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前亮光一闪,只听“哐”的一声巨响,秋小风已经被飞出的白绫裹成了一个粽子,定睛一看,那白绫一段为二,一头缠着秋小风,另一边挽着那断剑。
那人后退一步,脚下的地面留下了一个很深的脚印。
“我等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阁下为何阻拦?”那人眼中戒备不减,手紧握着剑柄,沉声问道。
打着打着,大当家发现那边似乎在聊天了,于是双方头领交涉一番,决定暂时休战,逮了只山鸡烤上,围成一团,咽着口水。
“兄弟,这得放盐啊,不然没味儿。”
“你不知道,这山鸡,就是要这么烤着吃才原汁原味儿,放什么盐啊!”
“我还是觉得要放盐啊。”
“我带了盐,加点就成了,不谢。”
“……”
东篱将白绫收进袖子里,漫不经心地将秋小风推开一步,“叫你主子出来说话。”
“咳咳……”
“你——”那人怒不可遏,手中断剑往地上一掷,闷响一声插到地里三寸,又从小腿绑带上抽出一把匕首,“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不宜吹风。”
“乌白,退下,咳、咳咳。”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听着是个年轻人。只见一只细瘦修长地手撩开车帘,一人身着一身单薄白衣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消瘦,白袍白衣白靴,宽袖交领直裾深衣,外套一件对襟广袖长袍,其中一条金色镶边腰带,配着白玉螭龙纹宫绦,吊着一个金色流苏。袖口肩膀上点缀着流云刺绣。待到走近,看清那头发是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肤白细腻,五官精致,只是唇色太苍白,像是身染重疾。
秋小风看呆了,喃喃道,“美、美人……”
第6章 污浊
大当家的惊呆了,一边塞了一块肉到嘴里,一边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兄弟,小声道,“诶,你们公子是什么人啊,这么美的一个人儿,怎么得那么重的病呢?”
那人擦了擦嘴,撒了点盐在鸡翅上,头也不抬地道,“那公子是我们老爷从轻浅南馆里请的小倌,估计是身子不行了,叫我们给送回去。估计心还在那人身上呢,因而叫我们好生护送。”
大当家啧啧叹息两声,道,“唉,好白菜又被糟∑蹋了。”
那人往那边一望,伸手一指,问,“那边那个穿紫衣的公子是谁?那容貌,我还不曾见到过和奚梅公子比肩的人啊!”
大当家的又啧啧叹息两声,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地道,“那个曾经也是魔教教主的男宠啊,唉,有钱就是任性,美人一抓一把。”
“不是吧,那他怎么在这儿啊?”那兄弟撕下一块肉,一不小心盐放多了,顺手就喂了旁边的弟兄,那人哀叫一声,去取水猛灌。
“喏,就是那人把他从魔教里解救出来,现在要上赶着成亲去呢,结果却惹上这事儿,都说了不要惹是生非,偏不听!”大当家的用手抓了抓头,烦躁道。
秋小风默默的转头,看着冯度,平静的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在马车旁边蹲着吃烤鸡,隔这么近,就算你们压低声音也能听见。”
冯度讪讪笑了,掏了掏耳朵,“能、能听见?”
抬起头来,看见东篱些微眯起眼睛,手中白绫缠在手腕儿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旁边乌白手中握着增增发光的匕首,烤鸡旁边还插着一只白梅。
冯度畏畏缩缩地后退一步,摆摆手道,“弟、弟妹,别、别激动。”
冯度站起来撩开步子狂奔而去,那旁边的护卫首领也跟着跑了,跑了好远,才听见那护卫头子问道,“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冯度擦了擦脑门儿的汗,“我特么差点忘了弟妹武功高强,小九儿果然精明,一面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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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奚梅公子,幸会。”秋小风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幸会,一边上前一步抓住奚梅的手,眼神闪烁着幽光。
东篱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拉回来,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道,“幸会。”
奚梅轻轻咳嗽两声,嗓音带着一丝哑,“既然阁下无事,那便别过。”
秋小风拽着奚梅的袖子不撒手,大气道,“奚梅肯定是被逼才沦落风尘的,我素来最讨厌那些横行霸道地达官贵人,我救你出去吧!”
肯定是他逼你的,等我杀了那个魔头就救你出去!
等我杀了那个魔头就救你出去。
救你出去。
东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秋小风的头发,道,“你可真是热心啊,秋大哥,不如……”
秋小风双耳不闻,一双眼睛简直黏在了奚梅身上,拉也拉不下来,乌白终究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拦在秋小风面前,匕首比在了秋小风脖子上,冷道,“你若是再对公子不敬,我便得罪了。”
秋小风恋恋不舍地丢手,眨巴眨巴眼睛。
奚梅用袖子掩住唇咳了两声,蹙着眉头,道,“无需秋少侠担心,我若是要走,乌白自会助我。”
“那、那到底……”
“多谢少侠好意,再会。”
那白色身影走入马车中,放下帘子,一对马车又恢复了秩序,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路尽头,秋小风才回过神来。
那、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秋大哥,我们该走了。”
“小篱……”
东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温柔柔地笑,眸中恍若水光潋滟,“秋大哥又在失落伤心什么,不如我们便去找他吧。”
“可、可是,魔教的人万一追上来,我们不就死定了?”秋小风犹犹豫豫地道。
“到了这时候教主还没有派人来找,定然是还没发现罢,教主闭关一关就是半年,在这儿耗上几个月根本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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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那话,秋小风热血沸腾,拉了两匹快马,策马狂追,两人一直到了小镇上,却不见了奚梅那群人的踪迹,眼见天色渐晚,只好找一家客栈投宿。
“客官您要几间房啊?”
“一间。”秋小风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在打着风花雪月的小算盘。
“两间。”东篱伸手甩了一定银子在桌子上,那小二收下放在嘴里一咬,嗑得牙一疼,明白过来,眉开眼笑地道,“两间两间,您请。”
两人从来都是同睡一间屋子的啊,怎的这次不同?秋小风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东篱,东篱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温柔道:“秋大哥,我每月总有那么二十几天心情不好,夜里还是不见吧。”
秋小风最终妥协,乖乖回房睡觉,睡着睡着却半夜都睡不着,窗外月光皎洁,他满脑子都是东篱,默默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和他成亲,一辈子对他好,不过,美人还是可以看看的,嘿嘿……
他笑着笑着在被子滚了两遭,终于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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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侧卧在床上,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被子遮了一半。
那人如同静默的影子一般,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剑,恭敬道,“素刃参见教主。”
东篱纹丝未动,过了半响,他一只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被子滑落下来,温温柔柔地声音传来,道,“素刃这样晚来见本座,可有要事?”
那人严谨刻板地道:“素刃近来发现那武林盟主同碎玉堂堂主多有往来,经查实,是和九泉弈谱有关。”
“九泉弈谱?本座却不曾听说武林盟主有这个喜好,那碎玉堂堂主年过不惑,痴迷于棋,连暗器也是玉棋子,莫非其中藏有玄机?”
“九泉弈谱由千古棋圣俗子七所编,其中精妙学问,至今无人能参透,只是今日江湖中有人传言,能参透九泉棋谱奥秘者,便可称霸江湖。”
东篱打了个哈欠,用袖子捂住嘴,“那其中学问自然不必多说,不过称霸江湖这种话,早就编腻味了,那些人也太过迂腐。”
“教主所言极是。”
“没事了,你且退下,继续让人盯着那碎玉堂,特别是,”东篱起身走近素刃一步,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特别是让人盯住那碎玉堂老头子的男宠,明白?”
那人身体僵硬,将头埋得更低,“素刃明白。”
“退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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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波折,两人总算是到了流央城轻浅南馆门口,已到了晚上,南馆掌灯了,檐角下的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晃,烛火明明灭灭。这地方虽说不在什么偏远的地方,却也不是繁华地段,这毕竟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只有喜好此道的人才知道这么个地方,至于秋小风为什么知道——
咳咳,秋小风转头看着东篱,只见此人依旧面无表情,在情绪上看不出半点起伏,那四周调笑打闹的音调抑扬顿挫,胭脂水粉的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秋小风笑着去抓东篱的手,那手十分的凉,也许是寒冬腊月里衣裳穿得太单薄了些。
“小篱,我们进去吧?”
“秋大哥,一切自然凭你做主了。”东篱笑了笑,温柔道。
秋小风伸手捂住心口,险些被这温柔宠溺的语气酥掉,他用力的抓着东篱的手,傻笑道,“那、那好,你跟着我,可千万别走丢了。”
“秋大哥放心。”
两人进了屋内,那老鸨就迎了上来,那人看着也是年轻,衣着打扮皆是艳俗之极,脸上铺着一层粉,嘴唇涂得嫣红,一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右边眼角眼睛里,有一颗细小的黑痣。眼角外长痣的人倒是见过,眼睛里有颗黑点的人,倒是不常见。
“您二位看着是生人,是头一次来我们这轻浅南馆吧?”那人摇着扇子,过来打招呼。
秋小风打了个喷嚏,心说他这妆容不这么画,可能还美些,遂道,“我们来这儿,是要见奚梅。”
那人听到这句话,掩唇又笑了起来,道,“瞧您说的,来这儿的谁不是为了见奚梅啊。”
“呃……”秋小风直接掏出一定银子给了那人,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带我们去见他。”
那人故作热情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那一定银子,笑道,“这银子我是收下了,可奚梅染了重病,一直养着呢,不宜见客,两位不如另外找人?”
“他那病是什么?前些日子看见他,仿佛十分严重?”东篱问道,漫不经心地往楼上一瞥。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眸中精光闪烁,道,“唉,原来您二位竟然是熟客啊,可是这其中的病症我们请了流央城里最好的大夫也不清楚,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那一味包治百病的奇药,方能治愈,否则,只怕回天无力啊。”
“包治百病的奇药?”秋小风喃喃道,“难道是板蓝根?”
那人叹了口气,道,“是天山雪莲王。”
“天山雪莲本就难寻,更别提天山雪莲王了,”那人猫哭耗子地伸手擦了擦眼泪,道,“眼见得我家奚梅就要香消玉殒了,往日里他的那些恩客也无一人来救命,都道是世间男子皆薄幸,蓬蒿易作流水情……”
没等那人伤春悲秋地说完,东篱就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拉着秋小风就上了楼,对直走到二楼左边最里间,伸手推开了门。
一走进去,就听见一人说,“阁下为何三番五次前来,天山雪莲王原本就不在我这里,否则我早该病好痊愈了。”
秋小风正要走过去,却见东篱一把拉住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檀香刃弹指直刺奚梅。奚梅卧病在床,原本就毫无反抗之力,此刻见着这飞刃当头而来,却不闪不避,眼睛也未曾眨一下。那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