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仙眼见那些杀手没有追上来,才这么几步路就被甩了个彻底,也未免太不经用了。他剑一横,猛然明白了过来,恐怕这些刺客不是针对他来的,是在追杀别的人!
宋雨仙纵起轻功一路找寻,果然发现在一处僻静角落里,一个人要死不活的躺在那里。眼见刺客就要下刀,宋雨仙想也不想就飞扑过去,一剑挡下了刀锋,挥臂一震,刺客立即被逼退三步。宋雨仙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人,心中一惊,可不就是祈荼!怎么回事?他难道自己勉力逃出来了?
眼见刺客不退,宋雨仙道,“你们若是不走,可别怪剑不留情。”
宋雨仙抿起唇,手掌冷硬的握住剑柄。然而杀手又怎会听区区威胁,反正若不能办成事,回了主子也是要死的。不如舍命来搏。
扫业山庄是有暗道的,至于为何祈荼知道,说来也是老一辈的交情了。他原本以为扫业山庄早就将此暗道封了,却没想到留存至今,只是多有荒废,不知是这位英明的庄主忘却了,还是他爹过于聪明,早料到有今日。总之祈荼勉强耍了些计量,从那暗道里逃走了,却还没走出来几步,就被扫业山庄识破,追杀至此。若是被抓走,恐怕再无逃的可能了。
他心如死灰,心里想着,如此便死了。无声无息、如苍云似清风,消散无踪,岂不是孑然一身、悠然自得?
他又想,只可以平生一遇知己,还没趁诗酒年华,就要一别梦远长了。
宋雨仙眼见祈荼伤势太重,眼睛也闭上了,心里惊慌失措、连连被其中刺客逼得处于下风,腿上多了几个刀口子,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他一定不能死、他是他宋雨仙好不容易从阎王那里拉回来的,怎能又这样死了?
宋雨仙眼神一凛,往日学过的一星半点的招式如走马观花一样在脑子里印过。
“以剑御气,气由神生,步随神往,才能移步换景、先发制人,你的剑法只有一个壳子,想必是秋少侠胡乱教了几招,剑法变化无踪,你只若是能参透心法,也是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只可惜……”
只可惜小风心念冷漠,怕不适宜。
徐先生……
宋雨仙心神一动,步景变换,仿若眼前之景慢了许多。宋雨仙手腕微扬,只几下,便挑断了那些个杀手的手腕子,只听几声“哐当”脆响,持剑的、拿刀的、用刺的,全都如开了花似的落在地上。
那群杀手便如同见了鬼似的,惊在原处。
宋雨仙哪能顾得上他们,慌慌张张地去扶祈荼。宋雨仙丝毫也不敢伸手去碰他的鼻息,生怕他已经死了。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叫你一个人跑,这下糟了吧?若不是又被我捡着了,你可又要去见阎王了。不过你不要怕,我们和神医恭正琏熟稔着,他肯定有办法把你救活,真的……”宋雨仙说着说着,见祈荼依旧没有回话,忍不住眼泪往下头落,道,“你给我不准死,你还浪费我一袋药呢,你得还给我……你别死!”
血腥气味萦绕不去,宋雨仙一间一间的去敲医馆的门,好不容易敲开一家,那大夫只露出了半个头,淡然的扫了祈荼一眼,“这深更半夜的,我医馆可不接活。”
“大夫,救人如救火!多有劳烦!”
那大夫打量了宋雨仙,道,“你有钱吗?没银子神仙也不救!”
“要多少钱?”
那大夫比了一个手势,伸出了五个手指头,笑道,“五百两银子。”
宋雨仙满面踌躇,摸了摸布袋子,急切道,“莫说是五百两,就算是五千两我也是要出的,您先救命啊!”
那大夫连忙要关门,一边鄙夷念叨,“穷鬼看什么病……”
宋雨仙一听此言,这大夫也未免欺人太甚,眼见伤患就在眼前也能拒之不入,宋雨仙一气,一剑挑开了门缝,直直架在了那大夫的脖子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救他,我便将你的头削下来!”
那大夫冷汗直冒,贪财之人多半怕死,立即被吓住了,堆笑道,“您快进来,进来……”他说着就把房门拉开,将两人请进来。宋雨仙的剑不收,威胁,“你若是敢乱治,他若是死了,你也得跟着死。”
如今惹上江湖人,那大夫也不敢不从,立即勤勤恳恳地诊病起来,首先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又熬了几幅消炎的药。自己小命在人手上,也不敢不从。只是熬药却是那宋雨仙逼着那大夫自己去的,若说是这大夫家出了家贼,正好借着此事要害他,那祈荼也得跟着遭殃。自己的命还是不要假人之手为妙。
到了第二日祈荼也没有醒过来。宋雨仙索性便在此处又住了一日,只是到了夜里也不敢合眼,如此硬撑着。
到了第三日早上,宋雨仙一手握着剑守在床边,眼皮似有千斤重,上眼皮搭在下眼皮上,又要立即睁开,打量着四周。
祈荼睁开了眼,只觉得日光有些刺目,晃得人头脑发晕。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点什么话来,脱出口的声音却沙哑极了,“宋……雨仙。”
宋雨仙猛然惊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眼睛湿润,“你、你没死太好了……祈荼、你说你一个人跑什么,什么再不相见,差点就成真了,以后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祈荼牵扯唇角,微微笑了笑,轻声道,“雨仙,你将耳朵凑过来一点。”
宋雨仙心中惊疑,却还是乖乖听话的凑近了,将耳朵凑到了那有些干裂的泛着血丝的唇边。
轻柔的又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雨仙,我很喜欢你。”
宋雨仙一愣,想也想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祈荼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宋雨仙也不在追问。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说,“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又被抓走,要不是被我捡到,你就又死定了,真是的,一点也不会考虑……”宋雨仙如麻雀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喋喋不休,天知道他是怎样养成这样话唠的性子的。祈荼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他在睡着之时,迷迷糊糊地想,宋雨仙恐怕这几日受了许多苦吧,他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又脏又乱,眼睛上还有俩黑眼圈,一脸睡意正浓的模样……宋雨仙真的如他所说似的,他又不是风风那个喜欢男人的……
宋雨仙看他又睡过去,心里没有方才那样担心了,既然醒过一次,就不那么容易死了,从这个医馆里出去,还是去歇客栈为好。
第74章 留离
秋小风在巨石上翘着脚坐了半天,忽然另外一个人也跟着拂袖坐在了他的旁边。那阵挥之不去的檀木香气让秋小风明白,他又被抓住了,一点反抗的余地的没有。
秋小风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心中万念俱灰,“我、我我……”
东篱也没有冷他,心平气和地道,“小风可真厉害,还能放倒这么多守卫。”
“是他们自己晕的,不关我的事!”秋小风信口胡诌。
“朝阳就要升起来了。”东篱看着天边露出的一条金线,山丘渐渐被照亮。秋小风看见东篱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他的眸子却跟着倒映出火光。他微微弯着唇,唇角戏谑的瞧着一片盛世美景,有些感慨的一指,“你看那是什么,小风。”
秋小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晚上看不清楚,到了白天倒是能见到山下的情况,只见一座孤零零的庙宇建在了半山腰上,秋小风想了想,可不就是风月城边上的那座。他果然还在风月城中,只是魔教藏起来了,藏得世人不知,永远也无法参透魔教的神秘。
“书上说,有情人都要一起看朝阳,才能天长地久。”东篱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秋小风又背诗一首,却狠狠酸了东篱一把。
东篱温温柔柔的揉了揉秋小风的头发,道,“小风平日里还是不要看没有意义的诗集为好。”然后他侧头在秋小风的唇上亲了一口。
“跟我回家去。”东篱牵住秋小风的手说。
秋小风被他温热的手牵住,微微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流央鱼溪才是我的家。”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东篱又说。
“家里有王大厨,到时候我哥、宋雨仙他们也要回来,还和从前一样。”秋小风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光,心情愉悦的险些笑了出来。
“王大厨已经死了。”
秋小风却笑不出来了,朝阳虽暖、心却凉透。
“是你害死的。”东篱又说。
秋小风冲过去,双手揪住东篱的衣领子,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是你杀的!”
“厨房着火了。你才得以逃脱,不然,你又怎能在这里俯观风月,沐浴朝阳?”东篱的表情有些得意,他弯唇浅笑,毫不在意。
“你说……”
“王大厨早就知道你要逃,故意将计就计,又在你寸步难行之时在魔教放了几把大火,引来骚乱,如此你才能打晕那几个侍卫从魔教的密道里逃出来。”
秋小风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晕晕乎乎之后,又觉得揪心似的疼痛。就是用刀割,用油煎。
“你看,你又何必要向往着这毫无用处的朝阳,到头来就连一个亲人也留不住。乖乖呆在魔教不是很好?”东篱张臂将秋小风拥入怀中,有些爱怜的道。
秋小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身子不住发抖,连站也站不稳了,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如今他尸如焦炭,什么也剩不下了,其实我以往曾经打听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厨子,是十年前焚玉榜之六,为了逃脱金缕衣阁的掌控,才隐姓埋名多年。现如今连枯骨也成灰,人生无常。”
人生无常。
秋小风张嘴就一口咬在了东篱的肩膀上,仿佛是要活生生地拽下一块肉来,他一边发狠似的咬着,很快便叫血迹弥散开来。东篱伸手一记手刀击在了秋小风的后脑勺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背逆着阳光慢慢往密道口走。
守卫看见是教主过来,立即卑躬屈膝的跪在了地上喊着“恭迎教主”几个字,却无人关心,他的肩膀上为何染着血,为何面色冷硬。
他拥有着魔教,却丢弃着人心。
“素刃。”他停住,轻声唤道。
素刃单膝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属下在。”
“轸宿也算立了功,将那把随便抢来的白玉倩娥摇铃扇拿去给他。”教主随随便便地赏了下属一把破扇子就算是完事了。
他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秋小风一点也不重,这包子就只比他矮那么一点,抱着却丝毫不费力啊。
看来还是得多喂他吃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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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扫业山庄随时能杀过来。宋雨仙思前想后租了一辆马车,一路驾着车往云想城赶;只是宋雨仙已经几天几夜未曾休息过,双眼里布满血丝,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似的。
扫业山庄的杀手便伺机埋伏在了阴险角落里,客栈、郊外、山间,阴魂不散。宋雨仙何曾如此费过神,一面驾车、挡剑,一面还要留意着祈荼的伤势。祈荼鲜有醒着的时候,有时断断续续地同宋雨仙说几句话,有时欲言又止,蹙紧了眉头。宋雨仙很想问他从扫业山庄有什么过节,怎会被追杀到如此地步。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连带着那隐隐约约的仿若梦中听到的话也一并略去。
马车轮子飞快的旋转着,马儿被鞭子抽得疼,撒开蹄子一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