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一听心中怅然无比,只能偷觑他的脸色。
这位公子长相俊美不凡,言辞中只有风流韵骨,只是他书写的字却有几分狂放不羁,龙飞凤舞的气势,一身的檀木香气浸人心脾,丝毫不是女子的脂粉气,娇滴滴艳俗。
翠柳忽然有了一个打算。
“公子,我那日捡到了秋门主留下的钥匙,我这便将你手上的锁链打开。”
那知这位公子并不拘泥于此,道,“我囚禁于院中,你就算打开我的锁链,我又能去何处?反倒连累姑娘受罚。”
翠柳心中以为,他落到如此地步,还在心心念念着自己会不会受罚,当真是有仁有义。
“奴婢不怕受罚。”
她说罢就拿出钥匙解开了锁住他手的铁链子。
只听着“铿”的一声脆响,锁链就掉在了地上。
那公子并不张扬,只是揉了揉手腕子,露出一个微笑,道,“多谢。”
他这一笑,着实如清风拂面,日月失色。
翠柳又道,“公子何不出去走走?”
“也好。”
这公子一身白衣,风流儒雅,谁也看不出他的往事。就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仙姿飘逸。
翠柳走在他身后,周遭的仆从丫鬟看见他出来,皆露出惊讶的神色,又低下头去,一个个的默许了他出来闲逛。
他若能逃出去就好了。
翠柳心中又有几分郁结。
“当心。”
翠柳回过神来,看见前面是个台阶,她方才心不在焉,差点给摔了下去,亏得这位公子出言提醒。
“多谢公子。”
东篱骗到了开锁的钥匙,要过河拆桥又太早,这丫头应当还有几分用处,因而格外关心了几分。他在这院子中走了走,以往他做的布置早已经被拆除毁坏,这里又种了些花,同魔教水晶宫到有几分相似。
他走到哪里,那姑娘就跟到哪里。
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果然,这样是对的。
世人总是会对笑面人放下戒心。
他想罢,又转头温柔道,“姑娘,若有一日我能逃脱,定然报答姑娘恩情。”
他的声调十分温柔,怜惜之意盈盈环绕。
翠柳愣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那公子并未在外头多呆许久,兴许是怕给她添了麻烦。
到了夜里,翠柳半天睡不着,又同边上的丫头闲聊。那丫头叫翠红,是同她一起来的。翠红说,“那公子再好,你也别和他走得太近,他毕竟是……”
“若非不是秋门主抓他,他怎会沦落至此,受尽屈辱。你也别太过贬低折损公子。”
翠红又说,“他再温文尔雅,顶多也算个文人,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这种文人,能换几口饭吃?”
“那可不一定。”翠柳赌气的说完,又捂住被子睡了。
翠红又说,“等到秋门主回来,要是看见你不小心将他的锁链给解开了,准没你的好事。”
“秋门主真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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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风一整晚半梦半醒的,也睡不太踏实,果然到了第二日就听到了坏消息。
“越瓷被抓了?”
宋雨仙没睡醒,大惊失色。
“天下第一飞贼从未失手,怎么这次就遭殃了?”秋小风也半天没反应过来,难道是皇帝察觉了什么,故意为之。
宋雨仙冷静下来,又想,“是不是别人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得我们上钩?”
他们到这皇城里来的第一天,各方人马都开始密切注意起了他们的动向,少说不得,这客栈里起码三方眼线聚集,简直密不透风。
“那他们有是怎么知道越瓷要去盗取棋谱的?”
这事情只有秋小风这几个人知道,除非是有属下告密。
“此事不能说定,得找个细作传信。”
“你们猿啼东在刑部大牢里也有细作?”
宋雨仙一响指打在秋小风脑门儿上,“找金缕衣阁啊!”
金缕衣阁财大气粗,自然在朝廷里也有眼线,否则绝不可能长盛不衰。秋小风今日当了武林盟主,金缕衣阁又同他有些交情,这个忙只能让金缕衣阁帮。
秋小风想罢就飞鸽传书给了金缕衣阁。
第121章 刑部
过了不多时,金缕衣阁果真传信返回,说越瓷的确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就在丙丁字牢狱中,越瓷乃是苏相擒拿,皇帝高兴赏赐了苏相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这苏相当真是厉害,朝中又传言说这位苏相长相不凡,姿仪偏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皇帝与他的关系暧昧不明。
难道这苏倾寿真是个以色侍君的人物?
管他是什么人物,当务之急是将越瓷从刑部大牢里救出来。
没成想他老说送他去刑部大牢,这回真的就进了。
刑部大牢重重把守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只能想办法得到出入令方能潜入。刑部的人都有出入令,但不是想提审哪位犯人就能通过的,只有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令牌最有用。但若是这两者丢了令牌必定会被发觉劫狱。
“他们丢了令牌,是不会声张的,虽说知道我们要劫狱,但猜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劫。皇帝怪罪谁也担当不起。”宋雨仙说。
秋小风又问,“那他便可以私底下告诉手底下的人,说谁用了他的令牌,便是刺客,直接抓住严加审问。又如何?”
以往魔教也用过这招。
谁拿着东篱到处散播的舵主令牌,谁就是细作,直接斩首。
“那就将之直接打晕绑起来,找了理由搪塞过去。”
“你有什么主意?”
宋雨仙盘算来盘算去只有现任的大理寺卿王粥香最可用,此人断案能力一般,但好酒好色,最常流连烟花柳巷,同许多青楼歌女都有恩情,最容易利用。大理寺卿的令牌贵重无比,他定然随身携带,以便随时掏出来吓唬人。
“大理寺卿三日后要在元亨酒楼会见一个叫钱愚民的商人,那商人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多在全国各地游走,将我朝茶叶卖往西域交易。只是他为人尖酸刻薄,常常做些赌钱打人的事情,前不久刚闹出了命案,却只被判役了几年。找上大理寺卿是为了让他复审重判,好继续过好日子。”宋雨仙说了半天,口有点渴,又灌了一碗水,接着说,“我们不如趁此机会,顺走他的令牌,或者直接将其绑架。”
“元亨茶楼?”
“是。”
“元亨酒楼不是被魔教买下了?他选在那里做什么?”
“魔教从不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动土,因而没人敢在那里打打杀杀。”
这么说来他当初莫名其妙地被扔在元亨茶楼,也是魔教有意为之?
“那就三日后摸了他的令牌,打晕他扔青楼里。”
宋雨仙同秋小风谈妥了,只等三日到来。
这三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当秋小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三日了。
如今他和宋雨仙就坐在那雅间的隔壁,里头说话声音很小,就算是扶着墙也听不出来什么。
“我们被人监视了。”
宋雨仙一踏进酒楼就觉得这周围存着异样,面色遮掩的掌柜的,脚底有泥的小二,四周光喝茶不吃菜的带刀侍卫,没有一个乞丐的门口。
“还要继续?”
“我自有后招。”
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结束谈话,因而秋小风心中有些烦闷,此时却见宋雨仙拍了拍手,道,“怎么还不上菜。”
那小二便推门走了进来,说,“客官,马上就好,您稍等。”
“那去吧。”
秋小风回过味儿来,“这不是刚才那个小二?”
“对。”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却没见到那小二回来,秋小风只怕变故恒生,因而愈发小心谨慎了起来。过了不多时,就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那脚步十分整齐,训练有素,应当是官府的人。
“恐怕不妙,先走为上。”秋小风道。
宋雨仙沉思半响,连忙拿着剑站起来,道,“你先走。”
“你干什么?”
宋雨仙也不说话,就一个人跑了出去,秋小风愣了一瞬,也跟着出门去,却看到门边躺着方才那个小二的尸体,是被人一剑致命,隔壁屋子大理寺卿王粥香已经不知所踪,商人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若是王粥香策划此事,定然会在这里设下埋伏,也不至于独自逃走,看来此事为是刑部策划的可能居多。
宋雨仙提着剑跑下楼去,只见一队官兵已经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捕头,官靴黑袍,“奉旨捉拿逃犯,所有人等呆在原地,动者格杀勿论。”
所有人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个个放下筷子,眼神惊惧的望过来。
那捕头往周围扫了一圈,又走到了宋雨仙面前,打量一番。宋雨仙巍然不动,那捕头在他面前停留了几瞬,“带走。”
“不知大人为何抓我,草民何罪之有?”
那大人又冷笑,道,“本官奉旨办案,你若是有冤,那就找皇上说理去。”说到皇上,他抱拳恭敬无比,看向宋雨仙时又换上了轻蔑的神态。
“草民无权无势,如何得见皇上?”宋雨仙又反问,若那皇帝手底下都是这样的走狗,那黎民百姓岂不是都要遭殃。
不分青红皂白,不辨忠奸善恶。
“你若是有命,自然能见到。”捕头讽笑,又冷道,“带走!”
说罢便有随从将他绑住,又蒙住了眼睛,往客栈外头押送。宋雨仙一瞬被遮住了双眼,暂时的失明使得他有一瞬紧张,不过又继续留意其周遭的动静起来。
等到秋小风回过神来,才发现宋雨仙已经被人给带走了,现如今也不好追出去,为了防止人作乱谋害,只能通知了几个白首门的手下,让他们紧紧跟住、以防不测。
宋雨仙被推搡着走了一会儿,虽然被遮住了眼睛,看不见四周,但仍然能够感觉到四周光线明灭。几明几灭之后,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大人,那刺客依旧不肯说出偷盗何物。”
“哼。”那人命人将盟主宋雨仙眼睛的黑布摘下来,宋雨仙见四周捕快侍卫走动,想必就是刑部了,捕头又说,“将他关起来。”
宋雨仙便被锁进了牢房里。
行走之中,宋雨仙感到这牢狱格外阴寒无比,不知多少冤魂枉死这里,各个牢狱中都有被严刑逼问得鲜血淋漓的人,宋雨仙听到押送他的两个狱卒说话,“就把他关进丙甲牢狱之中,先前那凡犯人死了,正好空缺。”
宋雨仙被关押进去,佩剑早已经不知被扔到了何处。等到那狱卒走后,宋雨仙看了看那铁索,试着用内力一震,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就将其扯断。宋雨仙从牢狱里出来,一路沿着前面走。走了不多时察觉前面有狱卒经过,便藏在拐角处等待。
那狱卒说着话,没有太留意,等到走进就被宋雨仙打晕,扒了衣裳扔进了方才他呆的那个牢房里。
宋雨仙换上衣裳,往方才那方向走,沿途看到几个人犯张着血淋淋的手,高喊着“放我出去”“你这狗官”之类的胡话。宋雨仙心中怅然无比,只是尚无余力救他们出去,只能先去看看越瓷如何了。
又过了几个牢房,果真看见了越瓷。
以往宋雨仙在秋小风的白首门里看见过他,因而有几分熟悉,此刻他进了牢狱,已经被鞭打得人不人鬼不鬼,气息奄奄就快要断绝似的。
宋雨轩见四下无人,连忙弄断了铁索,跟着就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越瓷仿佛死了一样,听见人进来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