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摇头,叶家他不是没去过,再去不过是再受折辱,倒不如去咕咕山碰碰运气,兴许还能采摘上难得的草药。
虽说官府下了禁令,说咕咕山深处遍布蛇蚁毒虫,可叶檀不信,即便确实有樵民入山后再未出来,可那后山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蛇蚁遍布呢?
叶檀和李婶告别后,便直接离开了。
殷晟想着刚才李婶的脸色,暗道叶檀此去恐怕有些凶险,略一思量,对崔柏道:“你且回去等着,我有事。”说着就要离开。
“主子!”崔柏忙道,“您这是去哪?让奴才跟着吧。”
殷晟挑眉:“跟着干嘛?拖后腿?”
崔柏结舌,伺候人上他有一套,其余时候,还真就是拖后腿的。
殷晟拿扇子敲了崔柏一下,风似的走了。
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走约莫两个时辰,待到了山脚估计就该正午。
叶檀自幼身子就不甚强壮,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个时辰的路,硬是给走的差不多快三个时辰,照他这个速度,到了山上,只怕都要天黑了。
殷晟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有些索然无味。京郊尚无美景,这里更是一片荒地,毫无看头。
到了山脚,叶檀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抬头看了眼天色,咬咬牙,往山上去了。
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叶檀拿出水囊喝了点水,又摸出干粮吃了点,稍事休息,又继续往山上爬去。
殷晟跟在后面,咬了口酸的掉牙的野果,又随手丢掉,心中暗骂自己竟然什么都不准备就贸贸然跟了上来。
叶檀中间又休息了两次才走到山顶,此时已经入夜,叶檀摸出火折子,缓步向前走着探路,山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叶檀缓步走着,突然一声呼喝传进耳中,虽声音不大,可即便是很小的声音,亦让叶檀听出了声势浩大的感觉。
叶檀心底打了个突,咽了口口水,心道莫非山上并非是蛇蚁毒虫,而是闹鬼?这么一想,叶檀只觉这呼呼的夜风似乎都带上几分阴森的感觉。
叶檀双手合十,小声念着阿弥陀佛,快速在山间摸索起来。
叶檀听得到的声音,殷晟自然也听到了,不同于叶檀,那声音对于殷晟来说,熟悉的很,毕竟,属于殷晟的那支近千人的军队,是他亲自练出来的。
殷晟微微眯起眼来,此处地处淮南,以咕咕山为屏障,翻过这座山,便是扬州府,以那声音的大小来看,恐怕离此处不过五里地就是军营,人数怕也不少,看来这淮南地界已经满足不了他这皇叔日渐膨胀的胃口了。
思量间,殷晟耳朵微动,目光微转,远远的便看到往这里来巡逻的士兵。他目光转向叶檀,正想着怎么提醒一下他,叶檀却蓦地发出一声惊呼。殷晟暗道不好,却已然来不及了。
夜间的声音犹为的大,何况还是在这荒山。
淮南王既然在此处练兵,周围自然不会缺了巡守,即便已经禁山,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比如说此时的叶檀和殷晟。
巡守的士兵一听到声响,呼喝道:“谁!”
音毕,已经听到四五人朝这里跑来。
叶檀不想山中竟有人,不禁有些慌张。人参不过刚刚摸到,眼看着那四五人就要过来,叶檀咬咬牙,只得放弃,起身往山下跑去。
本以为那几人把他赶跑便好,谁知竟是穷追不舍,甚至意欲放箭取他性命。叶檀想起之前上山的人无故失踪,心中已全然明白,这哪里是无故失踪?根本就是被人害了。他们是什么人?莫不是山贼?若是的话,官府为何不围剿?反倒是助纣为虐?
叶檀的步子越来越重,眼看着那箭就要没入叶檀后心,殷晟突然从一旁窜出,抱着叶檀就地一滚,避开箭矢,只是这一箭避过,之后几箭却避之不及,接连几箭擦过殷晟左臂,最后一箭竟直直射了进去。
殷晟闷哼一声,却不敢停留,只取出竹哨吹出暗号,然后带着叶檀急速朝山下跑去。
折腾了这么久,此时已是子夜,城门未开,二人便在附近村子找了处破屋歇下。
殷晟受伤时二人着急逃命,如今歇下来,叶檀看着殷晟的胳膊被鲜血染红,顿时红了眼眶。他朝殷晟直直跪下,哽咽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只是害大侠受伤,我、我……”
“无碍。”殷晟朝叶檀笑笑,对叶檀道,“你去帮我接些干净的水来,这伤必须马上处理。”
叶檀连声应下,起身就往外跑。
殷晟看着叶檀出门,拿出竹哨又吹了几声,不多时,盛一便出现了。
第三章(修)
盛一跪在殷晟面前,自责道:“属下保护不周,请主子责罚。”
殷晟不语,看了下胳膊上的箭,示意盛一处理。
盛一抿了抿嘴,给殷晟磕了个头,站起来走到殷晟跟前,将殷晟的衣服撕开,又拿出干净的布条和药粉,快速拔掉箭。
殷晟闷哼一声,喘息了半晌,悠悠开口:“淮南王有反心,这咕咕山只怕是他练兵的据点,你把十一到盛廿全都招来这里,想办法混进去,直到淮南王行动,若可以……”殷晟勾了下嘴角,“能为我所用最好,否则,杀无赦。”
“属下明白。”盛一口中应着,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看着就要包好,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殷晟偏了下头,示意盛一离开。盛一前脚刚走,叶檀就走了进来。
“恩公,水来了。”叶檀疾步走来,却见殷晟正在包扎,看着那布条外殷红的血迹,叶檀心尖儿颤了颤,他上前道,“恩公,我来帮你吧。”
叶檀从殷晟手中接过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待包扎完,手却在伤口处徘徊,眼眶微微泛红:“恩公救了我一命,我却什么都没能帮恩公做,实在是惭愧。”
感觉到叶檀指尖微凉,殷晟抬头去看叶檀,只见那双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兮兮,不禁笑出声来:“不过是小伤,何足挂齿,你若因此哭泣,日后若让别人知道,怕是要笑话我喽!”
叶檀忙道:“怎会?”
殷晟看着叶檀收了眼泪,眼睛瞪得圆溜溜,一副天真模样,心下不禁软了一软:“那不哭了?”
叶檀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哭了。”
“那就认真听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叶檀见殷晟神色严肃,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严肃起来。
“山上那些人没有抓到我们,必然会从四周搜捕,今晚我们怕是不能安眠,你现在先去看下屋子周围有没有我们能躲的地方。”殷晟嘱咐完,待叶檀出去,有些气虚的靠在床上。
伤,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只是从山上一路下来流了不少血,现在有些头晕。
一路上的血渍流了不少,若沿途查下来,只怕难逃一死。
“盛七。”殷晟悠悠开口,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道,“淮南王募兵应该不会从附近找人,当中定然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待会若有人来搜查,想办法替代进军营,再给我找个替死鬼。”
“属下明白。”盛七应下,立刻去按殷晟说的去办。
叶檀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唯一能躲的地方就是一口枯井。转回屋子,见殷晟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叶檀蹑脚走过来,把外衫脱下,给殷晟搭了上去。
夜间殷晟发起高烧,叶檀用水把帕子沾湿敷在殷晟额头帮他降温,眼看着就要天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你们几个去那边,我们去这边。”说罢,叶檀便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殷晟现在昏睡着,叶檀也没遇过事,不禁慌了手脚,他焦灼的晃了晃殷晟:“恩公,恩公。”
殷晟微微张开眼睛,有些无力。
“他们、他们来了!”
殷晟听着脚步渐近,拉起叶檀走到后院,一起从井口跳了下去。
“什么人!”
上面传来一声呼喝,叶檀不禁打了个颤,心道,莫不是被发现了?
不及细想便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那声音并没有响多久,只是刹那的功夫,便又归于平静。
“恩公……”
“嘘……”殷晟捂住叶檀的嘴,触手只觉一阵温软,挠的他手心痒痒,心里更是痒。他凝了凝神,认真的听着上面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一会儿功夫就听到盛七的声音。
“在这里,已经、已经死了。”盛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像是有重伤在身。
“你怎么样?”另外一队兵士似乎过来了。
一阵忙乱过后,上面半晌无声。
“他晕过去了。”其中一人道。
“把他带回去,其余的……”另一个人开口,稍稍停顿后,仿佛看到什么,“把其他人都扔进井里去。”
说话的功夫,已有人从井口扔了进来。
叶檀哪里见过这么多尸体?若非殷晟捂着他的嘴,只怕早已尖叫出来。
这一晚的折腾倒也使这件事尘埃落定,只是殷晟还没退烧的身子更加严重起来。
叶檀不敢找大夫,依靠着殷晟带来的伤药勉强撑过两天,殷晟才稍稍好转。
殷晟好转后,拿了银钱交给叶檀,让他去村子里买了两套干净衣服,二人换好便离开这里,往镇里去了。
殷晟谎称银钱在山上遗失,这两天的吃喝又把零碎的钱花了个干净,叶檀正愁不能报恩,忙把殷晟邀致家中。
刚一进门就听到卫氏的声音:“你别拦我,我去求叶家帮我找找檀奴。”
接着便是李婶有些着急的声音:“你拖着个病身,这不是送命去吗?檀奴马上就回来了,你且等等。”
卫氏声音已有些哽咽:“你昨日便是这么说,李姐姐,你老实告诉我,檀奴究竟去了哪里?”
“这……”李婶不敢去看卫氏的眼睛,正乱瞟着,便看到叶檀和殷晟进了门。
李婶顿时松了口气,把叶檀扯进屋里:“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娘。”叶檀有些心虚的看着卫氏,“我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卫氏红着眼眶,泫然若泣。
“我、我去买药去了。”叶檀闪烁其词,不敢去看卫氏的眼睛。
“买药?”卫氏怎么可能相信?“去哪里买药,竟需要花整整三日?!”
“娘,您听我说。”叶檀和殷晟在一起的那几天,心中已经拟出无数套说辞,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自然,并不是全盘托出,而是稍加修饰。
“我去买药,结果遇上几个无赖想抢我的钱袋……”
“你可有受伤?”不待叶檀说完,卫氏已经打断,她吃力的要起身来看,叶檀忙上前扶住卫氏。
“娘,孩儿没事,只是恩公为救孩儿受了点伤。”叶檀有些愧疚。
“恩公?”
“恩。”叶檀起身,想将殷晟引进来,又一想,于理不合,只得做罢。
李婶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知道叶檀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
“大妹子,既然檀奴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这几天麻烦李婶了。”叶檀有些不好意思。
李婶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便来找我,我这先回去了。”
李婶说着就出了门,路过殷晟的时候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心中却自纳罕。叶檀不是个会说谎的,说的话多半是真的。殷晟虽穿着粗布衣裳,可周身气度不凡,不像是家贫需要上山搏命的,那他半夜上山作甚?又为何刚好就能遇到叶檀并救下他?胡乱想了这么多,李婶又摇了摇头,罢了,不论因为什么,总之他救了叶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