪自己的将士,反而再来欺压完颜部,这算什么事?”
包不同这话却是说地完颜父子心有戚戚,当即同声一叹。
“不过,这个事真的与我苏家无关啊!”包不同又急忙为自己分辨,“族长,倘若我苏家真有与契丹皮室一拼的能力,又岂会给人灭了满门呢?”
“那位南院大王却说你们并非普通商户,而是大宋的官员!”完颜阿骨打又咬牙道。原来萧峰未曾保下乌雅束心中十分歉疚,便在阿骨打来上京领回兄长尸体时将他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见萧峰这般义勇,生受他几下重拳也不曾反抗,更不曾令手下为难于他,却是对他的说法信了几分。
“这……这可真说不清了!”包不同忙举起胳膊辩白道,“老包若是大宋官员,管叫老包天打雷劈!”他咬牙切齿地立过誓,便又道。“老包虽是商户,却也知道咱们宋人恨的是契丹人。若是有那火烧朝贡的本领,何不用在战场上?区区一点朝贡,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你们恨的是契丹人……”和哩布闻言,忽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包不同愣了一会方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又连声叫屈。“族长,我苏家的确与契丹人有血海深仇,可若要报仇,那时辽国使者来,便可拿火枪暗杀他们。何必等到他们离开完颜部再动手?”顿了顿,他又道。“那南院大王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杀人嫁祸,证据呢?……族长,依老包看,大有可能是那南院大王联合手下私吞了朝贡,又假装朝贡被人抢夺,骗了辽国皇帝更害了你们!”
包不同的这个说法,显然更能站得住脚。过去的年月里,辽主的使者前来完颜部索要朝贡,每每吃拿卡要。朝贡的数量总要比原先定好的多上几成,才能令使者心满意足。这回这位南院大王分文不取,完颜部原以为他是个好人,想不到原来是存了独吞的心思!而他这般为恶,显然也更符合女真人对契丹人一贯的印象。
眼见完颜父子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疑惑的神色,通译许卓城也小声道:“族长,若是包先生果然是大宋官员,刻意陷害完颜部,那如今他的目的已然达成,还回来干什么呢?还有那来问罪的使者的话,一样大有可疑!既然那些烧朝贡的女真人各个蒙面,为何领头的乌雅束偏偏教人认出了身份?分明是辽主刻意陷害啊!”
和哩布迟疑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向包不同问道:“包先生,你此行所为何事?”
“我?”包不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我来买参啊!”
完颜阿骨打面色阴晴不定地看了包不同半晌,忽而问道:“如何买?”
包不同惊疑不定地望着对方,小声道:“二十年以下的,每支十贯;五十年以下的,每支三十贯;五十年以上的,每支五十贯。若是品相极好,价钱还能再商量……”眼见阿骨打面无余色,包不同即刻补上一句。“阿骨打兄弟,你若不满意这个价,我们还能再商量!再商量!”
阿骨打瞪视包不同许久,幽幽道:“我们还有马,还有北珠、生金、兽皮,你要不要?但我们不要你的铜钱和粮食,我们要你用火枪和刀箭付账!”
“阿骨打!”完颜阿骨打话音方落,和哩布便已知其深意,忙惶恐又担忧地叫了一声。
完颜阿骨打却不愧为历史上的那个金太祖,眼光极为长远,只镇定地向和哩布言道:“父亲,契丹人对咱们越来越凶悍,咱们得设法自保!”说罢,他又扭头盯住了包不同,狠狠地道。“如何?”
包不同已是正中下怀,可面上却仍是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阿骨打兄弟,你有所不知,这火枪和刀箭在咱们大宋皆是军械。我家公子与知府大人有师徒之谊,也在县衙跪了三天才……”
他话未说完,完颜阿骨打便向立在包不同身侧的那名女真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心领神会,即刻将刀子往包不同的颈间一压,数颗血珠登时冒了出来。
“我答应!我答应!”包不同魂飞魄散,当下掐着嗓子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包三哥,你这演技我给99分,还有一分不给是怕你骄傲!
萧峰:包三哥,你这演技我给82分,还有18分我用降龙十八掌给你!
第129章 三位圣人
慕容复这一路返回汴京,时间已近年底。自元祐七年到元祐八年,慕容复奉命巡稽全国各路风气,整治佛道两家,大宋境内各教派传道风气为之一清。两年来,慕容复共计清退庙宇道观私收田地数万亩、问罪伪僧伪道上千人,为朝廷收益数千万贯并厘定日后朝廷与佛道两家关于香油钱的分成问题。
此番举动,遏制了佛道两家的势力扩张,并为朝廷增加了可观的税赋收入。如此功绩,自然得到了太皇太后与官家的大力褒奖。满朝文武皆可预见,待元祐九年过去,慕容复官至尚书执掌一部事务乃是题中应有之意。慕容复如今只有二十九岁,既有天家青眼自身又有功绩,照此发展入阁拜相亦是指日可待。如此热灶,大伙怎能不大烧特烧?
所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纵使慕容复深知这些来趁热灶的大小官员大都是墙头草,但为了将来他们不会轻易倒向新党,他也仍是抽出空来好好地花天酒地了一番,务使众人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自觉与首相预备役十分亲近,才堪重用近在眼前。
如是这般将应酬百官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过了三五日,宫中终于传来懿旨令慕容复入宫觐见太皇太后。接到懿旨,慕容复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一连推了两日的聚会在阿碧略显安慰的目光中进宫了。
已是花甲之年的太皇太后与两年前相比,看着又苍老了不少。按照原来的历史剧本,太皇太后本该在今年九月病逝,紧接着便是哲宗皇帝亲政大举起复新党贬谪旧党。为避免这种情况,多年来慕容复一直殷勤地给太皇太后送大量补品药品,力求延长她的寿数。然而即便如此,慕容复也已在诸葛正我透露的消息中得知,太皇太后这几个月来已大病了两回,如今不过是勉强添油续命,寿数怕就在这半年左右了。
慕容复与太皇太后相处多年,无论是真是假也总积累了不少的感情。此时眼见太皇太后面容憔悴连脂粉都掩不住,不由心中微恸,只黯然道:“两年不见,太皇太后如何竟这般清减了?”
太皇太后低头凝望着恭恭敬敬俯在她身前的慕容复也是一阵叹息。“慕容卿何尝不是如此?起来罢!”
“还请太皇太后为大宋江山保重玉体!”慕容复又正色劝谏了一句,方才起身笑道。“微臣这次回京带了不少红参,此参有大补元气、复脉固脱、益气摄血之功效,太皇太后不妨一试。”
太皇太后收慕容复的孝敬早成习惯倒也并不推辞,只不轻不重地睨了他一眼缓缓道:“这红参若真有那逆天改命之功效,哀家看慕容卿却该多吃些!”
慕容复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自从心疾复发,他便已将生活方式恢复到上辈子那种苦行僧的状态,更找来薛慕华当他的私人保健医生。如今他壮志未酬,这世上或许有无数人想他死,可他自己却是最不想死的那个。
“哀家听闻,你宴请百官可自己却滴酒不沾?”却是太皇太后瞧着慕容复这病弱的模样实在不能放心。“情况真有这么严重了吗?”宋时人人好酒,中国有名的酒类在宋时基本都已出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慕容复戒酒不饮,实在是桩奇事。
慕容复闻言却是一默,半晌方笑道:“诸葛小花又把微臣卖了,还请太皇太后千万为微臣保密啊!”原来碍于官场礼仪,慕容复也不能明说不能饮酒,是以他的杯中物便以同色系的果汁等代替。此事慕容复做得极之隐秘,就连参与饮宴的百官都未曾发觉。深宫之中太皇太后竟能知晓,那必定是六扇门的功劳。
却是太皇太后见慕容复数番回避自己的问话不禁面色一沉,只见她用力一拍身边扶手,厉声喝道:“慕容卿!”
慕容复的笑靥一僵,隔了一会方低声道:“生死有命,太皇太后不必为这等小事费心。”
太皇太后虽也曾担心她死后臣强主弱动摇江山,可毕竟与慕容复相处多年,真心实意拿他当子侄看待。听到慕容复以这般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起自己的身体,她心中怒极,当下凤眉微挑凝声质问:“这也是小事,什么是大事?”
慕容复低头沉默半晌,忽然道:“请太皇太后屏退左右。”眼见太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