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说山上就是这样,天气变化无常。好奇怪,风儿怎么会懂那么多?我记得他被太医判定……不是正常孩子后,再无人去管他,更不可能派人教他读书识字,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书上可以学到……那么,是他失踪以后了……
说起他失踪后,二哥跟六哥都变得有些古怪,仿佛失了生气……难道传言……不会,不会……如果真是那样,二哥跟六哥早打起来了……
想着想着竟就这般迷迷糊糊睡着了,恍忽中似乎有人又给我盖了一层衣物,是小雅么?
没想到第二天雨下得愈加猛烈,根本就出不了洞。幸好还有几只山鸡,不至于挨饿。
我不禁有些急躁。突然躺在一旁干草上风儿轻轻哼起歌来,词,不同寻常直白,曲,悠扬浮动着空灵。
……
我天空
为何挂满湿泪
我天空
为何总灰脸
飘流在世界另一边
任寂寞侵犯
一遍一遍
天空
划著长长思念
你天空
可有悬著想云
你天空
可会有冷月
放逐在世界另一边
任寂寞占据
一夜一夜
天空
藏著深深思念
我们天空
何时才能成一片
我们天空
何时能相连
等待在世界各一边
任寂寞嬉笑
一年一年
天空
叠著层层思念
……
风儿声音清幽中透出一丝苍凉荒芜,孤寂幽怨,如泣如诉……
为什么?
我惊疑地看向他,不经意瞥见他眼角闪动晶莹。
他猛地跃起,笔直冲向洞口,快得连一旁藤笙伸出了手却没能抓住他。
“啊————————”他站在雨里狂喊,手舞足蹈。雨声很大,仍掩盖不住他呼喊。“你滚——你滚——不要再缠着我——滚——哈哈哈哈哈……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哈哈哈……”
风儿,究竟是谁让你感到寂寞,想要思念?
第三天老天终于开眼了。
山下比我想象还要糟糕。两天疾风骤雨,使得鹿州境内最大河流澜江怒涨,混浊江水带着急漩奔腾而去。
此刻我们正沿着澜江缓步前行,火龙谷出口完全被淹没了,原本路被冲毁,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雨后道路泥泞极了!我从小到大不曾走过这般难行路,鞋上裤上早已沾满了泥浆,可依然如同窝牛爬行,慢到不能再慢。
看着风儿在前面走走停停,不时回头等着我和小雅,我就汗颜万分,还有身后跟着藤笙。我心里一急,便想走快一点儿,哧得一声脚已经滑向离我仅两尺远澜江……
“啊——”
“小心——”
一双有力大手死命拉住我胳膊往上一提,我重重地摔在泥地上,惊魂未定之际,却听一旁传来“扑通”落水声。
“藤公子——”小雅惊呼。
什么?我慌忙往河面张望,却只看见藤笙扑腾了几下,迅速地被江水涌向下游,转眼只剩下双手还隐约浮现在河面上……
“该死!”风儿骂了一声,看了我们一眼,眼睛倏地一亮,冲我们大喊,“待着别动!”
眨眼间,他已跃入江中。
他在做什么?
“风儿——”我尖叫,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子被江水吞噬,恐惧溢满全身。
好像有人狂奔到我身边,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拉住来人衣服。
“求求你,救救他——风儿——风儿——”
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疯
莫河
雨终于停了。
被暴雨困在火龙谷外整整十二个时辰我们终于可以进谷去寻找公主他们了。这恐怕也是我们唯一值得称幸事了,他们没有当天下山话,只有一个去处——上山,那么,在这种天气路况下只能是,还在山上。
从未见过如此狼狈公主,却又惊人美丽!
当我和左轻翼赶到公主身边时,公主正死命拽着楚问悔哭喊:“求求你,救救他——风儿——风儿——”
真是九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回事?!”楚问悔脸上表情可以称之为惊恐吧?
公主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狂暴吓住了,一时呐呐不成言。幸好一旁小丫头机灵,答地顺溜且清楚明白。
“刚才公主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水里,藤笙公子见状立刻拉回了公主,可是他自己却掉了下去,然后,九殿下也跳了下去……”小丫头鼻头开始发红,声音哽咽。
我们目光齐齐射向那污浊混黄水流湍急汹涌奔腾澜江,心生惧意,这……还能活命?
“小风干嘛也跳下去啊?”左轻翼不解。
“……藤笙怕水……该死!”楚问悔喃喃了一句,突然懊恼地暴喝,“还愣着做什么!快派人去下游找,一路找过去……”说着说着人已不见。
本来我要护送公主到鹿州,可公主死活不肯,命令我也去找九殿下,只好让副将送公主,我紧跟上左轻翼,因为楚问悔早已不见踪影望尘莫及了。
找了多久了?有两个时辰了吧?还是一无所获,我看是凶多吉少了。唉,苦命九殿下!皇上跟六王爷知道了不知道……我突突地打了几个寒颤,不敢再想。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前方突然响起士兵们兴奋欢呼叫喊声。
我和左轻翼大喜过望,忙向前奔去。
这是……什么情境?我觉得自己胃阵阵抽畜。
两个人悬挂在一棵被狂风暴雨连根拔起横亘在江面上大树上。连接树和人,我认识,是藤笙软鞭,可紧紧握住鞭子不是藤笙而是九殿下。
他握住鞭子左手早已被血染尽,殷红一片,但,可以看见,血,并未干涸,仍顺着他手滴落下来……
令人怵目惊心肝胆俱裂是,他牙齿死死地咬着藤笙胸前衣襟,满嘴血红,连同藤笙衣衫……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无力地垂落在水中……他脸色惨白如鬼,双眼紧紧地闭着,不带一丝生气……而藤笙似乎昏迷已久,头向后耷拉着,不见半点儿反应。
他们俩胸口一下肢体都浸在湍急水里,不停随着水流冲击而晃动着。
在发现楚问悔跟其他士兵小心翼翼地解救他们俩时,我跟左轻翼才勉强从震撼中拉回一点点神智。
他们俩终于重新回到岸上。
九殿下依然保持着握鞭姿势,牙齿也不曾放松一点儿。我这才发现,他双腿纠缠着藤笙双腿,固若金汤……
楚问悔脸色比九殿下好不到哪儿去,颤抖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九殿下鼻下,终见他稍稍松了口气。
呼——
我跟左轻翼也长长呼出一口气。
“脱臼了……”楚问悔无比轻柔地察看九殿下右手,神情痛苦。
啊?所以,才用牙齿咬着……
我们想要分开九殿下跟藤笙,试着拉巴了两人一下……九殿下牙齿依然牢牢固定在藤笙衣服上,腿亦稳稳地缠着。
怎么办?我们束手无策地看着地上如同融为一体两人,竟呆呆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九殿下睫毛微微动了动。
“小风——”楚问悔激动难耐地喊道。
眼睛,终于,张开!我们几乎喜极而泣,从未见识过如此迷人眼睛,从没领略过如此动人时刻……
“小风……乖……张张嘴……”楚问悔颤抖着声音对九殿下说。
牙齿,终于,张开!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足以分开他和藤笙上半身。
“腿……”
两人彻底分开。
九殿下眼神飘向一旁还在昏迷藤笙,嘴唇微颤。
“你放心……藤笙还活着。”堂堂放歌楼主轻轻拭去九殿下嘴角血,竟有一丝哽咽。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牢牢紧紧死死搂住九殿下,细细吻着他眉眼脸唇,深情而伤痛。
“不许再这样吓我……”泪如飘飞雨,浸润了两人脸……
“别……哭……”九殿下声音干哑,眼睛却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我……没事……”
这,这,这……
我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真感人……”一旁左轻翼抽畜着肌肉,语带鼻音地说,两眼直直地盯着浑然忘我两人,竟,竟似有点儿……羡慕??
突然,九殿下身子抽动了几下,眼睛无力地闭起,生气瞬间从他身上抽离,飘然远去。
“小风——”楚问悔惊恐地狂喊,冷汗渗出。
左轻翼探身上前,摸了摸九殿下额头,“小风发烧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树上吊了多久……还是赶快回鹿州吧。有宁筝在,小风跟藤笙都不会有事……”
楚问悔感激地朝左轻翼点点头,打横抱起九殿下冲了出去。左轻翼叹了口气,背起藤笙亦冲了出去。
剩下我,只好替他们领兵回营。
一路上,我神思不属,心情郁郁。
该怎么办呢?
如实报告给皇上么?我,我会不会因此小命不保?
不说楚问悔事?皇上若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我欺君?
啊——
好烦哪!
宁筝
我叫宁筝,掌管放歌楼妖娆雅舍,也就是放歌楼内医舍。楼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上吐下泻,断手断脚,肠穿肚烂什么,一般都往我这儿跑。说来哦,还真有点儿奇怪呢,放歌楼病了伤了人比菜市场买菜还多,每天那个累呦,常常搞得我腰酸背痛。
嘻嘻,谁让人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丽质天生呢?啊哈哈哈哈哈……
最近终于偷了个闲,正值春暖花开,也是采摘许多草药大好时机,于是就带着香香和甜甜来到鹿州。
可是,呜呜呜呜……人算不如天算,没悠闲几天,楼主也到了鹿州,据说是为了迎夏晏公主。讨厌!他又没有入朝为官,太子成亲,管他什么事儿啊!还让人家待在鹿州随时候命,呜呜……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正当人家还在自怨自艾我见犹怜之时,失踪了三天楼主出现了,搂着一个血迹斑斑少年……跟着,左轻翼那个愣头青也出现了,带回了那座千年冰山藤笙……然后,紧跟着出现是夏晏公主……
这,这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比一个狼狈?
来不及问多问,已被楼主抓到床前,医治那个奄奄一息少年。呜呜……人家是大夫,当然知道救人很重要,可是,可是,也不用那么粗鲁吧?我揉揉自己可怜手臂,心想肯定青紫了一片。嗯,晚上得泡个去血化淤药澡。
“他怎么样?”楼主难掩焦躁地问。
“受了风寒,脱水,乏力。手上和嘴里伤都还好,我先替他把脱臼胳膊接回去。”
卡拉——
好了。
“楼主,先替他清洗一下身体吧,然后再上药。”
楼主点头同意,回头吩咐小骆:“去打水。”又回头对我说,“你去看看藤笙。”说罢,他卷起袖子,走到床前,开始给那个脏兮兮少年脱衣服。
楼,楼,楼,楼主?我嘴巴现在样子一定可以吞下整个鸡蛋。怎么可能嘛!我们楼主打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除了杀人弹琴泡茶,从没见他亲自动手干过啥事儿。可现在,他,他,他要亲自替这个少年……洗澡?
他是谁啊?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快去。”楼主见我发呆,出声了。
哦……我满心疑惑地走向外屋客厅。
噌——
一道黑影挡住了我去路。我被吓了一跳,心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
“……他……怎么样了?”一张苍白惨淡脸扭曲不平地出现在我前上方,是藤冰山,不过,还不难看。
我轻吁出一口气,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想吓死人哪?!”
“对不起,麻烦你快告诉我,他没事吧?”什么?什么?藤冰山会跟人道歉?呵呵,我果然是魅力无人能挡啊!好吧,看在人家心情好份上,告诉你了。
“他没事……不过是受了风寒,脱水,乏力,养几天便好了。诶,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呀?”我风情万种巧笑倩兮顾盼神飞媚态横生,抓过藤冰山手腕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