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谁敢带走大嫂子,有本事试试看。”
为首的是苏若清身边新近的太监总管,手里抱着一柄拂尘,哆嗦着道:“这位小姐别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选卫将军夫人入朝觐见,还请小姐行个方便,不然的话,皇上下令让御林军前来的话,就闹得不好看了。今日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带走卫将军夫人的。”
英姑娘来气了,指使着自己平素养的花小蛇就去咬那个说话的太监,骂道:“死太监,不怕死的话来啊!我看你们谁敢!”
百里明姝心知该来的总会来,怎么躲也躲不过去,轻轻斥了英姑娘一句:“小英子,不要胡闹。他们宣我觐见,我便进宫去一趟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怎样的。”
叶青满脸担忧。她虽不懂朝中局势,但百里明姝的身份对叶修有多大的影响还是知道的,道:“大嫂,要不先别去了,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百里明姝回头,看着叶青便是柔柔一笑,道:“你忘了,你大哥还在早朝呢,我不去他就回不来。”
叶青道:“那,那我陪你去!”英姑娘也自告奋勇要陪着一起去。
百里明姝道:“朝堂那种地方岂是说能去就能去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最终百里明姝还是只身一人跟宫里来的人一起进了宫。
她的瞳色,以及深邃的轮廓,暴露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可不就是戎狄的长公主。那一刻,李相觉得心里痛快极了,正盘算着如何把将军府一举扳倒。
百里明姝极力澄清,道:“我已修书去戎狄,请求我弟弟废黜我长公主的头衔,自此我便与戎狄皇室没有瓜葛,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戎狄女子,请王上海涵。”
李相冷笑一声,道:“莫说至今戎狄并无废黜长公主的消息传来,长公主私底下嫁给卫将军,将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岂不是欺君罔上?!你们如此胆大包天,该当何罪?!”
叶修站了出来,挺直了背脊骨堂堂正正在朝堂上跪下。百里明姝身为一国公主,心高气傲如她,从未向任何人下跪过,如今却夫唱妇随地一起跪了下来。
叶修道:“娶她,是微臣爱慕于她,无关其他,如果这触犯了北夏律例,微臣甘愿受罚。”
百里明姝亦道:“卫将军光明磊落为北夏尽职尽责,我很早便倾心于他。之后亦是我一意孤行引诱他,嫁娶之事也是我一意孤行要强嫁,此事全与他无关。王上圣明,勿要听信奸人之言,还请王上明察。”
李相一听,气得不行,苏若清还没有说话,他便急道:“好一对伉俪情深的男女,事到如今,还在皇上面前演苦情戏!”他对着苏若清再是一揖,又道,“启禀皇上,此二人想必在两国交战之时就已暗生情愫,卫将军叶修屡次放跑戎狄大将长公主,而长公主生擒卫将军近身军师最终让军师安然无恙地返回,这其中未免太巧合了吧!说不定小儿横遭惨死,也是这两人暗通款曲造成的!老臣恳请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对于暗度陈仓者,绝不姑息!”
来来回回,还是牵扯到了戎狄和北夏交战这件事情上。如若给叶修扣上一顶为了儿女私情不惜背叛北夏的罪名的帽子,莫说他独身一人,就是整个将军府也完蛋了。
苏若清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道:“李爱卿旧事重提,是真的想朕彻查此事还是单单为了报公子之死的仇?”
李相一顿,随即高声道:“老臣之心,日月可鉴!老臣小儿想必早已通往极乐,但老臣穷极一生,也不能放任这等朝廷之蛀虫逍遥法外,因而老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真真切切为北夏社稷安危担忧,岂能公报私仇,请皇上明察!”
“那好”,苏若清一字一顿道,“既然这是李爱卿所愿,朕就好好地彻查此事。”李相闻言心里一沉,说不清苏若清这种语气带给他的不妙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刻苏若清就已经下令,“来人,把卫将军叶修暂押大理寺候审,还有戎狄长公主……”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应该怎么处理百里明姝,毕竟是长公主,岂能关进大理寺的牢房。
可百里明姝道:“王上不用觉得为难,我既已嫁给叶修,便是叶家的人,王上要把叶修押进大理寺,我自然要随他一起。请王上成全。”
起初,大将军还有些按捺不住想为叶修求情,但被叶修的眼神所制止。后来,他便不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苏若清的用意。苏若清在下一盘棋,从决定清洗李相的势力开始,就注定了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叶修注定会成为帮苏若清打击李相势力的不二人选,因为他娶了百里明姝,有最大的把柄。
这一切,最终的直接受益者,是苏若清。
届时,朝中就只留下两座大山的空壳。一座是李相,一座是大将军。
最终,叶修和百里明姝被一同押往了大理寺。
下早朝时,李相颇有些得意,自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接下来他还要想更多的办法让将军府彻底垮台。大将军走出朝堂,看见外面银装素裹,红墙黄瓦被白雪所覆盖,他站在檐下,长长吁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大抵有些老了,很多事情却不能倚老卖老,显得力不从心。他本意不在这波橘云诡的朝堂上成为中流砥柱,他只想尽自己的一份职责,守护好北夏的安危。比起朝廷众臣,他更喜欢把自己定义为一名军人。
李相出来时,见他这般模样,哼笑了一声,便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欣赏这冬日雪景,包括大将军那张无奈的脸,都觉得分外的赏心悦目。
李相道:“怎么,大将军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这就认输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38章:你把自己当什么?
大将军沉吟道:“的确,好戏还在后头。你我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有人坐收了渔利。”李相一愣,大将军回过头看着他,嘴角噙着老谋深算一般的笑容,“纵然你是皇上的恩师,我猜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最后你斗不过他。”
留下这句话后,李相在原地怔愣,大将军就已挥衣踏入了雪地之中,背影坚定,大步离去。
奉解山脚下。
雪被染上了凄艳的绯红。眼前的世界倏地翻倒了过来。叶宋身体稳不住,人就一头栽向了雪坡,一路往下滚。荆棘上的尖刺,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兴许是太冷的缘故,并没有感觉到多么惊人的疼痛,只是周身有点火辣辣的,反倒让她找回了丝丝温暖的感觉。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抬眼间,但见一人衣袂翻飞,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他奔跑得着急,叶宋眯着眼睛,隐约看见他焦躁得快要疯掉的表情,刺眼得就像被荆棘上的刺扎到了眼睛。
苏静脚步有些混乱,一不小心便被一根荆棘套住了脚,整个人也是倏地一倒,然后一路滚下来。他的衣服和皮肤也全部被扎破,还是拼命地努力地想再靠近叶宋一点点。
最终,苏静成功地拉住了叶宋的手,猛地把她扯进自己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着她,用自己的外裳裹在她的身上,任那些扎人的荆棘毫不留情地扎在自己身上。
一如从前,一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不顾自己地把叶宋保护得很好。
叶宋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难以承受这样的保护。她的心,也像被扎进了无数的刺,千疮百孔一样的,疼痛。叶宋不甘示弱,强硬地从苏静的怀抱中抽出双手,因着广袖衣衫滑落,双臂赤、裸,护住了苏静的头。
她能做的,只有这样。
白皙的双臂,只片刻,便鲜血淋漓。
她以为那是她欠他的,那是她的责任。
等到停下来时,叶宋张着眼睛,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白得晃眼的天。苏静压在她身上,缓了缓神儿,立刻便爬起来,满是狼狈地抱着她,紧张地问:“怎样,阿宋你怎样!”
叶宋双臂瘫在雪地里,一下子便染红了纯白的雪。闻言她只想笑,不喜不悲,只余下大难不死般的感慨,笑了两声道:“还能怎样。”
苏静注意到她的双臂,眼神突地就暗了下去。
结果叶宋爬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倏地扬手,“啪”地一声响,朝苏静的侧脸扫过,在他脸上留下五指鲜血印。周遭,静得吓人,叶宋死死瞪着他,呼吸急促而狂乱。
苏静不怒,同样看着她。
叶宋咬牙道:“谁让你下来的?”
他没有回答。他说过,就算是刀山火海、天涯海角,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地陪着她一起。
叶宋便似一只豹子一样冲他吼道:“谁他妈让你下来的?!我轻敌大意,从这上面滚下来,要生要死是我自己的命到底关你什么事!你呢,随随便便就跳下来了,”她突然欺近,双手抱着苏静的头,凑到他面前,相隔咫尺,呼吸之间尽是那血腥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怎样?嗯?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别人竭尽全力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小心翼翼地保护对待,你就是这样糟蹋别人珍惜的东西的吗!苏静你给我醒醒,一直以来,我都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该清醒了吧,你应该保护的是你自己!”
“别人珍惜的东西……是指我吗?”苏静寂然地问,“那这个别人,是不是指你呢?”
叶宋渐渐松开了他,远离了他,跪坐在地上,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波澜,淡淡道:“果然,你我还是形同陌路比较好。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你什么时候就会死掉。”说完以后,艰难地动了动早已被冻僵的双腿,缓缓爬起来,转身去找出路。
将将走了两步,苏静蓦然抬眼看着她的背影,笑得绯艳绝伦,问:“倘若,哪天我真的死了呢?你仅仅是因为内疚而难过着吗?你以为形同陌路,我死了你跟你没有关系吗?我猜,你会痛苦一辈子吧。”叶宋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苏静又道,“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怕死么,是当生命找到了意义的时候。而我的意义,大抵就是守护你吧。”
叶宋停下了脚步,再也难以往前迈开一步。
苏静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拂了拂头发上的雪花,上前两步将破烂不堪的外裳披在叶宋身上,固执地牵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叶宋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上的痛楚。温热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滴,叶宋压低了声音,似冷风的呜咽,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很混账。”
苏静笑得云淡风轻,道:“这个倒是不曾察觉,但据说,我以前很无赖。”
等叶宋和苏静找到上去的出口时,大家发现了他们的足迹急急忙忙赶前迎接。奉解山的山贼都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剩下的贪生怕死的之徒免去了刀下一死,被县令派兵来全部捆押回去,在县城里游街示众让百姓出一口恶气。而那山贼头目,因为叶宋的一把匕首精准地插到了心窝子,没扑腾两下就死了。
雪林前,满地的血色狼藉。
季林等人也一马当先,上山去清剿了山贼的贼窝,把里面的赃物等全部抖了出来。此事才算是终结了。
但叶宋和苏静,各自都有受伤。于是一行人先行回了县城暂歇,吃过一顿饱饭之后,各自的伤口也包扎了,于是换回原来的军装,整装回了京。
只是没想到,队伍将将一入城门,城门那里便有御林军在等候。御林军见到