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得知后摔了金鳞殿新进的瓷器,突闻皇后病情加重,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又对太医发了一通脾气,两日后,在椒房殿等到皇后病情安稳下来后,萧澈怒气冲冲的出了宫。
唐棠在府中房间被关了两日,听闻皇帝盛怒,看守的人也不敢送饭,唐棠两日滴水未进,昏昏欲睡。一盘水泼在脸上,唐棠逐渐清醒,被两名官兵押着丢到正厅。
熟悉的尚书府,自己却沦为阶下囚,说起来唐棠自己都想笑。见屋内灯火通明,院外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晃了晃脑袋,唐棠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侍卫官兵重重把守在厅外,里面却没有人,即使没有人给唐棠上枷锁绑起来,但唐棠也只能无力的坐在地上。直到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唐棠缓缓回头,正是萧澈,不同以往的华服龙袍,火光下萧澈一身素白,像极了他未登基之前的样子。
但唐棠看着他的脸,却莫名的心惊,萧澈向来温和有礼,即使再生气,也从未向今夜一般可怖,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阶,一步一步,唐棠恍惚的数着,倏地天边闪过一道惊雷。
“轰隆!”
唐棠瞬间惊醒了,今夜,怕是不会善了了。
慢悠悠的走在厅中主位坐下,萧澈冰冷的眸子望着唐棠,薄唇轻启,“将酒拿上来,给唐大人倒上。”
“是!”
随行的太监举着银盏进来,抬手倒酒,鲜红的液体在银色的酒杯中格外耀眼夺目。
唐棠一眼便知,那酒有毒,且是掺了鹤顶红的毒酒!
他原来是要送我上路的……唐棠心道,却不甘,凭什么我打拼了这么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丝毫不念旧情。
唐棠自然不会认命,他还想在赌一把。
“萧澈,你还记得七年前你说过的话吗?你说过,你会帮我,对我好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唐棠犹记得死前萧澈看他的目光,冷冷淡淡,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仿佛在看蛇蝎一般厌恶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唐棠不愿意这样,他是被冤枉的!萧澈看了一眼唐棠眸中隐约带泪的脸,不耐烦地吩咐压着唐棠的人。
“他不喝,就灌下去!”
被人押在地上,唐棠挣扎无用。毒酒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地辛辣之极,腹部翻滚绞痛得让唐棠只能蜷缩着躺在地上。
萧澈再也没有耐心待下去,不屑的拂袖起身而去,眼睁睁看着萧澈绝情的背影,唐棠眼睛恨的一片血红,腹部的疼痛愈发强烈,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唐棠心中一片苍凉与恨意。
原来萧澈是真心要杀他的!萧澈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他……萧澈……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唐棠抱住的正欲离开的萧澈的腿,甫一开口,鲜血喷涌而出,然唐棠仍不死心,“萧澈,你就没有,一点点也没有,喜欢过我?”
萧澈顿了顿,嘴角勾起嘲讽一笑,蹲下,一只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抬起唐棠沾染了血色,清秀研丽的脸,与平常聊天的语气一般,轻松温和,他反问道:“你明知我的忌讳,为何偏偏要去触碰?你看看你,多可怜,只可惜,不能留了。”
萧澈将唐棠的脸甩开,脸上很是厌恶的从身旁太监手中接过手帕擦着手,语气徒然换了个调。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不过爬过废太子床的一条狗,如果不是废太子喜欢你,朕可不会放下身段与你这种人做朋友。朕早就知道废太子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废太子那个笨蛋果然中了我的计,日防夜防,独独没有防过你,呵!”
“太子对我念念不忘?你在说什么?所以……我们的相识,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萧澈转身,低头看着唐棠一脸的不可思议,嘲讽笑道:“反正你就要死了,就让你明明白白的去吧。话说起来,除掉前太子我还得谢谢你,萧清但现在都不相信是最爱的人背叛了他,哈哈,当初他把白雪从我身边抢走,现在也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废太子太过优秀了,为了你这个唯一的缺点,你知道我耗损了多大力气,废了多少人吗?亏我最近还想着,你这么可怜,不如早点告诉你好了!”
说到这,萧澈很是喜悦,“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着了你,并且你也将他稳固的储君之位搞垮了,萧清一定没有想到会是你,哈哈哈……真是可惜了,我与白雪可以破镜重圆,他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再也等不到你了!哈哈哈……”
闻言,仿佛连身上的剧痛也忘记了,唐棠愣愣的看着几近癫狂的萧澈,一直以来的信念瞬间崩塌,他以为他们至少是朋友,没想到……唐棠张口结舌,木然摇头,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鼻子一下子酸了。
“不……不是这样的……萧澈,你疯了!你疯了!”
萧澈看到唐棠仍然执迷不悟的样子,笑够了,径直离开,这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在这待下去,要继续看着他死吗?
唐棠目光追随者萧澈的身影,无力地向他伸出手,恍惚间,听到萧澈温和的声音。
“皇后最怕吃苦了,一会醒了定是不愿吃药……来人,去翠竹坊买些松子糖回来,皇后喜欢吃这个……”
七年追随,一朝被无情舍弃,而那个人根本……
从来都是在利用他,唐棠再也忍不住,腹部剧痛愈发强烈,不断有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唐棠努力睁着眼,直到萧清踏出门口,手无力垂落在地上,即使心中还有无限悔恨,抵不住□□侵蚀,唐棠的视线渐渐迷糊……
次日,一张草席裹体,曾经辉煌无比的唐尚书就这样被丢进了乱葬岗。没有任何陪葬,连个送行祭祀的人都没有,世人对他只有唾骂与怨恨,甚至是喜大普奔。
……
听说怨气极重的人是不能投胎的,最后在凡间化为厉鬼。唐棠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是个厉鬼了。他能看到自己死后的事情!
到了头七,依旧没人来认领他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乱葬岗的坟堆里。一生深情为谁苦,最终连给自己送终的人也没有一个……
唐棠可以离开这里,但一到有人的地方总能听到对自己的唾骂,以及对皇帝的赞赏。他去看过他死后萧澈的表现,结果失望而归,萧澈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
天蒙蒙的下着细雨,初春的寒意依旧冷冽,但是坟堆上的唐棠完全感觉不到,细雨穿透他的身体,打湿了地上的尸体,唐棠叹道,可悲,可叹。再伸手也装不住雨水。
唐棠在心里掐算着,大概快半个月了。
落雨的天黑压压的,突然在视线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撑着伞,跌跌撞撞一路寻找的黑色锦袍男子,灰色的瞳孔瞬间睁大——那那是他曾经的旧主,废太子萧清!
那是他害的第一个人。
当年为了萧澈,他到前太子身边做细作,什么手段没用过,包括出卖肉体。萧清一直很听话,直到被废,贬去江南,仍希望唐棠能一同前往,但唐棠当时是怎么做的……
那是唐棠故意讥笑讽刺,你没了太子之位,还妄想我跟你在一起?
唐棠已不太想提起,每次看到与萧清有关的一切,都会莫名的堵心。
奇怪的看着萧清走了过来,唐棠直起身子,抖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萧清还是那副骄矜冷漠的样子,大概他永远都只有这个表情了吧。
萧清直直的穿过自己,唐棠才发现自己的慌张都是多余的,没人看得见自己。
微微一晒,唐棠跟着萧清飘了过去,一个被贬江南永不准进京的人,突然进京还跑来了乱葬岗,为什么呢?
唐棠心中一个猜测呼之欲出,他是来找我的?不可置信!除非是恨我恨到来鞭尸的!
想想就觉得可怕。
萧清当然没有唐棠想的那么……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身后的唐棠只看到他突然僵住,油纸伞从手上滑落掉在湿透的泥土上。
萧清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尸体,身体僵在原地,不知是否是雨水调皮的滑过了萧清的眼睛,留下一道痕迹,看起来像泪水一般。
唐棠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不明白萧清看着他的尸体还能吓哭了?荒天下之大缪,萧清这个人就是个面冷心冷的大冰块啊,唐棠突然作怪的凑到萧清耳边吹了口阴风。
萧清动也没动,唐棠奇怪了,按说一般人是会感到一股恶寒的。
直到萧清死咬着唇,喉间发出隐忍的哽咽唐棠才停下自己的恶作剧。愣愣的看着萧清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他双腿猛地跪在唐棠的尸体前,抱着那具早就没有生气的躯体痛哭,不再隐忍。
唐棠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竟然有了心疼的感觉,萧清在他的记忆里,不是这样的呀。
唐突然棠想起来自己还欠这位废太子很多,很多。
伸手在萧清的背上假装安慰轻抚,尽力不碰到他身上,就不会穿体而过,就像他还活着似的……唐棠想说,别哭了,我死了,你就算大仇得报了不是吗?
像是在回应唐棠的话,萧清哽咽道:“你死了,我找谁还债去……”
还真是萧清的语气,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如果你当初对我好点,我就,我就……没想出来自己就怎样,唐棠叹道,“对不起,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了……”
忍不住伸手想要拂去萧清脸上的泪水,即使明知他碰不到实体,却惊讶看到自己的手在慢慢变得透明!唐棠惊讶的看了看身子,越发的飘忽,果然也是一样,他可能是要去了吧。
唐棠猛地抬头看着萧清,其实,我是在等你吧,我是想最后再看你一眼吗?
没有看到不远之处,一道红影立于风雨之中,冷眼旁观已久,直到灵魂被抽离消散,再无痕迹。那个萧瑟的身影瞬间消失于风雨中,连残影也无。
谁又知道,落寞的乱葬岗里,曾经贵为太子的男人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第一次哭了出来,口中重复呢喃的那句话是,傻子,我才是一直都是爱你的啊……而那个本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世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再次从梦中惊醒,唐棠猛的坐了起来,喘着气瞪着眼睛,乱葬岗那里,萧清最后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揉了揉昏沉的额角,一抹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地上,唐棠才道是终于天亮了,昨夜一宿在梦中深陷,唐棠实在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唐大人可醒了?”
门外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唐棠一愣,想了许久,才答道:“可是太子殿下身侧的肖阳大人?不知找我有何事?”
门外的人也是半天没有回答,在唐棠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怀疑难道自己的死才是一场梦,如今自己还在尚书府之时,门外的人语气甚是尴尬的答道:“是下官……太子殿下让唐大人过去,准备今日皇上寿宴之事。唐大人可是起了?”
唐棠这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几年前的皇帝寿宴,也是萧清走下坡路的开端。
即使头脑还有些昏沉,唐棠一咕噜爬下床换衣裳,边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在前世死时,唐棠心灰意冷,对废太子非常愧疚,并发誓若有来生定不会再为萧澈做任何事!太子是个好人,唐棠怎么也下不去手再害他一次,只是前段时间已将关系到太子地位的迷信送了出去……
唐棠真实悔死了,为何不早回来几日呢?只是不知现在,会不会晚了些?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唐棠这次回来,恰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