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我的电脑坏了,闲得无聊,用你的看会儿电影。”君唯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把U盘向衣兜深处塞了塞。
“这种事交给艾瑞克就行了,他会修好的。”塞西尔慢慢走近君唯,扫了一眼屏幕,摸了摸君唯的头发,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很热吗?”
“有点儿。”君唯回答。
“那什么,你要工作吗?”君唯迅速把电影页面关掉,“那我先走了。”
说完站起身来,意欲离开。
揣着这个U盘待在塞西尔身边,就跟揣着毒品在缉毒犬前面晃悠一样。
实在是不能久留!
塞西尔没有阻拦他,任由君唯踏出房门。
一分钟,塞西尔盯着门口看了一分钟,然后点开浏览器的恢复网页按钮。屏幕上跳出君唯刚刚看的电影,一部没什么特色的动作电影,不过,它一直处于播放初始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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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别有深意地眯起眼睛。
第30章 我不需要你
“十五点,在花园,把东西交给帕克尔。”
帕克尔?好像是一个园丁吧,他也是卧底?
照例删除了短信,君唯叹息了一声,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然后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塞西尔还没有回卧室。
浴室里水气袅袅,君唯蜷缩在宽敞的浴缸里,热水荡漾着,柔光灯洒下恰到好处的光。
以前都是和塞西尔一起洗,偶尔自己洗的话,居然有种落寞的感觉,难道说······
自己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依恋了吗?!
“清醒一点儿,君唯!”君唯拍了拍脸,对自己警告,“不可能的!不可能!”
就算嘴上再怎么说,也欺骗不了自己的潜意识。君唯不得不承认,说习惯也好,说塞西尔有吸引力也好,不管怎么说,他,君唯,一个被强行禁锢的人,对禁锢他的人产生了依恋。
啪!
君唯把手里的湿毛巾摔进了水里,“君唯你他妈的是抖M吗!”
显然不是,绝对不是,君唯百分之二百的确定自己不是斯德哥尔摩患者,因为君唯对于塞西尔偶尔的强硬行为一直很抗拒,从生理上到心理上都很抗拒,绝对没有顺从甚至享受的感觉。
“这种依恋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君唯这样告诉自己,“你要尽早离开他,才不会因为这种错觉把自己毁了!”
尽早离开他吧,要不然说不定真的会爱上他,到那时候,自己就真的被死死禁锢了,想逃也逃不了了,最后还不是落一个被抛弃的下场。
就跟塞西尔以前的那些情人一样。
从未得到,总好过曾经拥有。如果塞西尔以前的情人知道最终会被抛弃,还会沉溺于塞西尔温柔的目光里吗?
呼······
君唯长出了一口气,捞回毛巾,搭在眼睛上,靠着浴缸壁慢慢滑下,让头部以下的部位都浸在热水中。
全身被水包围着,很舒服,还有些暧昧。
水真是一种温柔的东西,可以被任意改变,会完全的包容你,可一旦到了某种界限,水就会变成冰,锋利,坚硬,冷酷,能把人伤得遍体鳞伤措不及防。
君唯觉得塞西尔就像是水,他会对自己很宽容,很温柔,甚至为自己而做一些改变,可是一旦自己做的事情过了火,柔水就会成冰,严厉的惩戒会接踵而来,任凭自己苦苦哀求,也无法打动那颗冷漠无情的心。
这次的事,一定会突破他的底线吧。
君唯苦笑了一下。
他一定会非常生气。
水汽袅袅上升,水波荡漾,一切都很安静,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应该是很恐怖的事吧,如果只剩下一个人。
君唯的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直到呛到水才猛然惊醒,君唯一下睁开眼,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靠!这样也能睡着!”君唯一边念叨一边爬出浴缸,找到一条浴巾,潦草的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塞西尔还没有回来,墙上的钟表显示在十二点。
君唯皱了皱眉,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吗?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并不想睡觉,于是君唯走至阳台,出人意料的是,庄园里非常安静,这种安静是不同寻常的,没有灯光,没有人声,甚至连虫鸣和风声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毫无感情的照下来。
莫名其妙的,君唯觉得这种情景,让人害怕。随即,君唯嘲笑自己,又不是六岁的小孩子,怕个毛啊。
等等,六岁,似乎自己六岁那年,被送到孤儿院的第一个晚上,从宿舍的窗户向外望去,也是相似的场景,安静,孤独。
这次,君唯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从床上找回手机,翻开通讯录,想找一个人来说说话,可是,为什么,通讯录,是空的!
为什么?!
君唯没有背号码的习惯,如果这样的话,君唯唯一可以打给的人,就只有他了。
很久以前,塞西尔就以非常强硬的态度强迫君唯背熟了他的号码,倒背如流。
君唯深呼了一口气,右手紧紧的握着手机,犹豫再三,才拨出了那个号码。
想象中的声音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在重复。
The number you are calling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the number and dial it again。
您拨的号码不存在,请查询你的号码后再拨。
您拨的号码不存在······
您拨的号码不存在······
怎么可能,由于塞西尔某些不耻手段,君唯就算记错自己的生日也不会记错塞西尔的号码!
周围一下子黑了下来,不是灯灭了的那种黑,而是世界一下子消失了的那种,完全黑暗。
奇怪的是,君唯并不觉得这异于常理,只是这种感觉,很孤独,很寂寞。
伸手触摸,试探着向前方走了几步,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就算是向前奔跑,呼喊,也没有任何回应。
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抛弃了。
孤独。
绝望。
忽然,就像神降临一样,面前出现了一道白光,远方传来好听温润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谁?
是谁······
白光慢慢放大,声音开始清晰。
“阿唯,醒醒······”
谁?
“阿唯,在这睡会感冒的。”
熟悉的声音。
“阿唯······”
脸好像被谁抚摸着,很温柔。
君唯努力地睁开眼,面前是塞西尔的面容。
几乎没有思考,君唯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他,深入骨血的拥抱,虚无缥缈的感觉消失了。
下一秒,君唯懵了,大脑完全当机。
自己居然还在浴缸里,旁边墙壁上的液晶显示屏显示时间为十一点三十。
刚刚,是在做梦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妈的现在就很尴尬了!
塞西尔也有点儿惊讶,问:“阿唯,你没事吧?”
君唯七手八脚地从塞西尔怀里撤离,脑子里无限循环着六个字:君唯你个傻逼君唯你个傻逼君唯你个傻逼······
由于君唯刚刚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塞西尔的衣服已经被水给浸湿了,不过他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把君唯从水里捞出来,这样一来衣服就湿的更彻底了。
君唯终于从当机中重启回来了,皱着眉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塞西尔没说话。
由于这个抱着的姿势,君唯的脸离塞西尔的脸很近。君唯不禁感叹,就算是离近了仔细观察,这张脸也是完美的。
上帝总是这样偏心吗?
“阿唯。”忽然被点名,君唯怔了一下。
塞西尔抱着君唯向卧室走去,问:“你在害怕什么?”
“什么?”
塞西尔把他放在床上,说:“你刚才看起来很害怕。”
塞西尔的眼神总是让人无所遁形,就像你所有的谎言和秘密都在他的眼睛里被拆穿了。
君唯抓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装作很平静地说:“没什么,我没有害怕。”
别陷进去,君唯,你要冷静,那不过是个梦。
塞西尔忽然伸手捏住了君唯的下颚,后者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躲避,可塞西尔手上的力气很大。
君唯有些惶惶的看着他,塞西尔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放开了他。
“今天回来晚了,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塞西尔说。
“没关系。”君唯干脆的躺下了。
塞西尔似乎无奈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离开去换衣服。
君唯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不需要你。”
我可以一个人!
孤独也好,寂寞也好,我都可以承受。
但是······
我接受不了,第二次被抛弃。
所以,我要先离开。
第31章 收网
从书房可以将花园尽收眼底。
塞西尔站在窗边,很淡然的望着外面。
现在是下午两点,日光正烈。
文森特站在塞西尔的身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过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有人要倒霉了。
“都准备好了吗?”塞西尔问。
文森特点了点头,说:“是。”
塞西尔好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很平淡地说:“准备收网。”
“是。”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灿烂,完全一副不知暴风雨将来的样子,它们都不问世事无忧无虑的开着自己的花,长着自己的叶。
塞西尔凝望了良久,终于收回视线。
阿唯,别让我失望。
……
现在是下午两点,君唯已经在卧室的露天阳台上站了一个小时,手里紧握着那个U盘,攥得很紧。阳光毫无遮挡的洒下来,很刺眼,不过君唯一点也不想动。
他现在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一样,进退不决纠结万分。
To be; or not to be。
君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犹豫,本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事,这是自己等了很长时间的机会,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会停滞不前。明明只要再迈出一步,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这段扭曲的关系都会被结束,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
不想背叛他。
君唯扬起握着U盘的右手,狠狠地挥向远方。
一个投掷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君唯张开右手,U盘宛如婴儿般安静的躺在手心,不理会主人的忧虑。
果然,还是不想扔掉啊。
转身离开阳台,进入卧室,太阳太烈了,君唯估计自己再在那里呆下去就要中暑昏迷了,到时候就真不用再纠结了。
下午两点四十,君唯拉开了卧室的门,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U盘,像是确认什么一样,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下楼。
花园里,有一个男人顶着烈日在修剪草坪。
那男人很年轻,体型偏瘦,与君唯相似,长得还有一些稚气,浅棕色的卷发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孩子,碧绿的眼睛给他加了一份猫一般的狡黠。
君唯认得他,这是柯罗娃·帕克尔,他的接头人。
柯罗娃这个名字有一个很美妙的意思:“三叶草”,传说寻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就能获得幸福,不管是真是假,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一位园丁。
柯罗娃似乎没有发现他,专注的修剪着草坪。
君唯上前一步,想打声招呼,柯罗娃头也不抬地先开口了:“先生,还不到时间。”他的声音就像外表一样,很纯,像变声前的男孩一样。
君唯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十四点五十,还有十分钟。
“用得着这样计较吗?”君唯不满地说。也许是因为太阳曝晒,也许是因为别的,君唯有些暴躁。
柯罗娃竖起食指在唇边停留了一下,说:“安静一些,这不很好吗,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
君唯简直哭笑不得,“还让我考虑?你们就不怕我突然反悔吗?”
柯罗娃摆弄着手指,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忠实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总是摇摆不定的人,要不然会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