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风四处张望着铁匠铺子,还不容易发现了一处,那打铁的声音又脆又大,“叮叮铿铿”,火星一窜窜得老高。那铁匠汗流浃背,时不时的拉开衣襟敞风,那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脖颈流。
秋小风也竟然觉得有点热了,走过去选了几柄铁剑,也看不上中意的。那铁匠看他这也不中意,那也不喜欢,索性亲自走到墙边取下了一柄长剑仍在秋小风面前,道,“这剑是我在江边捡的,虽然不是新的,便宜给你如何?”
秋小风想想也是,反正他的剑老掉,买贵的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便给了几两银子,将那剑拿走了。
他等到走到街上才想起来看看这剑,这剑柄上刻着一个古字,有点生锈,秋小风不太认识。至于其它的,和普通的破剑没有什么区别,秋小风拿着它还算趁手。
两人在镇子上闲逛,来来往往地人不算太多,勉勉强强算有点人气。不知不觉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那中央有一大堵墙,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秋小风走进一看,借着月光看清了,被吓得差点栽一跟头。
余竹连忙扶了他一把,秋小风稳住身形,才惊道,“怎怎怎么是这样?通缉?”
只见那纸上大刺刺的画着秋小风的画像,几个大字上写着“悬赏通缉流央城附近黑风寨三当家秋小风”,不仅是他,也有阮熙和的画像,还有冯度的。黑风寨难道遇到了什么不测?
余竹将那告示摘下来,仔细瞧了瞧,笑道,“我还不知小风竟然是山寨头领呢。”
秋小风连忙将那告示取来,刷刷几下撕得粉碎,口齿不清,“我冯大哥和阮二哥都是好人,只不过挂了山寨的名罢了,朝廷为何要通缉……”
“挂了山寨的名,朝廷自然是要通缉的。”
秋小风心中一瞬半点闲逛的心思也无,步履匆匆就要回客栈里去,他神色慌张,脚步生风。周围的人也惶惶地看他几眼,侧开几步,不敢同他擦身。
等到回了客栈,秋小风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门里,余竹在外站了一会儿,推开旁侧的门也回房休息。
次日。
秋小风起了一大早,也生怕自己被人瞧见容貌,给几下子拿回皇城去。余竹颇有些意外的瞧着他。秋小风三两口吃完了饭,就要牵马启程,话也不多说几句。
等到他翻身上马,忽然间心中有几分不详。他甩了甩脑子,继续策马前行。
两人一直走到了午时,秋小风也不打算停,继续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一走,这盛夏便要过了,徐徐凉风袭来,到吹得人浑身发冷。秋小风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四处观望一番。
秋小风拉紧缰绳,忽然前面一匹快马如风一般行来,马蹄声急促高扬。一人从马匹上一跃而起,举剑便向秋小风刺来!
秋小风慌慌张张地回应了几招,却觉得这个人有几分面熟。那人也不说话,倒是手法独特,秋小风与他过了几招,颇为吃力,一时不查,被划伤了手臂。手臂一阵巨疼,但也不是剑划伤的,反倒是他手中好像藏着贴手暗器,生着倒刺,刮在皮肉上疼得撕心裂肺。
秋小风眼前一花,只觉得一枚银针擦着耳根子飞过,只冲着那对手而去,那人抽剑来挡,又侧身一剑一挑划秋小风的胳膊。余竹立即抽出匕首接下剑茬,把秋小风往后一推。
“肖大侠果真名不虚传。”
他这么一说,秋小风倒是记起来了,当年夺宝大会上,就是这个人夺得榜首,祈家少公子祈荼将九泉弈谱亲手送到了他手上。可惜只是个假的。
肖大侠也不含糊,抽剑相赢,只是心中觉得余竹的武功路数有些奇怪,眼见不能制住秋小风,便道,“我乃皇差,为缉拿嫌犯秋小风而来,还不速速退下。”
皇差?
秋小风又忍不住辩解几句,拉住缰绳,嚷,“我秋小风不做恶事,皇差又为何抓我!”
“皇命所依,莫敢不奉。”萧栎勉励应付着余竹,手一扬,袖箭脱手而出,直刺秋小风!
秋小风不曾想皇差也会使这般阴邪勾当,侧身要避已是不不及,那袖箭直刺胸口而来,秋小风又连忙挥剑来挡,只是手臂受伤,没有多少力气,剑被这一阵掉在地上,袖箭只是歪了几寸。
萧栎眼见着秋小风防范不急,心中已经有了胜算,一剑又挟制着去刺余竹肩膀。秋小风却并没有感到什么疼痛,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眼前的袖箭被一条白绫稳稳架住,落在地上。
白绫!
秋小风目光呆愣地盯着余竹。
余竹回身避过一剑,却听见秋小风大喝,“你又骗我!”他心中有些茫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一不留神便被一掌击中的后背,那带着倒刺和内力的一掌,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那一掌撤回,仿佛连皮肉也跟着生生挖去一般。他的额头上立即起了一层薄汗。
他抿着唇,冷着目光看了那人一眼,手中白绫一拉,手腕一翻转,那只袖箭便直刺而去,一箭正中肩膀。萧栎被打得一歪,单膝跪在地上,一剑插在地上撑住身形,吐出一口血。
余竹立即纵起轻功落在地上,手中白绫一挥,便又攻去,萧栎挥剑后退一步,愤恨的瞧了他一眼,纵起轻功,翻身上马,立即消失不见。
秋小风又见余竹转过身来,对着秋小风温柔似水地笑了笑,道,“小风,你快过来。”
秋小风心中很怕他,但却如同受了蛊惑一般,从马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跟前。东篱便轻轻抓住他的手,认真看了看那手臂上的伤痕,道,“他竟然伤了你,总有一日要叫他偿命。”
秋小风去不想去管那什么手不手的了,伸手便去摸他的脸,被他摸到□□的轮廓,手发着抖,将那面具摘下来。那往日熟悉的俊美容貌便又出现在了秋小风面前。秋小风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把他往外一推,嚷道,“魔头!你安的什么心!你走远点!”
东篱竟然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了。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弯了弯唇角,道,“小风,多日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许多。”
秋小风连一刻也不想多呆,立即翻身上马,一路抓紧了缰绳,绝尘而去。
东篱静静立在原地,那马嘶长鸣,飞扬的尘土染得他一身脏乱。过了不多时,那尘土便安静下来,一阵花香袭人。
秋小风一股脑策马往前跑了几步,却又觉得不对。连忙调转缰绳往回走,到了原处却还看见东篱木愣愣的站着,也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心里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下马又去看他。
“小风又回来了,难道是舍不得我?”他的唇角如往常一样带着戏谑笑意,又温柔,又不正经。
秋小风又忍不再住上前去些,心中有些奇怪。
等他一靠近,东篱便伸臂将他拥入了怀中,秋小风一下子被抱了个正着,温热的身躯带着檀木香气,熏得人也是飘飘然得。秋小风连忙要挣脱他,却被抱得死死的,手臂丝毫也不松。秋小风一双爪子便想狠狠抓他一下,一手碰到了他的后背,却觉得有些潮湿。
他连忙伸手来看,只见整个手掌上铺满了血,他惊慌失措地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开,看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嚷,“你受伤了!”
“有一点。”东篱半低着头,蹙起了眉头。
“一点?”
东篱侧头呕出一口血,勉强弯了弯唇角,脸色却是难看。那姣美嫣红的下唇竟然显出几分媚气。
“你不会是要死了吧!”秋小风扶住他的手臂,颇有几分焦急。
“暂时不会。”东篱说出这句话时,语调已经不似那样平稳了,气息微弱,要断不断。
眼见在这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办法,还是赶快找个大夫要紧。若是到了云想城,能找到恭正琏最好了,他医术最高,一准有办法!
“你能上马吗?”
“恐怕不能了。”
“真没用!”秋小风气鼓鼓地骂道。
说罢他便让东篱先扶住马,自己先上去,又伸手去拉他。东篱站在下头看见秋小风终于想他伸出了手,有些感慨万千,笑了笑,伸出手去握住他。秋小风的手带着阵阵凉意,也好像没什么力气似的。
秋小风虽说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但好歹武功是师从名门,稍微使了点技巧,便将东篱拉上了马,东篱坐在他背后,就听见秋小风道,“你可要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说罢东篱便双手听话地环住了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秋小风后背一阵痒痒,颇有些不自在,那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丝丝热意,让人心神不安。
“你可别东想西想!”秋小风一脸警惕。
“没有。”东篱的声音有些软。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会掉下去。”
东篱的嗓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可谓有气无力,他那双手圈住秋小风的腰,秋小风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
秋小风只得放慢了速度,让马儿慢慢往前跑,以免颠簸得太严重。
如此又走了小半日的路程,秋小风忽然明白过来,道,“你是不是装的!”
东篱的语调有些受伤,“自然不是装的了。”
秋小风被他骗得怕了,心中也不由得怀疑起他来,心道等到了客栈就把你甩了,看你有什么辙。
“那铁爪子是有些疼,但也不至于有内伤吧?”
“小风不信我?”东篱轻声道。
“那也是你自己作的!”
行到晚上秋小风还没见着有镇子,只能在半路上随意歇息一宿。秋小风生了火,将马拴在树上,又从包裹里拿出几个饼子,和一竹筒的清水。递了一个在东篱手上。东篱慢悠悠地伸手去接。
秋小风自己吃完了一个,却见着东篱手中那块饼子动也没动一下,便道,“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玉盘珍馐,你就凑合着吃吧。”他心中自然以为东篱受不了这粗糙面饼,因而也有些恶声恶气。
东篱的面庞被火光一照,显得很是苍白落寞,他些微低着头,也不能看出他的神情来,只是他手上似乎没有拿稳,那饼子便掉在了地上,染上灰尘。
秋小风总算发觉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又挪了几步,近到了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样了?”
东篱也没有答话。
秋小风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便打着胆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这一摸险些被烫了手,那额头滚烫,这样下去莫不是要被烧坏脑子!
秋小风连忙把他扶住,慢慢侧放在地上,用帕子沾水放在他的额头上。东篱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忽然失去了知觉,过了不多时又觉得被一阵凉意唤醒,微微睁开眼睛还有些朦胧,看见秋小风半直着身子坐在他旁边,神色有些许慌乱。
“小风。”
“什么?”秋小风低下头,凑到他嘴边去听,只能听见微弱的几个字。
“就算你想要在上面,也不必急于一时。”
秋小风整个人一僵。
我、我秋小风才不会趁人之危!
“我觉得头有些晕。”
秋小风听他又抱怨似的道。
于是秋小风就把他扶起来一些,让他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美人半搂在怀,又娇弱无力,我见犹怜。秋小风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强行扬起脸不去看他。
东篱过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秋小风又低下头去看他。
他轻轻闭着眼睛,睫毛很长,又有些卷曲,在火光中投下一小片的阴影。美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