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乐声渐渐停歇,两个白衣女子身着纱裙翩然而至,白色的纱衣漫天。只是,那白色的纱衣悠悠落下之后,一抹冰雪之后的红梅刹那绽放——竟然是她。
身段侧过低下,脖颈优美的低垂,嘴角含着恬淡的笑容,拿眼神分明是含着妩媚,挥下手来——这场惊鸿之舞,却是红衣美人兮。
有女子再唱: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唱词是诗经,曲却是后人所谱的,舞是她编的,抬手,低眉,旋转,侧身,古代的舞蹈是她跟着宫里的舞姬们学的。
她在舞蹈上的学习很认真,这些年了,她早就放弃要回到二十一世纪了。没有一个认真的天鹅不想登上那个舞台,只是,她踮起脚尖,在众人的惊呼之后嘴角越发的扬起。她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若是以后都为他一人而舞。
也是甘愿的。
一曲终了。
“龙翟,我好像还未为你舞过!”她的声音温软动人,妆容潋滟,仰着头单膝跪在他的脚边。他一怔,视乎是迷醉于她现在的模样,她的眉是如此的秀美,她的眼这样的清澈,他知道她的唇是那样的柔软。
“陛下,我的舞,你可还欢喜?”
☆、第六十五章 堂皇一梦
眼前仿佛灼人眼的火红影子不断的飘落下来,风来,那淡淡的味道似乎是熟悉的,终于出现了,青丝飘扬,连着她束发的带子也是红色的。
是她么?那一树灼热的花,是什么呢?
她是欢喜白衣的,只是这红装,额间隐约金色的花钿闪耀,白皙的肤色,脸颊淡淡的红晕染,嘴唇扬起。她在笑,衣裙飞舞间似乎是记起了最让她快乐的事情。
人美,舞也倾城。
这舞倾城,这凤袍之能她能穿的。
这红妆女子,似乎是很久就见过了的,记忆的最深处,怕这不是梦了。
不是梦,那为何会忘记?
微微抬手,透过眼前的红衣女子看着另外一个人,心中酸涩难忍:汐泽,是你么?
抓不到,芳华早已凋落,此时已晚了太久太久……
最后一个舞式落下,周荨的声音猛地在秦侦的耳边响起,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自己听见“陛下,我的舞,你可还欢喜?”
漫天的红中,他吻向她的额间,听着自己的声音响起“汐泽,我的后……”
红色竟然这样适合她,只是眼睛再不是雪白的瞳了。
“……王!”而后她又唤他音术哥哥,如同小时候的那样。
她长袖轻舞,他一箫伴奏。
“这是什么?”
“不知!”
“你不知?”
“傻瓜,这是旱莲,莲在水中是为水莲,在陆是为旱莲。”
“那你说你不知?”
他笑而不语,将那朵莲花轻轻的放在她的发髻里,风吹来温柔,他叹“真美!”
漫天的白色花海,花瓣不会腐烂,陨落之时便是消失之时,飞舞间随着蓝色的,白色的光点散尽。她身着白衣踏进那花海之中。亭亭玉立之间,抬头随着那些消失的光点望去,竟然有种要随着那流光飞逝一般……
她抬起手摘下一朵蓝凌,蓝白色的光在她指尖飞舞,她侧过脸看过来,转身时身上大片的灵光消失,眨眼间她已随着那陨落的花消散殆尽。
心中慌乱越来越大,一阵惊呼之后案几上的酒食器皿纷纷跌落在地破碎,他仓皇起身,眼前这些破碎的画面却不打算放过他,脑中筋脉几乎爆裂开来般的痛楚。
“秦将军?”身侧的几位大臣扶着他的肩膀却忽而被他身上涌上来的无尽罡气震开,一时间大殿乱作一团。
“汐泽,汐泽!!!”秦侦慌乱又痛苦的喊着,周荨顺着龙翟错愕的目光望去,蓦然起身,眼前宴席乱作一团,几个大臣跌落在地无法起身,秦侦一手撑着额间一手捂着心口痛苦仿佛不能自己。
这反映却不是醉了那样简单,一慌神间已经有带刀侍卫上前准备将其拿下,肩膀一股力量传来,身后立刻贴上一面温暖?
“……究竟?是为何?”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秦侦身上炸开一股强烈的蓝光,那光刺眼,众人哀嚎之后蓝光消失,周荨揉着极度酸涩的眼睛,而后便不禁落下眼泪。
“龙翟?”
“母亲?”
伸手却没有摸到他,耳边响起南烛的声音,不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这才发现大殿中房顶上的石灰落下来,吸了一口被呛得不行。
那蓝色的光对这里面的建筑伤害不小,却不没有造成坍塌,南烛的手拉着她的手时她微微愣了一下,此时被回神才被惊出一身冷汗。
“母亲!你别怕,孩儿保护你!”
慢慢散落的灰尘迷蒙不堪,却未见到龙翟的身影,低着身子咳嗽了几下随着南烛的手走出殿门,再看着慌乱跑出来的大臣宫人们无一狼狈不堪。
抚了抚鬓角,细心梳理的发髻早已散乱,红色的广袖衣裙满是灰尘。
秦侦为何会那样?难道是想起了什么么?赵寄奴从殿中跌跌撞撞跑出来,腿好似受了伤,见到她与南烛拍了拍心口送了口气。
“主子们没事实在太好了!”腿实在疼的厉害,堪堪跪在地上谢罪“奴才没用,刚才没用看见主子们,主子……主子……?”
周荨紧紧握着南烛的手,问道“他呢?陛下呢?秦侦在哪里?”
是不是那些争斗又要开始了,还是一切都没有结束?
“主子?”
不要,如果要死,要战斗,就一起好了!
急促的转身,赵寄奴慌乱起身喊道“夫人,陛下是去解决问题的呀,您不可以去,你千万不可以去,奴才求您看在小主子的份儿上,不可以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侦今日为何会那样?”
双眼酸涩不堪,赵寄奴似流下了眼泪,低下头跪在地上扯着她的裙摆。
“奴才求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都不要放弃二皇子!”
“不!”她摇头,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南烛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他“南烛,你可知道你名字的意思?母亲又为何唤你南烛?”
琥珀色的双眼轻眨,微微低下眼帘,再抬头“母亲,孩儿知道!”
“父皇曾对孩儿说过:南烛生高山,经冬而不凋。父皇还说,母亲对孩儿的寄望很高,希望就如这南烛一般,哪怕是出生不凡,也不可失去自己的本性,要摒弃自身愚昧傲气,不可轻易被周围的环境干扰!母亲,孩儿都知道,你是为了孩儿好!”
她含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孩子,脸颊上是他柔软的小手,伸手握住,欣慰的笑了笑“母亲答应你,一定会回来,我的小南烛,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你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即使我不在,你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母亲知道自己这般自私,可是母亲没有了你的父皇,母亲怎么办,东洵的子民怎么办?你还小,可是母亲一定答应你,一定答应你,活着将你父皇带回来!”
她的孩子,不过七岁,可是这个时光错乱,到处充斥着法术漏洞的时空,她别无选择。她宁愿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也不要像关千寻他们那样,走过那么多洪荒的岁月找寻他们的爱人。南烛还小,可是他懂得保护自己就够了,很多时候周荨希望这是个梦,没有这么多混乱的一切,没有争斗,也没有下一秒就会出现的法术漏洞将他们所有的人都吞噬殆尽。
南烛许是受了惊吓,换衣服很快就睡着了,赵寄奴包扎好腿,坐在椅子上低低的抽泣。周荨仍然穿着素色锦衣,简单的绾了发髻,立与床边望着南烛熟睡的小脸。
赵寄奴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夫人,您别走,奴才有种直觉,这次好像有会有人死了!”
“……嘘!”周荨将手放在唇上,含着笑望着南烛“别吵着二皇子,小赵公公,好好看着他,等我们回来!”
说完转身疾走。
“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命呢?东洵的人,为什么都是这样?他们,紫菀,还有千寻姑娘,为什么好的人都死的那样惨!”
“我不信什么宿命,我只知道事在人为!!”
周荨再不作停留,翩然离去。
又一次来到迷惘森林,再无可怕之感,大多数的恐惧是来自于想象之中,可是谁面对死亡不会害怕。望着迷惘森林入口,一步一步的走进去,龙翟在这里面啊!
他在,死生又有何惧?
人们对于爱情又太多美好的向往与祝愿,可是这一切在生命陨落之后就什么都不是,无论是什么,她知道不可以失去他,哪怕百年之后她垂垂老矣。
“龙翟,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人或者事情有你重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龙神,几十年对你来说弹指一挥,不过转瞬之间。凌落说过,我是为了你而出现的,即使那个不是我,但一定也会有一个能成就你的人。”
秦侦如今这个样子,怕是身上的某种力量要觉醒了,她找不到别的可以帮助他的方法,那么就让一切都回到最初——迷惘森林里。苍术穷尽一生之力试图打开龙渊的结界,最后却被蓝凌用魂箭杀死。
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些模糊的事物出现,最初那几次去到迷惘森林的时候,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有些幻境出现来提示着她什么。
关千寻那个时候总会在迷惘森林里,从她第一次被龙血烧毁凡身之后便好似再也不怕森林地心之中的龙渊力量。
她一定没有死,或者死去之后还会留下些什么,关千寻在散尽灵力之后迷惘森林的大部分的结界被打开,弑神的方位被暴露,不可能会这样风平浪静。
东洵早被动魔族,龙族的斗争,此时暴露出来,又加上在这里藏匿了那么久的弑神,他们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地方。
这一切,总要在这森林里面找到。
而秦侦,一定知道关千寻会在这里留下什么。
只是若不是这些,东洵或许早就淹没在时间的洪荒之中,成为一个普通的世外桃源。
只是那样,其实也好。
“锵~!”一声轻柔的凤鸣响彻在空中,周荨猛地抬头,第一反应是渡浅。
“渡浅?”周荨惊喜的唤了一声,可是那微弱的凤鸣很快消失不见,心中如鼓点跳动,提前长长的裙摆寻着那声音的源头跑去。越往深处去,遮天的树冠下光线慢慢昏暗下来。
她又试着喊了几声,仍然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或许是出现了幻听,那时迷惘森林的幻境画面中他早已被烈火烧死!可是,龙渊之中的极热火焰都没有将他怎么样,又怎么会?
现在关千寻已经不在,凌落一行人早已经离去,没有任何人为她解答答案了。
脚下又被狠狠绊了一下,裙摆太长,她只好蹲下来撕去一节。
“锵~!”周荨抬头,不是幻听,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凤鸣。这个地方唯一的凤凰就是白凤了。
“渡浅,你出来,我知道是你!”她在原地仰着脖子转了好几圈,昏暗的中隐约树冠的影子,周围回荡着她的声音。“渡浅?你怎么会死呢?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