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那里接近院子长的一颗樟树的故事。
听她说,那颗樟树,有了好些年的历史。长得很大,要三个人合抱才能抱拢
来。
好像是七几年吧,破四旧,就要把原来当成是神树的樟树给砍了。很多年轻
力壮的人找来了斧头用力砍,是从两侧往里砍的。
当时,很艰难的把树从两边砍到正中只有一纸薄的些许树干,整个树像个圆
锥一样的立在树根上,可那粗大的树就是不倒下来。众人便合力拿绳子套住树冠
想把它拉倒,那树还是只倒一点然后又直起来。众人都觉得有些慌了,于是用了
力拉。
拉了两次,树终于没能撑住,倒了下来。就在倒下的同时,那正中的原来的
一纸厚的地方,往外冒出了鲜红的血。
从那以后,每到晚上,她院里的人家都会听到从那颗樟树的所在地传来女人
的哭声,很凄凉。
我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只是单纯的听说了,然后单纯的把它写出来给
大家看。
我记得我的母亲对我说过,以后家里若是自己有地有院子,是绝不能种樟树
或柳树的。柳树招鬼,而樟树,则很容易成精。
世间的真假,或许只有自己遇到了才能断然的决定罢。下次,给大家说说关
于我们这里,蛇的一些禁忌罢。
春水记于零六年二月二十日夜十一点十七分
番外七恍若眼前……
我看着白花花的太阳把树叶都烤得蜷起来,突然的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夏天。
七岁的三思,不太喜欢穿鞋,老是前襟拉开了不停的扇扇子,怕热得很。
那天很热,刚过了晌午。
我去叫三思起身上衙门。
在门外叫三思,三思不应,我闭了气推门进去。
三思在竹板床上躺着睡得正香。
有些阳光落在他的小半身子上,照得露出大半的胸口有些刺眼的白。蒲扇被
丢到了床下。三思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子粘着几丝碎头发不服帖的乱巴在额
头上。
我坐在床边,拿着蒲扇给三思扇风,细细看三思面容。
许是感觉到有风舒服了许多,三思嗯了两声往我这边贴了过来,然后窝着不
动了。
他的眼睫毛很长,有点儿翘,鼻子小却很挺,不时细小的皱一下。虽然长了
年岁与个头,可脸型却与小的时候一点也未变,下巴还是一种半弧的形状。嘴巴
不自然的泛着病态的微紫,因为不太喝水干燥的缘故,有些地方泛白,甚至开裂
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看是不是需要上些药。
三思突然就张口咬住我。
我只觉得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三思温暖柔和的嘴唇咬住的我的手指那里,
自骨头里往外冒出来,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下腹竟然热了起来。
我轻轻一拉,三思竟用力的咬得我手有些痛了,然后用小小的牙轻轻的来回
磨我的手指。
我听到心跳得有些快了。
赶紧用力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然后把扇子塞到他怀里,自己去冲凉。
此后好几天,我都不敢看三思。
第四天,才进衙,一干人就团团把我围住了。
“伍头,你是不是有相好了?”
“是嘞是嘞,老伍啊,你还身强力壮就整天只带孩子,憋坏了吧你?”
“就是,伍头,你别怕三思这小子知道,这家伙人小鬼大,懂事得很。”
“伍头,不是我们这些弟兄说你,有相好你就直说,咱们三思可一点也不介
意你娶个老婆进门。”
“什么?”
“谁说我要娶媳妇?”
“……”
“不是你说的?”
“好像是你说的吧?”
“难道没这回事?”
“哦,是三思说的。”
我气得不行,看着眼直往门口瞟去的三思。
“那个,那个,”三思挠着头,拿着大蒲扇挡住眼以下的脸。“义父这几天
都要看我不看我,好像在想什么事,眉毛总是皱到一堆,我就以为,以为……”
“以为我找了个女人想娶进门来,又怕跟你说你不同意所以烦心是不是?所
以你就想找刘夫子二贵他们来给我解释?嗯?”
三思很小心的点头,然后撒腿就往门外跑。
我当时手一伸就拎住他脖子。
那天,为了掩饰我心里的不知名的怒气与松了一口气,我狠狠的,抽了三思
一顿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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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七岁八个月十三天。
二贵他们带了三思去吃酒。
我去办了药回来,已经是亥时,家里一片黑,竟没有三思的影子。
难道,三思出了什么事?
我急急出门去寻。
燕子楼的人说,二贵他们吃了酒听了会子说书就走了。好像是去的倚红院。
我又急忙去倚红院。
杨妈妈一见我就笑得花枝乱颤,竟亲自带路领我去找他们。
远远便听得什么唱歌的很稚嫩的声音。是三思。
推门进去,衙里的兄弟都醉得脸红脖子粗,拍着手在叫好,身上还坐着笑得
脸发红的女人。
我定睛一看,三思正穿了一身小丫环的鹅黄裙子,头上插满了花,脸通红偏
生还画了两坨比猴屁股还红的胭脂,一身薰臭酒气的摇摇晃晃的坐在桌子上指着
一个嘴像两块扣肉皮的女人唱什么“他们说妹妹妹你真美,妹妹妹你真美,可不
可以交个朋友……”
我心里有气涌了上来。上前抱了三思便走。
路上,三思还在不停的唱,我更烦,用平时从未有过的大声叫他住嘴,三思
又笑了起来,等我回过神来时,脸上竟暖暖的,三思居然在亲我,亲我的脸我的
嘴。
我一下子就不气了,心里软软的。
我的三思,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三思,有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就连和青
青在一起时都未有过的奇怪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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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很喜欢去想从前,但从前却总是不受我控制的突然跳出来,让我不
自觉陷进去。
记得那年我九岁。
是春末的时候。义父在牛头村办案拖人捎话回来说明天一早赶回来。
我想拿钱去买些酒菜回来。手往平时攒钱的衣褡里一伸,里面就一个板儿。
之前我心痛得很,义父的钱都拿去给我抓药买滋补的膳食了,他自己,天天
吃的都是我吃剩的冷饭剩菜。
我看着厨房,除了八九斤米,只有四根老树枝一样的芹菜和一些辣椒,葱还
黄了一大半。
这一个铜板儿能买得什么好吃的给义父?我思量再思量,好像只有用假道士
和我常用的那招了——去借。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偷偷的,我借了麻麻月光溜进了城外宋老头家的地里。
白天路过时,我时常看见他家专门围了块地儿出来养鸡下蛋。
我蹑手蹑脚瓣明方向,提了菜篮子向鸡圈摸去。
才摸了两个,身子突然一轻,就被人从后面捉住脖子给提了起来。
“三思?”
“爹?”
回到家,爹板着一张脸看着我。
“义父,你……不是明天才回么?”
“你一个人在家,我终是不放心,所以赶夜回来。要是不回来,倒还不知道
原来你竟不学好了。”
“我……我就是想拿几个蛋再把钱留在那算是买的。”
“买蛋做什么?吃的你不要操心,义父来办。”
“我,我想给义父补补身子,您平时都没吃,好的全都给我……”
我记得,我说了这句话,义父就不动了,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叫我回去睡觉。
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前,义父都在看着我,烛光照映下的忽明忽暗的脸,竟
格外的温柔。
第五十二章罪魁祸首
事实果如我所料。
虽然爹见我面色不好定要我回泰阳殿休息,可我又如何安得下心去休息?难
道就这般看着郎青恣意屠杀,看着幽国百姓为了这幽乔知一人想称霸天下的私心
就陷入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当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拒绝爹的意思,和一干大臣们坐着继续被打断的即兴花鼓作文游戏,在不
安焦急中等着郎青那边的消息。
传了不知几轮,花鼓传到我手里。
我哪有心思去做什么文想什么诗,只呆呆的看着手中那张写着“战”字的纸
条,浑不觉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正看着自己。那些眼神里,有不屑,有嘲讽,
有蔑视,有好奇。
爹一只手摸上我的脸,让我回过神。
“三思,你今晚怎么了?脸色这般差,还是别玩了,我们回去罢。”
我摇头。我是做不出来,可我却突然想起一首词。我很想说出来,想让这些
一心罔顾黎明百姓只沉迷于自身薰心利欲中的人听一听。
站起身,一个太监已经步上前来,接了纸条大声念出我抽中的花名。
大殿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我的神思分外清明,心里的焦躁也慢慢趋于
平息,直至一派波澜不兴。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遍地秋,
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候。多少英雄只废邱!”
所有的人都冷吸了一口气,眼神有震惊有讶异有兴灾乐祸,这些,我都看在
眼底,却仍是没有半点感觉。
幽乔知拿着酒杯的手极轻的抖了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再看着爹,不出声。
“三思,爹有话要同你说,我们回去。”
爹的面色有些凝重,嗖的站起来,也不管大殿上所有人在看着,拉着我的手
便往门外走。
回到泰阳殿,爹挥手让红鸾黄凤退下去,慢慢踱至我面前,坐下。
我静静的,看着爹的两眼。爹的眼里,像有隐隐的细小的黑色的火星在跳动。
“三思,为什么要在大殿上作这样的词?”
“爹,我不过是把战争的结局如实道出,难道也有错?”
“是,战事便是如此,可战局尚开,你便如此说,士气如何激盛?兵刃未出
便先输势,你这是犯了兵家大忌!”
“这战,我不主张!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况且先贤所言:荀无岁,何
有民?荀无民,何有君?要想做个好皇帝,就要勤政为民,而不是为了一己称霸
天下一统江山的私欲把百姓推至水深火热当中!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一国之君?
怎么配让天下人臣服?”说到后面,我倒有些管不住自己了,站起来,声音也越
来越大。
“三思!”爹亦满面不悦的站起来,和我面对面。“你以为这幽国不主动,
郎青不动手,天下就会太平?你自也亲耳听见狄夷与繁卫、西元之间战火越烧越
烈,夜分亦不落人后。这战就算我冷眼旁观,便能保证不会有烧及自己的一天?”
“更何况,青龙图现世,本就昭告天下会起风起云涌,乱世纷争,与其坐待
他人逐鹿自己,何不先发制人,以抢先机?”
闻言,我心头巨震。
“爹为何对这战事如此热心?要争这天下的难道不是幽乔知,而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