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冷哼一声,道:“戎狄战败,到头来还要帮助自己的敌人,简直愚蠢可笑!长公主当时未杀他,现在又帮他,不是串通好的是什么!”
“当时?”百里明姝斜眼睨李相,“当时我乃戎狄大将军,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关你屁事?有种你也提枪上阵?”
“你!”
“北夏总归是战胜了我戎狄,我却是第一次听说臣子不仅不请赏三军,还要污杀功臣的。总之在我戎狄,是决计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是北夏的事,作何处理与我无关,该说的我已说完了。”
苏若清尚未下结论,李相不罢休,又道:“无论怎么说都是长公主的一面之词吧,长公主说这刘刖是清白的他就是清白的,说他不是清白的他就不是清白的。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至于这证据”,百里明姝掂着下巴想了下,抬头看着李相,笑得高声莫测,“确实我还保留一份书信,需要我呈给王上吗?”
李相一听,顿时失去了言语,额上冒起了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百里明姝会亲自来这里帮刘刖作证。
“大人不必这么紧张”,百里明姝看得舒坦极了,莫说她,后面的叶宋也看得舒坦。百里明姝道,“书信什么的才是子虚乌有的,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给人留证据,信则信不信就滚。只不过这件事还是留有你们自行去判断吧。”
李相沉吟了下,气势明显弱了很多,道:“老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长公主如何得知刘刖罪行未定的,又是谁请长公主前来作证的?”
百里明姝却道:“承王上大恩,让我住在奢华的行宫。虽出行不便,但打听一点消息总该可以的吧,我本是想打听王上打算何时解我的禁的。”
苏若清听得明白,百里明姝分明是一语双关。
李相表情很是愤恨,但很理智地没有再争辩下去。继续争辩对他也只有坏处。于是最终他只好憋屈地请求皇上定夺。
随后苏宸又回禀了将军府斗殴一事,以及李故之死的调查结果,呈上人证名单和物证,证明李故虽为叶宋所杀,但其犯了军纪当杀,后有宰相府主动挑起跟将军府的争端,管家挑衅在先,叶宋为了自保才失手杀了人,依照律例当属无罪。
李相又被气晕在朝堂,苏若清命人抬着出去送回宰相府,让太医紧跟着前往诊治。
刘刖和叶宋都无罪。
为了安慰年迈的李相,苏若清颁下一批赏赐给宰相府,修葺将军府的费用由国库开支。此事算是最终落下的帷幕。
早朝退后,苏若清从龙椅上站起来,拂了拂龙袍衣摆,面色冷寂清俊。见他走了,百官才散退。
只不过苏若清并未走去偏殿,只是站在明黄色的帷幕之下,身上龙袍与帷幕颜色融为一体难以被察觉。他手指淡淡撩了撩帷幕偏角,斜眼看下去。
叶宋正上前,把刘刖扶起来,替他松绑。
刘刖回以斯文一笑,道:“多谢二小姐。”他活动活动发麻的四肢,“看来刘某的确是老了,才被捆了一会儿就酸得不行。”
叶宋似笑非笑地捶他一拳,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苏若清放下帷幕,转身离开。只是这轻微的动作,惹得帘子轻轻颤了颤,却被叶宋给发现。她抬起头来,恰恰看见那一袭消失的衣角,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像是冷不防被针扎了一个孔一样,痛得直钻冷气。
苏若清走进偏殿,恍然发现,她很久没对自己那般笑了。
究竟是什么,使得他们变成现在这样?苏若清想,大概是欲望吧,他只是想彻底占有她。
刘刖回头,分别对叶修和百里明姝一揖,又道:“多谢将军,多谢长公主。”
百里明姝看叶修一眼,亦转身走出朝堂,道:“你不用谢我,这个谢,我自会向人讨,但不是刘军师。”
刘刖了然地笑。
陈明光负责护送百里明姝回行宫,临走前,叶宋也抬步出来,对陈明光吹了声口哨道:“陈大人,改天请你喝酒。”
陈明光耳根微红,没答应一声就匆匆走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喝酒误事得很。
刘刖手搭在眉骨上,笑看着陈明光走远,啧啧道:“二小姐的魅丽真是不错。”遭叶宋一手肘击在胸口,痛得半天直不起腰。
后叶宋、叶修和刘刖三人走了没多久,黎明时才下过一场暴雨,眼下水汽被蒸干又是烈日炎炎。这时从东边走过来一群人,皆是身着宫装的宫女太监,中间抬着一只轻纱飞扬的步撵。
步撵还未到,一个小宫女听从了步撵之人的吩咐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大人请留步,娘娘有话想与几位大人说。”
叶宋眯着眼睛,原地等待,一个字不多说。
叶修在旁小声提醒道:“皇上后宫嫔妃不多,能有如此排场的,便只有李相之女李如意,为贵妃娘娘。”
叶宋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么久以来,终于还是见到了苏若清的后宫佳丽——他的女人。
神思间,队伍已至跟前,华贵的步撵在三步开外停下。晃晃明日之下,步撵中的女子娇贵如早春最娇嫩的花,举手投足皆是一股妩媚风雅,且妆容细致,手里捻着锦帕,手指葱白如玉,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只不过此刻她脸上难掩焦色,约莫是方才听说李相在朝堂上晕倒才匆匆赶来。结果摆足了阵仗前来,早就错过了。
这位贵妃娘娘一眼就认出了叶修来,原本焦急的脸色略有些阴沉,道:“本宫道是谁,原来是卫将军,这厢有礼了。”说着便轻轻福了福身子。
叶修忙揖道:“不敢,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刘刖也跟着行礼,倒是叶宋,淡定非凡,只看着李如意,并未有任何动作。
李如意道:“卫将军可曾见过本宫的父亲?他如何了?”
叶修抿唇道:“李相他大概是有些激动,皇上派了随行太医,应该无甚大碍。”
“无甚大碍?”李如意的眉梢挑了起来,顷刻变了语气,“本宫父亲究竟为何激动,想必卫将军心知肚明,就不用本宫将话挑明了说。最好是无甚大碍,否则的话,本宫定让卫将军及整个将军府,付出惨重的代价。”
叶修垂头不语。
李如意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转头看着叶宋。其实她一早就注意到她了,也一眼就能猜出叶宋的身份来。朝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官,还是苏若清放任默许的。
李如意声音轻佻道:“这位,想必就是叶家二小姐了。”
叶宋直接简明扼要地吐出两个字:“叶宋。”
李如意往前了一步,站到叶宋面前,把她上下打量审视,半晌露出轻蔑的神色,又带着彻骨的恨意,突然扬手就朝叶宋脸上扇来。
“娘娘!”叶修惊呼了一声,刚想出手阻止,就被身后刘刖扯了扯衣袖,生生忍住了。若是这时出手,剪不断理还乱,指不定要扯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知道叶宋怎样想。
叶宋眸色一动,深晦了去。她握紧了手。
紧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实实在在的一耳光,扇在了叶宋的脸上,袖角拂过叶宋面门带起一股香风。力道之重,打得李如意的手心都痛得发麻,可见她是厌极了叶宋。顿时叶宋的脸上就出现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有人护着你,可你也不过如此。本宫倒要看看,他护得了你一时,能不能护你一世。我二弟,岂能枉死在你手上!”
李如意的指甲很尖,在叶宋的脸上留下三道明显的红痕。
叶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无其事地呲了一声,道:“贵妃娘娘教训得是。不过需得小心了,后宫不得干政,否则皇上是不会喜欢的。这一巴掌,叶某人先记下了。”
☆、第51章:为什么帮我?
叶修隐忍着怒气,道:“冲撞了贵妃娘娘,还请恕罪。微臣携妹告退。”
好在这个地方太过招风显眼,李如意本来就不合适出现在这朝堂外面,后宫不得干政毕竟不是说着玩儿的,因而叶修要带着叶宋走,李如意也并未多加阻拦,只道:“卫将军好走,叶小姐,来日方长。”
叶宋头也没回,尽显窝囊样。
走出宫门时,叶修才停下来,侧身看了看叶宋脸上的伤,心疼地问:“痛不痛?”
叶宋吸着气实话实说道:“还真他妈有点儿痛。”
“知道痛,为什么还不躲?”叶修问。他相信不管叶宋闯多大的祸,总是能够解决得来的,将军府的人又不是白白给欺负去的。
刘刖道:“刘某也以为二小姐会躲。”
叶宋云淡风轻道:“这一巴掌不是大事,回去擦点儿药酒两天就散了。连贵妃娘娘都说了来日方长,还愁以后没有机会?现在风口浪尖的,要是我还贵妃娘娘一巴掌,你们觉得合适?”
的确是不合适,不然当时刘刖也不会阻止叶修了。
叶修没说话,倒是刘刖沉吟了下,道:“以前二小姐刚强果断,如今又添一分伸曲有度的柔韧,让刘某佩服。”
叶宋勾住刘刖的肩膀,把他拖到一边,附在耳边低低笑道:“少他妈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有空胡吹,不妨想想法子,怎么把那百里明姝弄进我大哥的门。”
刘刖狂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刘某私以为,这事实在不可操之过急。二小姐想想,一位是戎狄的长公主,一位是北夏最年轻英俊的卫将军,照常理来说,这二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到一起。除非一个不是邻国公主,或者一个不是邻国将军,否则相结合,只能引起圣上戒备将军府。历史告诉我们,功高震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此事有一个症结所在,二小姐想不想听?”
叶宋:“你说来听听。”
“此症结便是皇上了,如若他一道圣旨,此事便水到渠成。二小姐先前不是就与皇上亲近,如今只需……”
叶宋神色不定,语气蓦地冷了下来:“你想我去勾引他?”
刘刖干哈哈地笑:“这怎么能算是勾引呢,二小姐只要发挥自己的魅丽……”叶宋一记喜怒不辨的眼神看过来,刘刖就觉得这方面可能是行不通了,只好作罢,悻悻然摸摸鼻子,“就当刘某没说,二小姐切莫动怒,刘某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叶修冷着眉在一边问:“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
刘刖抢白道:“回将军,二小姐刚说要请刘某喝酒给刘某压惊呢。”
叶修想了想,道:“来家里吧,把兄弟们都叫上。”说罢他就大步往前走。
刘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卫将军的意思是……是将军府宴请兄弟们?”
叶修草草回头:“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一会儿刘某就去通知到位,将军可不能亏待了兄弟们,要献上在野地作战时最拿手的烤野味!”
叶修淡淡笑了一下,道:“可以。”
这下子将军府可要热闹了。
叶宋逮着刘刖不放,问:“我大哥做的烤野味很好吃?不见他在家里给谁烤过。”
刘刖道:“缺军粮时,卫将军能把一只老鼠都烤得很美味。他没告诉过二小姐?大抵是在京中不用去恐惧那样的日子吧。”
“要不要把百里那个疯女人偷出来?”叶宋眯着眼睛问。
刘刖若有所思道:“二小姐可想清楚了,依刘某看,卫将军对百里公主并非没有一点人情味,现在两人都还没有爱到水生火热的地步,如果要打住就应该是现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